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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江戶城下町居住結構的變動

身份制制約下的城市社會,在權力和經濟利益等方面都以身份進行劃分,它在一定程度上營造了秩序化的城市生活與社會環境。但是,城市經濟的發展必然會引起社會各階層生存條件及社會需求的變化,身份制下的城市社區也必然會隨之發生變化,從而導致原有的身份制的社會秩序出現裂痕。在江戶,這首先表現在城下町的身份制居住原則發生了人為的改變。這里將就兩個現象對這種變化進行討論。

1.由“拜領屋敷”到“拜領町屋敷”

身份制的推行畢竟是統治者強權意志的表現,外來的壓力雖起到了強制性的作用,但卻無法阻止在社會發展處于城市化進程中的人群在經濟制約下所發生的遷移與流動的規律,而城市生活與經濟的流通性也使社會各階層之間的交流產生了客觀的要求。事實上,身份制對居住地域的限制從未有過絕對化。而且,幾乎是伴隨著身份制社區劃分的開始,在武士的社區就出現了町人居住的長屋,并由此演變成“拜領町屋敷”。這種身份制的限制與反限制的過程就如北京內外城的滿漢分治的過程與結果一樣。

所謂“拜領町屋敷”,原本是屬于幕府賜予旗本、御家人等幕臣以及部分御用町人的居邸,稱做“拜領屋敷”。按照規定,“拜領屋敷”作為幕府的賜地,不但禁止買賣,而且在原則上也是禁止出借的。但幕府的家臣們為滿足城市生活對貨幣的需求,他們在“拜領屋敷”內建起簡易的房屋,出借給町人身份的小商人、小手工業者,從中收取租金。于是,便在武士居住的“拜領屋敷”區域中出現了町人的居屋,由于其建筑形態表現為長方形隔斷的筒子屋,故而被稱做“長屋”,又因其以町人的名分立于“拜領屋敷”之中,便從中加了一個“町”字,叫做“拜領町屋敷”。“拜領町屋敷”在江戶城中心大約占有10%的土地,在城邊占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土地。參見[日]吉田伸之:《近代巨大都市の社會構造》,62頁,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91。

據記載,這些被叫做“長屋”的“拜領町屋敷”,在型態上與一般平民的住屋沒有什么區別。通常,每間“長屋”寬3~3.5米,進深即長約4.5米,總共約15平方米。數十間的長屋排成了一條條的街巷。通過日本學者書籍中的一些圖片可以看到,長屋的巷子口有一個自然形成的小街坊,走到頭有一眼井。垃圾雜亂地堆放在長屋的盡頭,廁所是在地下挖坑或埋缸。屋內的照明一般用鯨魚油,用草作燈芯。蠟燭當時是從中國進口的,對于居住在長屋里的町人自然成了奢侈品而無緣享用。據茂呂美耶的《江戶日本》記載,長屋分為表長屋和里長屋兩種,表長屋是店鋪兼住居,二樓建筑,“里長屋則是這些商店后面小巷的平房,一棟里長屋有六個隔間,每個隔間有3~5平方米,百分之七十的江戶庶民都住在這種里長屋隔間內。三坪大的隔間,入口處是泥巴地,擱著水缸與爐灶,鞋子一脫便是四席半大的榻榻米房。白天是客廳,夜間拉開一變為臥房。廁所與井水、垃圾場設在屋外大家共享,隔間與隔間之間只有一面薄薄的板壁”[日]茂呂美耶:《江戶日本》,52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此外,在“拜領町屋敷”中還有澡堂。澡堂分上下兩層,樓上供武士洗澡,衣箱內可以放武士的佩刀,浴后可以休息,還置有簡單的棋具。樓下是町人的澡堂,沒有休息的地方。從中不難看出,“拜領町屋敷”帶著從武士的居邸演變而來的痕跡,它始終都表現出居住者作為武士侍仆的町人身份及地位。而隨著“拜領町屋敷”的增加,這些長屋不僅僅被用于居住,其中表長屋有商人用于開店的店鋪,有手工業者用于做工的作坊,“通常是五金行、雜貨店、蔬菜店、魚販等小商家”[日]茂呂美耶:《江戶日本》,52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而且也不再都是這種簡易的長屋,其建筑格局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當時,在江戶下層町人的集中居住區,即以日本橋為中心,包括附近的神田、赤坂等地,就有許多這樣的長屋,從保存下來的《日本橋本町一丁目的貸長屋斷面圖》見[日]竹內誠:《江戶と大坂》,217頁。可以看到,這些長屋因利用價值的不同,有位于街道表面的“表長屋”和街巷內里的“里長屋”,表長屋比里長屋要高大寬敞許多,顯然是用于開店的。相對低矮窄小的里長屋則是用于居住或從事手工制造作坊的,其買賣與租賃價格自然也會隨之有所區別。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表長屋還是里長屋,圖中所示都是建有二層,這表明在當時的商業區由于地價的高漲,已經有向空間發展的跡象。所以,長屋的出現及其建筑格局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反映出町人社區在城下町中不斷擴張的態勢。

長屋圖

“拜領町屋敷”的出現,不僅是對幕藩政府按身份制規劃城市社區的原則的直接否定,而且已構成對武士領地的侵蝕,所以,自它一出現便引起幕府的高度重視。為了保證按照身份居住的永久性,幕府曾經三令五申予以禁止。如寬文七年(1667)十月頒布法令,重申“旗本、御家人的屋敷禁止借與商人”[日]高柳真三,石井良助:《御觸書寬保集成》,第2194號第2條,東京,巖波書店,1958。,元祿七年(1694)、享保四年(1719)又連續發出同樣的法令。但是,這些禁令并未在武士中產生影響,“拜領地”的出借有增無減。它在客觀上說明,對于武士而言,出借“拜領屋敷”所收取的租金已成為其生活來源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現狀迫使幕府不得不從實際出發做出讓步,給予了默認。

對此,日本學者松山四郎指出,早在寬永年間,某些“拜領屋敷”中的出借屋就已得到幕府的認可參見[日]松本四郎:《日本近世都市論》,267頁。,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認可的范圍越來越大,到元祿時期,下谷、本鄉、牛込等地的“拜領町屋敷”已達到了一個町的規模。此外,像四谷忍町、麻布田島町,都是在元祿時期剛剛被敕封為武士的“拜領屋敷”,隨后又馬上由武士申請、幕府批準改為“拜領町屋敷”。參見上書,269頁。元祿以后,這些“拜領町屋敷”呈不斷擴大的趨勢,至寶永年間(1704—1710),擴展到本所、上野、小石川一帶,至享保時期,又擴展到駒込、巢鴨等地。而在已經出現“町屋敷”的“拜領地”中,本鄉、牛込等地町的數量仍在不斷地增長。換言之,在元祿時期,武士階層的“拜領町屋敷”的增加所表現出來的他們在江戶城居住空間的擴張,便可以看到其中急劇增加的町地與町屋,或者說“長屋”,兩者的增加是互為依存的,但是其中町地的增加是實質的內容,這就是江戶城不斷擴大的基本因素。

在大多數的“拜領町屋敷”內,土地是屬于武士身份的御家人的,而居住者則是町人。據研究獲悉,這些拜領地上的拜領主屬于下級武士,他們可以獲得的拜領地自70坪到200坪不等,其數量遠遠不及富有的町人。而他們在為數并不充裕的“拜領地”上建起町屋,在客觀上說明了他們的貧困狀態,以及出于生存的無奈,他們不得不期待著從長屋或者店鋪收取的租金度日。在幕藩制國家統治的后期,它成為武士下層解體的一種表現,也可以稱之為武士集團的末端自行解體的一種方式。而且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就是隨著“拜領町屋敷”的出現,在“拜領地”即原來屬于武士居住的繁華社區中出現了貧窮的町人聚居區,而且,這些“拜領町屋敷”直到明治以后仍然是城市中貧民的聚居區,形成所謂的“貧民窟”。

可見,對身份制居住原則構成直接破壞的莫過于“拜領地”中出現的“町屋敷”,即“拜領町屋敷”。它在對身份制進行沖擊并構成破壞的同時,也對城市的社會結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是日本城下町發生重大轉變的一個跡象。

2.火災對江戶的改造

如果說武士的自毀長城即“拜領町屋敷”的出現是城市社區發生變動的一大因素的話,那么,火災對建筑物的毀壞是另一大因素。換言之,對江戶社區構成影響的除了身份制之外,還有不可抗拒的天災人禍。而最具影響的就是發生在明歷三年(1657)正月的一場大火,它在使眾多的生命葬身于火海的同時,也使江戶城以及江戶的市街產生了重大的改變。而相對于北京城因正陽門外起火而議南城市區建設而言,這場毀滅性的火災使江戶徹底改變了原有的模樣。

那是明歷三年(1657)正月十八日,刮了一整天的西北風終于在傍晚引發了本妙寺的大火。大火乘著風勢,由西向東蔓延至湯島、駿河臺、神田等地。“近世”日本的建筑大半是木結構,城市屢遭火災之患,而這次幾乎就是毀滅性的。到第二天,大火又延燒到小石川一帶的武家居住地,江戶城下町的象征天守閣、將軍的居邸本丸都被卷入大火之中。時人淺井了意記錄了當時被災的情況。他說,遭受火災的大名居邸160所,旗本的居邸700余所,寺社350余,倉庫9000余,町數達400多,被燒死的人數有稱37000,有說63000,還有說10萬余人的。從被火的面積上看,整個城市約有三分之二的地區受到這場大火的襲擊,江戶城幾乎變成了一片焦土。轉引自[日]深谷克己:《士農工商の世》,134頁。

明歷大火燒到的區域

由于許多的建筑物被這場大火摧毀,幕府實施了積極的重建江戶的措施,他們重新對江戶城下町做出規劃并繪出圖,江戶城又一次被投入到大規模的建設中。對于幕府而言,在重建江戶的諸項工程中,如城周的石垣、本丸與外郭等處的修復,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承擔這諸多工程的仍是大名和有力的商人,他們接受幕府的派役,其重建過程刺激了周邊的商業流通,也為江戶帶來了新的面貌,許多容易引發火災的草葺房頂的町屋被換成木板或磚瓦的屋頂。

但重建的江戶城最大的變化是居住空間的重新分割。如前所述,原本集中于城郭內外邊緣的大名居邸,是為了表示對幕府將軍的忠誠所以環繞在將軍居邸的四周,但是正由于這些大名居邸的過分集中,所以在火災中受到的損害也最為嚴重。因此,在大火之后他們最先被命令遷移,空出他們原本居住的地方作為防火隔離帶,稱做“火除地”。除了大名的居邸外,被遷徙的還有旗本、御家人等將軍家臣團的居邸,即或沒有被燒到的,也有千余家以上的旗本、御家人被遷移。而且,在這場城內大遷徙中,移動的不止是武士們,許多寺社和町屋也同時在移動。所以,郭外街市的發展也與明歷三年(1657)的江戶大火有著直接的關系。伴隨郭外街市的擴大,幕府有計劃地大規模地將寺社、武家屋敷安置在郭外。所以,改造江戶的依據仍然是身份制,但是已經考慮到城市自身發展的需要和適應自然條件。

為了防止以后火災發生會引起的蔓延,在疏散人口的同時,幕府還想方設法利用可能的條件去改造以往江戶密集的居住環境,其措施之一便是實施填海或在低洼的濕地建造新的市街,或開發“新田”的戰略。五藏野一帶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新的町地,幕府向這一帶移入了大批的町人,五藏野形成了新的町人聚落。參見[日]深谷克己:《士農工商の世》,137頁。

理論上說,城市的擴大或者說城市化過程,主要是指城市人口的擴張,大量的農業人口涌入城市。在日本,身份制雖然對農民進入城市予以了嚴格的禁止,但在城市化潮流面前卻顯得軟弱無力。

伴隨大量人口流入江戶,都城中的町人社區出現了急劇擴張的趨勢。當時最早的町人社區,一是在與郭內武家屋敷聯結處的街道與河岸邊上建起的許多町屋,以直接為武家提供服務;二是在寺社門前形成的門前町以及幕府機構的附近所出現的町地。這些町地是幕府城市規劃建設的一部分,也是身份制城市建設的內容之一。三是聚居最為集中的日本橋、神田一帶的町人。這些町地都集中在城郭的內外,屬于江戶的中心地帶。在這些地區,身份制居住的原則從其居住分布上看還是十分明晰的。

但在“拜領町屋敷”的禁縛被打破之后,城下町周邊的新拓展地區便呈現出諸種身份的人群混雜居住的狀態。這種情形在大名居住的城下町尤其顯著。例如,富山城下町就是伴隨著城市的擴大,在城市邊緣的武家及寺社屋敷中增加了町人居住的町屋,并產生了被稱做散地的町地,而散地是下層町人與下級武士的混居地。此外,金沃城下的新開辟地區,也是足輕(下級武士)、武家奉公人(為幕府服務的手工業者)、小商人、手工業者、日雇人(出賣勞動力的雇傭者)等諸種身份的人交錯混居。參見[日]原田伴彥:《都市發達史研究》,305頁。都城江戶也出現了上述情況,隨著市街的擴大,大名的中屋敷、下屋敷已經建到了郊外。參見[日]矢崎武夫:《日本都市の発展濄程》,178頁。

至19世紀初,江戶仍呈繼續擴大的趨勢,正像被稱做儒學者的荻生徂徠在其《政談》中指出的那樣:“江戶城無論在其城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與田舍之間的疆界,百姓可以隨心所欲地在江戶建造房屋,江戶城下町年年都在擴大。在延享二年(1745),町奉行管轄的町數增加到1678町,已經比原來的808町增加了一倍。”轉引自[日]青本美智男:《近代の預兆》,117~118頁,東京,小學館,1989。另外,竹內誠指出,江戶城的擴大,也即町奉行管理的區域的擴大,主要發生在正德年間和延享年間(1744—1747)。具體標志為,在正德三年(1713),幕府將259個町并地(農田轉化的町地)正式編入町奉行的管轄地,使江戶的總町數擴大到933個。到了延享二年(1745),多數寺社的門前町也一并歸入町奉行的管轄區,總町數增加到1678個。(參見[日]竹內誠:《江戶と大坂》, 201頁)江戶周邊靠近農村的所謂“百姓地”(農村土地)上出現了以農民身份的人從事的手工業作坊,這些地方被稱做“百姓町”,是農村城市化的直接反映。町地多數是由百姓的農田轉化而成的“町并地”,町并地的居民也是商人、手工業者、農民諸種身份交錯。大坂三鄉邊緣的曾根崎新地、崛江新地等街市的擴大,以及三鄉接鄰的地方所形成的町并地,也同樣都有這種諸種職業與身份混居的情形。參見[日]原田伴彥:《都市發達史研究》,304頁。

可以說,在幕藩政治下,身份制的地域形態雖然使日本社會形成了武士、農民、町人以及僧侶之間的分割群體,并由此劃分了城市社區,原則上他們被束縛在固定的居住地域,禁止移動。但事實上,無論是城市化過程中經濟發展的需要,還是不可抗拒的天災人禍,都使得這種人為的限制難以持久下去,任何行政手段都不能阻止住各群體之間的滲透與擴散,特別是在小石川、本鄉、牛込等拜領地上出現的町屋敷,以及寺社附近形成的門前町,它們都表現出町人在城市發展過程中的擴張能力,這一現象除了表明日本町人階層的內在潛力及其不斷發展壯大的狀況之外,還說明他們是對武家城市的江戶構成危害的潛在力量,而這種社會力量及其發展的潛質正是在同一時期的中國所難能見到的。它表明身份制的束縛已經在放松,雖然身份制依然存在,但身份的構成卻已經產生了變化,一些流入城下町的農民已經擠入了下層町人的行列。

與此同時,一些武士也喪失了士的身份,流入町人之中,這是“近世”后期身份制解體的一個表現。伴隨商品經濟的發展,身份也貨幣化,武士的身份可以按照其不同的等級分別以御家人、足卿、鄉士等出售,據《世事見聞錄》記載,御家人等武士的身份可以賣到相當高的價錢。轉引自[日]原田伴彥:《都市發達史研究》,306頁。在寬政年間(1789—1800),許多有實力的町人都取得了武士的身份,如近江屋市太郎和大塚屋伊兵衛就成了二百石的武士。但他們只是名義上的武士,在職業上仍然繼續經營商業,所以,他們又被稱做“金上武士”。

在這一時期內,城市重建過程也包括對為數不少且有著重要地位的寺社的遷徙與改建。按照身份制原則,位于整個城下町四周的是屬于僧人的寺社地,寺社的分布呈特殊的狀態。而領主在重新進行城下町的建設和規劃過程中,也將境內的多數寺社進行了遷移,并進行了重新改建。這種規劃在德川氏進入江戶伊始就開始了,火災使得幕府更進一步實施其改造措施。結果,許多寺社被遷移,像淺草一帶就移入了一些原來在郭內的寺社。這些市內的寺院被遷至郊外,居住在門前町一帶依靠寺社生活的那些町人也隨之遷移,隨即在遷出的寺院周圍又建設起了新的社區。據當時的耶穌會士記載:“他們(寺社)的處境如同被囚禁一樣。”這也在相當程度上說明,在古代具有相當權力的寺院貴族勢力已經屈從于封建領主而被安置在遠離城下的近郊地區,即城市最外圍的地方,也是有將其作為防御對象的目的。轉引自[日]豐田武:《封建都市》,327頁。但是。這些新開發的地區對吸引農村人口流向城市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它成為日本歷史上城市化道路的一個重要階段,并為封建城市向近代城市的轉變奠定了基礎。

所以,在江戶時代,日本出現了大規模的城市化現象,各藩都紛紛在自己的領地上修建城市。從17世紀后期至18世紀前期,城市化的進程加快。對此,日本學者原田伴彥作過評述和討論,他說:“城下町是作為武士的城市發展起來的,但它在發展伊始就包含了町人城市的一切要素。”[日]原田伴彥:《都市形態史研究》,219頁。因此,城下町由武士的軍事堡壘型城市發展成工商業城市是必然的。他還認為:“城下町向町人城市的轉變是發生在元祿時代(1688—1703)。”而江戶城下町由居住的移動所形成的地域空間的改變,從根本上說還是緣于身份制度的動搖。“在18世紀初期享保年間,封建制度從政治、經濟等各個方面都發生了動搖的跡象,這種動搖尤其表現在作為封建制度基礎的身份制已出現了松弛,士、農、工、商身份的混淆已經表面化。”[日]原田伴彥:《都市社會史研究》,88頁,東京,思文閣,1985。這就是在商品經濟的發展下出現的武士貧困、町人抬頭、農民分化。

江戶城的擴大

通過考察與研究發現,江戶時代的城下町,是17—18世紀興起的城市,它幾乎無一例外地是以行政干預的手段形成的,身份制決定了城市的空間形態。而同一時期的中國,雖然城墻式的古老城市依舊,但清代的北京城同樣是由統治者通過強權重新規劃的,滿漢畛域、旗民分治是基本的規劃原則。兩者的政治目的與防范意識是相同的。無論是北京還是江戶,其城市空間乃至在此基礎上形成的社區空間都帶有政治性,都城都是圍繞著權力結構和社會不同群體構成空間格局的。

但是,“身份”與“民族”的劃分標準的不同,其背后是兩國政治體制與國情的不同,所帶來差異也必然是巨大的。也就是說,在日本,由城下町的空間分布狀態所看到的是幕藩封建政治的性質與特征,以身份制劃分的江戶城是幕藩封建政治對城市社區巨大影響的印證。在中國,北京城所形成的城市空間結構,雖然是滿洲統治者首崇滿洲的表現,帶有強烈的民族性,但卻仍然體現出以皇帝為中心的官僚體制規劃下的城市特征,有著濃郁的等級制與人文色彩。

此外,在步入近代之前,無論是官僚體制下的中國,還是幕藩體制下的日本,其都城的空間狀態都在發生著變化,即在社會整體環境的影響下逐漸發生著潛質的變容。北京內城的旗人涌向外城居住,外城漢人以經商及娛樂的方式重新進入內城,打破滿漢分城的城市格局。而在日本,町人通過租借武士的“拜領屋敷”,踏進武士的領地,將“拜領屋敷”變成了“拜領町屋敷”,以致身份制的禁令被撼動。而且,兩國的這種變容幾乎是在依靠政治手段進行城市規劃的過程中就開始出現了。它告訴我們,都城社區的變容,已經反映出社會的發展與變化。盡管構成這種變化的因素,有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還有自然環境等因素,一場大火也會加速江戶城的空間形態的改變。但是由于中國與日本各自的政治體制不同,所以其變化也是按照各自不同的軌跡在運行,最終必然產生不同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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