- 易學今昔(增訂本)
- 余敦康
- 6731字
- 2019-12-27 18:22:22
(一)《易》為撥亂反正之書
《易傳》根據以陰陽哲學為核心的易道來觀察解釋政治領域的問題,形成了一種追求社會整體和諧的政治思想。這種政治思想受到歷代許多著名哲學家和政治家的重視,用于撥亂反正,克服由君主專制體制所造成的危機,變無序為有序,化沖突為和諧,對中國兩千多年的政治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就實際的政治體制而言,中國自秦以后一直是奉行君主專制的中央集權制。這種體制是根據法家的一套專制主義的理論建立起來的。法家對社會整體的看法與《易傳》不同,不是立足于和諧,而是立足于沖突。法家學者把君臣、君民之間的關系看成是利害相反、矛盾對立、“上下一日百戰”、相互進行不可調和的斗爭。為了使社會不在斗爭中陷入解體,他們主張加強君主專制,強化中央集權,反對臣民憑借文化道德因素參與政治,運用嚴刑峻法的手段來建立一種獨裁統治的秩序。比如商鞅就把社會中的文化道德因素稱為“六虱”,韓非則歸結為“五蠹”,認為它們危害君權,必須徹底鏟除。法家的這種思想把君權置于至高無上的地位,適應了專制政治的需要,因而在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專制主義一直是居于主流地位。但是,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由于專制政治有著內在的不可克服的矛盾,總要不斷地出現各種偏差。偏差之一表現在處理君民關系上。專制政治強調君主享有絕對的權力,殊不知這種絕對權力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如果君主因迷信權力的絕對性而胡作非為,不顧人民的死活,推行反人民的暴政,這就會激起人民的反抗,從而反過來否定專制政治本身。偏差之二表現在處理君臣關系上。專制政治強調君為臣綱,君主享有對臣下的絕對支配權力,臣下必須服從君主,殊不知君主在各個具體的領域都必須依賴于臣下。如果君主不懂這種依賴關系而獨斷專行,拒諫飾非,或偏聽偏信,重用寵佞,勢必上下堵塞,大權旁落,從而也否定了專制政治本身。究竟怎樣糾正偏差,克服專制政治所造成的危機呢?從指導思想上來看,唯一的途徑就是像《易傳》那樣,把君臣、君民之間的關系看成是剛柔相濟、陰陽配合的統一體,強調君權的相對性而否定其絕對性,運用社會長期積淀而成的文化道德因素對君權進行某種程度的限制。因此,歷代有識之士為了治理亂世,使之恢復正常安定,往往抱著強烈的憂患意識,從《易傳》中尋找撥亂反正的理論根據。這就在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形成了一種以《易傳》的和諧思想為主導的傳統。盡管這種思想并未否定君權,也沒有達到近代民主主義的水平,但在中國歷史上卻是一股站在文化道德的立場與專制主義思想相抗衡的強大力量。
《易傳》這種立足于和諧的政治思想與儒家所主張的德治仁政、道家所主張的自然無為息息相通,實際上是從陰陽哲學的角度綜合總結了儒、道兩家思想的產物。儒家的德治仁政思想強調政治應該服從道德的制約,認為社會是由體現了血緣親情的道德因素凝聚而成的和諧共同體,主張在君臣上下之間提倡禮讓精神,奉行相對性的倫理,而極力反對“上下一日百戰”的斗爭意識。孔子曾說:“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道家把人類社會看成宇宙整體的一個組成部分,其存在的狀態是自滿自足、完美和諧,不需要國家權力的外來干預,因而最理想的政治是一種順應社會的自然本性的無為之治。《老子》五十七章:“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道家反復強調,“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不是人民依賴君主,而是君主依賴人民,君主應“以百姓心為心”,不可濫用權力,自取滅亡。儒、道兩家雖然在具體的政治主張上并不相同,但在對社會整體的基本看法以及如何處理政治與文化道德的關系上卻存在著很多的共通之處,與法家的專制主義思想形成鮮明的對照。《易傳》的作者適應于戰國末年學術大融合的趨勢,根據“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的原則,對儒、道兩家的思想進行了綜合總結,由此而形成的追求社會整體和諧的思想也就具有更大的普遍性,既有儒家濃郁的人文情懷,也有道家深沉的宇宙意識,總的精神是站在文化道德的立場反對暴政,使政治權力能夠符合植根于廣大民眾之中的深厚的價值理想。由于《易傳》的思想本來與儒、道相通,所以在后來的發展中,能為儒、道兩家學者所普遍接受,儒家學者在解釋《易傳》時“闡明儒理”,著重發揮德治仁政的思想,道家學者則“說以老莊”,著重發揮自然無為的主張。從這個角度來看,研究中國的政治文化,發掘其中所蘊含的民主性精華,應該以《易傳》的思想作為重要的突破口。
《易傳》把自然和社會看作一個整體,適用于自然界的原則同樣也適用于人類社會,其根本主旨在于推天道以明人事。也就是說,根據對支配著自然界的那種和諧規律的認識和理解,來謀劃一種和諧的、自由的、舒暢的社會發展前景,使得社會領域的君臣、父子、夫婦的人際關系能夠像天地萬物那樣調適暢達,各得其所。照《易傳》看來,“一陰一陽之謂道”是適用于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一條總原則。陽的性質為剛,陰的性質為柔,陽代表天象與人事中起著創始、施予、主動和領導作用的勢力,陰代表起著完成、接受、被動和服從作用的勢力。就天象而言,天是最大的陽,地是最大的陰。就人事而言,君臣、父子、夫婦也相應地區分為陰陽,陰是“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陽則與此相反,應該是天道、夫道、君道。陰陽有尊卑地位之不同,陽為尊,陰為卑。但是,陰與陽的關系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缺少一方,另一方也不能存在,因而必須互相追求,陰求陽,陽求陰。如果這種追求得以順利實現,則稱為通;反之,則為不通。“通”是由剛柔相濟、陰陽協調所形成的一種暢達的局面,“不通”是陰陽剛柔形成對立而不配合交往。只有“通”才能促進萬物化生和社會發展;“不通”則形成否結,阻礙化生和發展的過程。因此,就陰陽這兩大勢力的本性而言,既有統一的一面,也有斗爭的一面。如果陽尊陰卑,協同配合,統一的一面占了上風,就會有一種和諧的秩序。反之,如果斗爭的一面占了上風,陰陽互相傷害,這就破壞了和諧,造成秩序的混亂。
由于現實處境在陰陽不測規律的支配之下,有時和諧,有時沖突,和諧之時少,沖突之時多,而且即令暫時呈現和諧狀態,也常常因決策的失誤、行為的不當,很快轉化為沖突。所以《易傳》強調指出,《周易》是圣人懷著憂患意識寫成的一部撥亂反正之書。《系辭》:
《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易傳》的這種憂患意識集中反映了處于暴政統治之下的人們對和諧秩序的向往,以社會的整體利益為重,憂國憂民,力求克服事實與價值、現實與理想的背離,諄諄告誡統治者在決策活動中應該自始至終保持危懼警惕之心。因為只有知所危懼,才能減少失誤,不犯錯誤,在沖突之時可以促使向和諧轉化,在和諧之時可以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如果不懂這個道理,在決策活動中不從憂患意識出發而任意妄為,掉以輕心,則身不安而國不保,必然導致傾覆。
《易傳》用形象化的說法把撥亂反正、安邦定國的決策活動比喻為“經綸”。經綸的本義是指治理亂絲,理出頭緒,使之由紊亂無序的狀態變為井井有條的有序狀態。《易傳》認為,治理國家大事也和這種治理亂絲的活動類似。《屯卦·象傳》:“云雷,屯。君子以經綸。”屯卦的卦象坎上震下,坎為云,震為雷,云在雷之上,將雨而未雨,表示剛柔始交,陰陽尚未和洽,象征屯難之世。就天象而言,這是天地造始之時,雷雨之動充盈于宇間,冥昧混沌,萬物萌動,艱難叢生,整個世界呈現出一片紊亂的無序狀態。就人事而言,情形也同樣如此。君子觀此卦象,推天道以明人事,應該發揚剛健有為的精神,像治理亂絲那樣,撥亂反正,來建立一種正常、安定的社會秩序。
究竟怎樣在屯難之世撥亂反正,建立秩序呢?《易傳》認為,關鍵在于作為最高決策者的君主能夠“以貴下賤”,居貞守正,爭取民心,促使社會人際關系中的陰、陽兩種對立勢力的雙向追求得以順利實現。王弼在《周易略例·卦略》中根據《易傳》的這個思想解釋屯卦說:
此一卦,皆陰爻求陽也。屯難之世,弱者不能自濟,必依于強,民思其主之時也。故陰爻皆先求陽,不召自往;馬雖班如,而猶不廢,不得其主,無所馮也。初體陽爻,處首居下,應民所求,合其所望,故大得民也。
從卦體來看,屯卦都是陰爻主動追求陽爻,不召自往,有如馬在排班前進。這就象征在屯難之世,陰求于陽,弱求于強,人民迫切需要一個君主來領導他們,保護他們,如果不得其主,則失去蔭庇,無所憑依。初九為陽爻,在此屯難之世的開始,安靜守正,磐桓不進,而且以尊貴的身份甘居于眾陰之下,具有謙和的品德,應民所求,合其所望。因此,一方面是陰求陽,另一方面是陽大得民心,受到眾陰的衷心擁戴,這兩個方面的結合就使得社會秩序得以建立,雖然總的形勢并不安寧,其發展的前景卻是大為亨通的。
《易傳》所設想的社會政治秩序是一種有君臣上下尊卑貴賤之分的等級秩序,但是這種等級秩序不是像法家所設想的那樣,建立在強制性統治與服從的基礎之上,而是由陰、陽兩大對立勢力各按其本性互相追求、彼此感應自愿組合而成的。照《易傳》看來,一個社會政治的整體,不能有陰而無陽,也不能有陽而無陰。如果陽得不到陰的輔助,完全孤立,就會一事無成;如果陰得不到陽的領導,散漫而無統率,也難以形成群體。只有這種互相的追求取得成功,彼此的需要得到滿足,社會政治生活才能產生功能性協調,得以正常地運轉。既然如此,陰、陽雙方也必須互相適應,陰順陽,陽順陰,盡量克制自身某種過分的欲望,以滿足社會一體化的要求。因此,一個和諧穩定的社會,其內部結構一方面具有剛尊柔卑的等級秩序;另一方面又是協調配合、相輔相成,雙方緊密聯系,團結一致,誰也不感到孤獨,陽剛有所動作,必然得到陰柔的支持與擁護,動而無違。這種社會的結構與功能都是健全的,能夠使人們心情舒暢,感到悅樂。
《易傳》根據這個思想設計了許多理想的模型。豫卦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豫卦震上坤下,震為動,坤為順。《彖傳》解釋說:
豫,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況建侯行師乎?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圣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
豫卦剛上而柔下,五柔應一剛,是剛柔相應之象。既然剛為柔應,對立著的兩個方面協調一致,則剛之行動必然得到柔的順從和擁護,做任何事情都能如意,動作順應自然,上下都悅樂。悅樂的根本條件就是“以順動”,剛能順柔,柔能順剛,剛柔的動作在各自所應處的地位上協同配合。天地以順動,所以日月運行、四時變化不發生錯亂。圣人以順動,所以刑罰清明,人民悅服。
這種剛柔相應、協同配合的狀態也叫做“太和”。太和就是最高的和諧。這也就是《易傳》的政治思想所追求的最高目標。《乾卦·彖傳》指出: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乾道即天道,天道是剛健中正的。由于乾道的變化,萬物各得其性命之正,剛柔協調一致,相互配合,保持了最高的和諧,所以萬物生成,天下太平,程頤解釋說:“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者,保合太和也。”意思是,保持這種最高的和諧,是事物終始循環、恒久不已的必要條件。
《易傳》清醒地看到,這種太和境界只是一種有待爭取的目標,并非既成的事實。由于陰陽剛柔兩大勢力除了統一的一面,還存在著斗爭的一面,在二者不斷推移運動的過程中,常常出現否塞不通、陽剛過頭、陰柔太甚等等復雜的情況,甚至彼此傷害,不可調和,迫使安定轉化為動亂,和諧轉化為沖突。就既成的事實而言,人們每日每時所體驗到的大多是這種違反心愿的動亂沖突,而不是那種符合理想的太和境界。《易傳》的憂患意識就是由這種事實與價值、現實與理想的嚴重背離激發而成的。為了克服這種背離,《易傳》必須一方面把太和境界樹立為需奮力追求的理想,根據理想來觀察現實,評價現實;另一方面必須對現實處境進行清醒的理性分析,找出動亂沖突的根源,否則,就根本無法采取正確的決策,撥亂反正,使現實符合于理想。
大致說來,《易傳》通過對現實處境的分析,把動亂沖突區分為四種不同的類型。一種情況是由陽剛勢力高踞于尊位而不與陰柔配合交往所造成的否結不通。否卦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否卦乾上坤下,內卦為陰,外卦為陽。就尊卑貴賤的等級秩序而言,天在上,地在下,君尊而臣卑,法家那套專制主義的理論所追求的正是這樣一種君權至高無上的政治局面。但是《易傳》認為,這是一種很壞的情況,象征著“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因為否卦的卦象不符合交往的原則,破壞了陰陽剛柔相互依存的關系。就天象而言,如果天氣上騰而不下施,則萬物不通;就人事而言,如果君主高踞尊位而不體察下情,則上下堵塞,信息交流的渠道受阻,勢必小人道長,君子道消,造成國家政權全面顛覆的災難性后果。為了撥亂反正,應該像泰卦那樣,反其道而行之,以貴下賤,以尊處卑,促使上下交往得以順利進行。泰卦
坤上乾下,與否卦相反,也與尊卑貴賤的等級秩序相反。天本在上而居于地之下,君為尊位而甘處于臣之下,《易傳》認為,這種卦象象征著“天地交而萬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既是宇宙秩序的本然,也是安邦定國的有效手段。
第二種情況是由陽剛發展得過頭而造成了危機。大過卦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大過卦兌上巽下,四個剛爻均集中在中間,迫使兩個柔爻退居本末之地,陽剛過頭而失去陰柔的輔助,象征“棟橈之世”,即屋正中之橫梁不足以支持其屋蓋而橈曲,大廈將傾。《大過·九三象傳》:“棟橈之兇,不可以有輔也。”在此種情況下,必須以非凡的膽略克制陽剛,扶植陰柔,才能拯弱興衰,挽救危機。
第三種情況是由陰柔過甚而破壞了社會整體生活中的陰陽平衡。困卦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困卦兌上坎下,坎為水,兌為澤,水在澤之下,說明澤中之水已經枯竭,是困窮之象。卦的六爻,九二被初六、六三所圍困,九四、九五又被六三、上六所圍困。剛爻不能得到柔爻的支持反而被柔爻所圍困,與大過卦之陽剛過頭相反,這是由于陰柔太甚而陷入困境,窮而不能自振。但是,窮則思變,困則謀通,困境并不可怕,轉困為亨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困卦·彖傳》指出:“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貞大人吉,以剛中也。”這是說,九二、九五在處于陰柔圍困的情況下,以陽剛中和的美德抑制陰柔,有可能擺脫困境,使陰、陽兩大勢力復歸于平衡。
第四種情況最為嚴重,陰、陽兩大勢力的矛盾激化,發生了不可調和的斗爭。革卦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革卦兌上離下,離為火,兌為水,離為中女,兌為少女。《革卦·彖傳》解釋說:“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從革卦的卦象看,水居于火之上而企圖使火熄滅,火居于水之下而企圖把水燒干,此外,二女同居,也如同水火一樣不能相容。《易傳》認為,在此種情況下,必須進行徹底變革,才能把關系理順。如果變革得當,“其悔乃亡”。自然界有變革,社會也有變革,變革是事物發展的普遍規律。
至于變革的目的,《易傳》認為,并不是為了使一方消滅另一方,或者建立一種像法家所主張的那種強制性統治與服從的關系,而是要達到一種剛柔在各自所應處的地位上協同配合的局面。《易傳》的這個思想在節卦中表現得最為明顯。節卦坎上兌下,坎為剛,兌為柔,剛上而柔下。卦的六爻,三剛三柔平分均衡,而且九五、九二兩剛爻又分居上下卦之中位。《易傳》稱之為“剛柔分而剛得中”,象征著一種合理的制度,因為剛居于領導的地位,遵循正中之道的準則,柔服從剛的領導,誠心配合,這就無往而不亨通了。所謂“節”,既是一種制度,也是一種度量的標準,總的目的是使社會上的各種人際關系趨于和諧。如果過分強調剛柔之分,以致為節過苦,那將是人們所不能忍受的。相反,如果著眼于和諧,則人們就會自覺地接受制度的約束,做到“安節”、“甘節”,既能安于各自所應處的地位,又能普遍地感到心情舒暢。
由此可以看出,《易傳》的這種追求社會整體和諧的政治思想,一方面是以陰陽哲學作為堅實的理論基礎,同時對現實生活中的動亂沖突也有清醒理性的認識,體現了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的完美結合。它不像宗教那樣空懸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太和境界使人們頂禮膜拜,歡喜贊嘆;也不像毫無理想追求的鄉愿,面對著不合理的現象,同流合污,退讓妥協。在它的和諧思想中,始終是貫穿著一種經綸天下、建功立業的實踐精神,力求克服現實與理想的背離,用理想來糾正現實,使現實符合于理想。由于它對沖突與和諧、動亂與穩定的轉化規律作了系統的研究,蘊含著十分豐富的決策思想和管理思想,所以歷代的有識之士都把它看作是一部撥亂反正之書,從中汲取“涉世妙用”的政治智慧,對專制政治所造成的各種偏差進行批判和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