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一、溯源:看守所的自然生成

任何事物都不會憑空產生,在法律制度中發(fā)揮效能的各個主體更是如此。看守所的起源即便帶有濃郁的法律移植色彩,沒有中國特有的社會歷史條件,也斷然不會存續(xù)至今。翻看中國數千年的法律制度史,還是可以找到未決羈押場所產生萌芽的蛛絲馬跡。盡管符合現代看守所特征的處所最早出現,也是在進入近代以后的事情,但在封建時代我們依然能夠尋找到最貼近看守所應然功能的機構,這便是“班房”。因此,對于看守所歷史背景的介紹,就應當從“班房”說起。

(一)清初:從“班房”講起

在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司法制度中,并沒有將已決犯和未決犯的羈押場所予以嚴格區(qū)分,上述職能都是由封建監(jiān)獄來一體承擔的。然而,到了清代之初,這種原有的常態(tài)體系被打破。此時,由于人口的急劇增長,資源供給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緊張態(tài)勢,進而造成了犯罪案件數量上的攀升。而司法資源的配置在當時并未有相應的變化,無論是在財力還是人力層面,司法機構都難以承受數量激增的訴訟案件。再加上戰(zhàn)爭、人口膨脹、財力有限、交通不便等因素的影響,積案現象就成了清代封建統(tǒng)治者的心頭大患。[1]受此影響最大的就是各地的監(jiān)獄。由于監(jiān)獄的軟硬件設施并沒有改進,積案的增加導致了羈押量上的超負荷,人滿為患成為常態(tài)。一些負責訟捕的衙門無法妥當安置抓獲的犯罪嫌疑人、罪犯,只得尋找替代性措施。[2]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具有臨時羈押性質的“班房”等場所就應運而生了。“班房”本是封建衙門內官吏執(zhí)勤的處所,但是為了緩解監(jiān)獄在羈押量上的壓力,許多州縣的司法實踐中,都將“班房”作為臨時羈押未決犯的場所使用。[3]其實,這種做法在更早的歷史階段也曾經出現過[4],只是替代場所的外在表現形式各異。但這種狀況大規(guī)模涌現則是在清朝的嘉慶、道光年間,幾乎呈泛濫之勢。例如在嘉慶年間,就有官吏曾向中央匯報,指出在廣東一帶私設“班房”羈押未決犯的現象十分多見。[5]

然而,“班房”在當時并非法定的羈押場所,更值得關注的是,“班房”的出現對于當時的司法運行產生了十分消極的影響[6],譬如環(huán)境惡劣,在押人生不如死;管理混亂,潛規(guī)則大行其道。尤其是貪腐索賄之風在胥吏中盛行,“班房”儼然與“黑牢”無異,這引起帝國統(tǒng)治者的高度關注,并多次明令予以禁止。康熙、雍正、乾隆等皇帝不僅多次下詔書要求整頓此類非法的羈押,還不斷派出朝廷大員到地方巡查,力圖遏制“班房”演變?yōu)榇帽O(jiān)獄的現象。為了解決羈押問題,雍正皇帝更是將各地的監(jiān)獄均區(qū)分為內監(jiān)和外監(jiān),內監(jiān)負責羈押重要罪犯,外監(jiān)則主要負責看管輕犯和未決犯,力圖通過規(guī)范專門的未決羈押場所,促成取締各地名目繁多的“班館”。這是我國歷史上首次從中央層面專門區(qū)別了已決犯和未決犯的羈押場所,說明封建統(tǒng)治者也意識到了未決犯與已決犯在管理上是存在不同之處的。這可以視作分類羈押原則在我國歷史上的濫觴。而這種分類模式也和今日歐美國家所采取的羈押方式如出一轍,具有前瞻性。到了乾隆皇帝統(tǒng)治的中后期,中央政府采取了更為決絕的態(tài)度,發(fā)布法令永久性地禁止使用“班房”羈押囚犯,并且規(guī)定了對此失察的主管官員將受到“降二級調用”的處分。[7]但是在司法實踐中,“班房”現象并未徹底消弭,依然屢禁不止。許多清代學者乃至封疆大吏從“班房”存在的合理性角度出發(fā),指出“查禁”并不切實際,建議應采取“規(guī)范”“合法化”的舉措加以解決。在道光年間,就有人向朝廷上書,建議將“班館”改造為合法的未決羈押場所。而直隸、江蘇、浙江、福建等省也通過探索冊報制度、粉牌制度、取具切結等管理機制[8],試圖規(guī)范“班房”的運作,遏制由此衍生的非法現象。到了光緒年間,中央政府終于改變了對“班房”的查禁態(tài)度,逐步轉向了認可和規(guī)范。這也為日后清末變法中專門未決羈押場所的產生,創(chuàng)造了思想條件。

在我國古代漢語中,其實并沒有“看守”一詞,“看守所”的稱呼就更加無從談起了。從形式和內容上看,清代大規(guī)模出現的“班房”僅可視為看守所在域內的歷史淵源。看守所其實并不是由“班房”直接演變而成的,二者只是在功能上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恐怕還要得益于中國歷史上長期存在的刑罰執(zhí)行和未決羈押一體化狀態(tài)。但不可否認的是,對于看守所獨立品質和功能的形成,“班房”是有所貢獻的。而看守所名稱的確立、制度的真正形成則是受到域外法律的影響,是從清末變法時期發(fā)軔的。

(二)晚清:雛形初具

“看守所”一詞最早出現在清末新政期間,是受到了西方法律思想尤其是日本法律制度的影響。在光緒年間,清廷曾多次派出官員赴日本考察,其中監(jiān)獄制度就是一項重點。此外,關于日本監(jiān)獄制度的書籍資料也被大量翻譯到國內,進而影響了我國近代法律制度的變革。據史料記載,當時日本的監(jiān)獄法律制度中,是存在“看守”“看守長”之類表述的。[9]在1906年即光緒三十二年,清廷頒布了《大理院審判編制法》,要求各地審判機構必須設立看守所,專司羈押未決嫌疑犯。[10]這是看守所作為近代司法機構產生的重要標志,我國歷朝法典中首次出現了“看守所”這一名詞。而作為中央審判機構的大理院,隨即就遵照近代西方已決、未決犯羈押分離的做法,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座看守所。

就在同年11月,清廷法務部頒布了《酌擬各級審判廳試辦章程》,規(guī)定看守所的基本職責。[11]在隨后出臺的《提法司辦事劃一章程》中,又進一步規(guī)范了看守所的管理制度。[12]此后各地方審判機構紛紛制定規(guī)范細則完善相關制度,如《直隸省各級審判廳看守所暫行規(guī)則》等。其中,有的地區(qū)完善了看守所的人事制度[13];有的地區(qū)規(guī)范了看守所的監(jiān)督體制,如奉天省規(guī)定其監(jiān)督權歸地方監(jiān)察廳[14];還有的地區(qū)甚至對入所搜查、生活待遇、財物保管等作出了專門規(guī)定。[15]

盡管此時的晚清政權已然岌岌可危,但我國近代的看守所制度還是得以建立并運轉。1907年后,除大理院外,京師各級審判廳和奉天地方審判廳也先后設立看守所。再往后,伴隨著各地審判廳的陸續(xù)設立,附設于地方審判廳的看守所也相應構建起來。[16]這一時期的看守所在運作過程中主要承擔的是羈押未決犯的職能,大理院屬下的看守所甚至都沒有將輕罪已決犯納入收押范圍。不僅如此,看守所內的管理,也發(fā)生了質的飛躍。針對不時發(fā)生的非正常死亡事故,清廷十分重視,并按法例予以嚴肅的處理。[17]

從這個時期看守所的發(fā)展狀況看,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看守所由封建色彩濃郁的法外羈押場所演化為法律體系內的規(guī)范化司法機構;第二,管理看守所的為專門的審判機關,看守所作為其附屬機構存在,具有典型的臨時羈押性質;第三,強化人事制度的建立,以法規(guī)條文作為基本的管理依據,竭力遏制“班房”時期諸多司法腐敗現象的滋生,變“黑牢”為近代意義上的看守所。此后,隨著清王朝的覆滅,剛剛建立起來的看守所制度并未“曇花一現”,而是步入了新的發(fā)展時期。在中華民國時期,尤其是在南京國民政府統(tǒng)治期間,看守所的法律制度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完善。

(三)中華民國:理想與現實

1913年,北洋政府頒行了《看守所暫行規(guī)則》,主要承襲了清末變法中的一些立法思想。到了1930年5月,南京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出臺《看守所條例》,共14章54條[18],其主要內容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被羈押人定位于候審的刑事被告人,個別已決罪犯也可以依法令暫時被羈押在此,如死刑犯、被判拘役等輕刑之人。在1913年規(guī)則中,民事被告人也在看守所的羈押范圍內。范圍上的變化不僅意味著羈押對象的減少,也代表著“民刑不分”的傳統(tǒng)法制進一步瓦解。第二,人事制度的完善。高等法院院長負責對看守所的監(jiān)督工作,然而這種監(jiān)督權力還可以委托給地方法院的長官代為執(zhí)行。監(jiān)督的方式包括自己親自巡視和派員視察,后者每年至少要保證一次。在1913年的法規(guī)中,承擔監(jiān)督職責的是各級監(jiān)察廳的檢察長。此外,在看守所內部的人事層級上,1930年條例要求“所長責任制”[19]。第三,在押人員的權利待遇得到重視。被告人在看守所的待遇被要求“均與平民同”,但是有礙訴訟進行或者監(jiān)管紀律的行為則構成例外情形。這與現代西方法治中的無罪推定理念十分接近,強調了對被追訴人的人權保障,具有顯著的進步意義。在飲食供給上,看守所要求被告人自備,只有不能自備時才由所里供給。此外,在押人員閱讀書信、接見等行為均要在嚴格監(jiān)督檢查下進行。第四,在押人員被允許從事勞動作業(yè),前提是不妨礙訴訟。[20]第五,考慮到一些地區(qū)尚未真正建立近代意義的審判機關,看守所的職能由管獄員代理,法院的監(jiān)督職能則由兼理司法的縣政府代勞。[21]

1935年南京國民政府又著手制定了《看守所法(草案)》,以提升看守所制度的法律位階。這部法律草案的主要內容可以囊括為以下幾點:第一,認為《看守所暫行規(guī)則》內容簡單,不符合實踐需求,亟待補充、完善;第二,主張未決犯與已決犯在管理方法上不存在本質區(qū)別,規(guī)定看守所的管理準用監(jiān)獄法,而草案則負責規(guī)定監(jiān)獄法未涉及的條文;第三,為防止未成年人在看守所中受到惡習傳染,規(guī)定對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與成年人應當分開羈押;第四,考慮到未決犯“枯坐”看守所的一系列負面效應,規(guī)定在不妨礙訴訟的前提下,只要被告人同意,一律從事勞作;第五,刪除了“被告待遇須與平民同”的表述,認為這在事實上很難實現。[22]這部法律在內容上開了歷史的倒車,思想上退步十分顯著。尤其是關于被告人待遇的變化,否定了先前所確立的“無罪推定”的進步理念,屈從于保守的現實。盡管保護未成年人的“分管分押”原則是該部法律為數不多的亮點,但依舊難掩其整體的缺憾。

其實,《看守所法(草案)》所體現出的問題,也折射出了看守所制度在民國時期的舉步維艱,凸顯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在理想層面,1932年司法行政部出臺了《改良監(jiān)所方案》,就看守所供職人員的待遇、完善看守所硬件設施、增加保釋疏通監(jiān)所以及籌劃經費等方面做了全面而又恢宏的設計,勾畫出了一幅美妙的藍圖。然而事與愿違,在現實層面甚至可以用“慘不忍睹”一詞來形容看守所制度的糟糕境遇。例如,南京國民政府曾計劃在訓政時期興建新型看守所1815處,然而到了抗日戰(zhàn)爭前的1936年,全國共有新式看守所127處。[23]截至1939年11月,國民政府治下看守所總計135處,其中包括淪陷區(qū)里已經停辦的。[24]在資金的籌集上,南京國民政府更是捉襟見肘,政府撥不出款項,只能依賴地方的募捐集資。結果導致看守所硬件設施年久失修,在押人員的生活環(huán)境惡劣,監(jiān)所人滿為患、擁擠不堪。這使得當時的看守所儼如清代的封建“班房”[25]。資金的難以為繼,還導致看守所職員收入低下、入不敷出。[26]這樣一來,看守所供職人員敲詐勒索在押人員,克扣其飲食等現象就難以避免了。所謂的“廉潔自律”,對于看守所來說也就成了一句笑談。

應當說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看守所制度的曲折發(fā)展,是歷史規(guī)律的使然。一則,中國的法制進程剛剛擺脫了封建道統(tǒng),開始近代化的艱難起步,然而傳統(tǒng)思維依然根深蒂固,看守所也難脫歷史的慣性;二則,中國的社會制度依然處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泥沼之中,其間還經歷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抗日戰(zhàn)爭,全社會的資源與財力幾乎都消耗在了戰(zhàn)爭上,上層建筑的發(fā)展自然會大受制約。從更深層次的角度看,當權政府的反動本質也難以給初生不久的看守所正向動力,偽法統(tǒng)的言行不一,注定了其最終的命運。而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根據地也開始了未決羈押場所之探索,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以下簡稱新中國)的看守所制度奠定了基礎。

(四)根據地:新中國成立前的監(jiān)所創(chuàng)制試驗

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便十分重視人權保障,看守所制度的完善也是政權建設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正是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積累起的監(jiān)所經驗,為新中國成立后的看守所規(guī)范化進程奠定了基調。

1.國內革命戰(zhàn)爭時期

從1927年4月至1949年10月,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根據地建立了看守所,并且進行制度規(guī)范,為新中國成立后看守所制度的發(fā)展進行了有益的探索。探索的起點當屬在江西瑞金建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看守所便是工農民主政權建立后首先設立的監(jiān)所機構。在蘇維埃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于1932年6月9日頒布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裁判部暫行組織及裁判條例》中,就率先對看守所的設置作了規(guī)定。[27]此時看守所的設置要求還是十分明確的,共分為縣、省兩級,隸屬于司法裁判機關。就性質而言,1933年12月12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地方蘇維埃暫行組織法(草案)》第154條明確了看守所羈押未決犯的主要職能。[28]其實在這個時期還存在著另外三種特殊形式的看守所,即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的看守所、肅反委員會的看守所以及革命法庭的待審處(室),這主要是戰(zhàn)爭時期特殊的環(huán)境條件所導致的。[29]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看守所監(jiān)管工作的一大亮點就是對人道主義的強調。[30]此外,《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勞動感化院暫行章程》等專門的管理法規(guī),還建立了一系列羈押場所的生活管理制度等。[31]

2.抗日戰(zhàn)爭時期

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由于殘酷的斗爭條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看守所替代監(jiān)獄承擔了羈押所有已決犯的職能。抗日根據地的看守所大體上分為兩種形式[32],其中便有偵查機關直接管轄的看守所。這種設置體系可以說是新中國由公安機關管理看守所的源頭。即便是那些承擔公安、司法雙重職能的監(jiān)所[33],名義上由公安機關與司法機關兩家共同領導,實際上做主的還是公安機關。

在這個時期,看守所制度得到了進一步的健全。例如,1938年10月,陜甘寧邊區(qū)保安處制定了《看守所工作條例(草案)》,共8章38條;1942年11月,人民解放軍政治部頒布、實施了15條98項的《看守執(zhí)行工作細則》;也是在1942年,淮海區(qū)專員公署出臺了共計20條的《淮海區(qū)司法公安案犯統(tǒng)一管教暫行辦法》。在這個時期,對于在押人員人權的尊重,也得到了黨中央的持續(xù)倡導。[34]抗日民主政府重視在押人員的生活待遇,要求保證其最起碼的生活需要,不許在生活上加以苛刻對待,尤其嚴禁克扣伙食。在陜甘寧、晉察冀等邊區(qū),在押人員同干部的生活供給標準是十分接近的。抗日民主政府還強調對在押人員的收押、管理、開釋都必須依法進行,不得剝奪其人權和財權,特別是嚴禁非法關押。除個別有危險傾向的重犯要犯外,戒具一般是禁止使用的。在一日生活上,政府從有利于在押人員的管理教育、確保健康的角度進行安排。[35]然而,看守所與監(jiān)獄在功能上的區(qū)分在這個時期又變得模糊起來,二者的“同質化”傾向愈發(fā)明顯,看守所的教育改造功能被不斷強化。[36]

3.解放戰(zhàn)爭時期

在抗戰(zhàn)結束初期,解放區(qū)曾出現臨時聯合看守所,即由公安機關聯合軍隊、保衛(wèi)部門成立看守所,收押被逮捕的敵偽人員,而管理看守所的主要是地方公安機關或保安部門。隨著解放區(qū)面積的不斷擴大,監(jiān)獄與看守所之間也開始出現剝離、分化,無論在組織領導還是職能作用上都加以區(qū)別。一些流動的看守所也隨著人民解放軍的節(jié)節(jié)勝利,在地方上得以穩(wěn)定地設置。此外,在這一時期,大批關于看守所管理的制度、規(guī)章出臺[37],涉及看守所的日常管理以及人事制度等多個方面。這一時期的看守所建設工作,也為新中國成立后的監(jiān)所管理體系奠定了基礎。

可以說,時下對看守所功能的認知,很大程度上是起始于上述三個時期根據地的監(jiān)所建設。反過來觀察如今的看守所,還能依稀發(fā)現歷史的痕跡。首先,未決羈押是看守所的基本職能。盡管由于歷史條件所限,一度出現了看守所與監(jiān)獄合一的趨向,但最終并未磨滅其獨立地位。其次,監(jiān)管活動強調對人權的尊重和保障。也許這令人意想不到,當時的監(jiān)管活動毫不諱言“人權”,甚至不像新中國成立后的某些時期那般夸大監(jiān)所之工具屬性。而在生活待遇層面,即便在最惡劣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在押人員的權利也不低于監(jiān)管干部。這些都為看守所的監(jiān)管積累了充分的經驗。再次,管理體制基本趨向穩(wěn)定。在創(chuàng)設看守所之初,其管理體制或許借鑒了“國統(tǒng)區(qū)”的實踐,也采取交由裁判機關管轄的模式。隨著斗爭形勢的不斷嚴峻,保衛(wèi)部門、公安機關等追訴主體逐漸成為看守所的實際掌控者,而看守所在一定程度上也成為配合偵查的重要手段。在當時還略顯粗糙的偵訊教材中,看守所的監(jiān)管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組成章節(jié),可見其在追訴程序中扮演的角色。這種管理體制在新中國成立后又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和鞏固,這在今日的看守所管轄權配置上還清晰可見。最后,教育改造成為看守所的基本監(jiān)管職責。這一職能在上述三個時期不斷得到強化,也使得在押人員未決犯的身份定位日趨模糊,從本質上講,也是有罪推定理念在看守所內得以推行的重要階段。一方面,這奠定了新中國監(jiān)管活動的基本方向;另一方面,也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此后新中國刑事訴訟程序的價值取向。


注釋

[1]參見趙曉華:《晚清的積案問題》,載《清史研究》,2001(2)。

[2]參見莊吉發(fā):《故宮檔案述要》,142頁,臺北,“故宮博物院”,1983。

[3]參見鄭秦:《清代司法審判制度研究》,133~136頁,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

[4]在《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六一、卷四七七中,記載了北宋對于類似情形的禁令。

[5]參見《清仁宗實錄》卷一四六,嘉慶十年(1805年)閏六月,1006~1007頁。

[6]參見《清宣宗實錄》卷一九一,道光十一年(1831年)六月下,1017頁。

[7]參見張世明:《清代班房考釋》,載《清史研究》,2006(3)。

[8]參見張世明:《清代班房考釋》,載《清史研究》,2006(3)。

[9]參見董康:《調查日本裁判監(jiān)獄報告書》,北京農工商部印刷科鉛印,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

[10]參見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法制史教研室:《中國近代法制史資料選編》(第1分冊),152頁,1979。

[11]參見柳岳武:《中國近代看守所制度形成考》,載《云南社會科學》,2010(3)。

[12]參見汪慶琪主編:《各省審判廳判牘》,李啟成點校,349~350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13]參見汪慶琪主編:《各省審判廳判牘》,李啟成點校,325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14]參見徐世昌:《退耕堂政書》,569頁,臺北,臺北文海出版社,1968。

[15]參見汪慶琪主編:《各省審判廳判牘》,李啟成點校,411~412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16]參見柳岳武:《中國近代看守所制度形成考》,載《云南社會科學》,2010(3)。

[17]參見汪慶琪主編:《各省審判廳判牘》,李啟成點校,225~226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18]其中各章內容分別為:總綱、職掌、各項表冊及遵守事項、入所及出所、衣食、書信、接見、送入品、懲罰、檢束、習業(yè)、衛(wèi)生及醫(yī)治、死亡、附則。

[19]參見蔡鴻源主編:《民國法規(guī)集成》,第66冊,98~100頁,合肥,黃山書社,1999。

[20]同上書。

[21]同上書。

[22]參見《現代司法》,1935(2),109~116頁。轉引自柳岳武:《南京國民政府看守所制度研究》,載《安徽史學》,2011(5)。

[23]參見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編:《中華民國二十五年度司法統(tǒng)計》,466~467頁。

[24]參見國民政府司法院編印:《司法院工作報告》,1939(11)。

[25]“予憶曩時參觀他省看守所,囚人大都滿面愁苦,輒以雙眼斜視獄吏,作捫胸欲訴冤屈狀,而獄吏亦若深恐囚人有所言,怒目示駭止意,嗚呼,此人間地獄也,奈之何復現于二十世紀之時哉!”[《法學叢刊》,35頁,1934(8)。]

[26]如1934年間河北省因經費不足減少了該年度司法經費。該省高等法院只能通過壓縮治下各法院及各看守所供職人員工資來彌補這一空缺,以至于當年天津地方法院及看守所等供職人員的工資均“一律核減一成”,導致了“下級人員無法維持生計”。參見《法律評論》,37頁,總第546期。轉引自柳岳武:《南京國民政府看守所制度研究》,載《安徽史學》,2011(5)。

[27]其第10條規(guī)定:“在各級裁判部下可設立看守所,以監(jiān)禁未審判的犯人,或判決短期監(jiān)禁的犯人。縣、省兩級裁判部,除設立看守所外,還須設立勞動感化院,以備監(jiān)閉判決長期監(jiān)禁的犯人。”參見韓艷龍、常兆儒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根據地法制文獻選編》,第3卷,307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28]其規(guī)定看守所是“監(jiān)禁及教育犯人的機關”,其職責為“監(jiān)禁未審判的犯人,或者判處短期監(jiān)禁的犯人”。參見韓艷龍、常兆儒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根據地法制文獻選編》,第2卷,66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29]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的看守所,是指在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及其省、縣與紅軍分局執(zhí)行部(科)設立的看守所,擔負對反革命案犯的拘押看守任務;在新開辟地區(qū)設立的肅反委員會,兼有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和裁判部的雙重職能,因此,肅反委員會下設的看守所既關押未決的反革命案犯及一般刑事案犯,又關押判處短期監(jiān)禁的已決犯;中央工農政府轉移到陜北后,1936年川陜革命根據地的省、縣革命法庭下設待審處和待審室,設管理員一人,負責管理一切案犯參加勞動生產及衛(wèi)生教育事宜,設法警若干人,擔任公審時之看管、押解及待審處之警戒。參見韓艷龍、常兆儒主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根據地法制文獻選編》,第3卷,329~336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30]1931年12月12日,蘇維埃中央工農民主政府在發(fā)布的第六號訓令中,明令宣布對犯人要“堅決廢止肉刑”。一些省蘇維埃政府還多次三令五申這一原則,嚴申:“各級政府應絕對地執(zhí)行蘇維埃的法令,廢止一切肉刑,使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六號訓令百分之百地去實現!以后各級政府及地方武裝如再有用肉刑的事情,當以違反蘇維埃法令治罪!”參見張希坡等:《中國革命法制史》,534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

[31]參見《關于在全國公安監(jiān)管戰(zhàn)線開展重溫中國革命監(jiān)管史學習教育活動的通知》(公監(jiān)管[2011]115號)。

[32]一是邊區(qū)、行署、專署和縣以及部隊等各級公安鋤奸保衛(wèi)(保安)機關設立的看守所(有的稱拘留所),受預審(審訊、鋤奸)部門領導,擔負拘押未決的漢奸、敵探、內奸以及破壞邊區(qū)的反革命分子的任務;二是邊區(qū)高等法院及其分院、分庭、縣司法處(科)設立的看守所,羈押由司法機關直接審理的普通刑事案犯和已決犯。參見于樹斌、彭晶:《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根據地監(jiān)所制度的建立和發(fā)展簡介》,載《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2001(4)。

[33]1941年以前,各地區(qū)一般都未設立監(jiān)獄、自新學藝所等專門執(zhí)行徒刑的機構,因此,各級司法機關看守所或公安、司法合一的看守所,既是未決犯的臨時羈押機關,又是已決犯的執(zhí)行機關。陜甘寧邊區(qū)部分分區(qū)和縣不單獨設立司法看守所,其所管案犯羈押于公安看守所,名為雙方共同領導,實際上主要由公安機關負責。

[34]1941年5月1日,林伯渠同志在總結陜甘寧政府工作時就說道:“犯人之所以甘為犯人,主要是由于社會不把他當人,要恢復他的人格,必自尊重他是一個‘人’始。”

[35]參見《關于在全國公安監(jiān)管戰(zhàn)線開展重溫中國革命監(jiān)管史學習教育活動的通知》(公監(jiān)管[2011]115號)。

[36]太行區(qū)司法處在總結抗日時期監(jiān)所工作時指出:“看守所不僅是看管自新人的所在,而且主要是個非常尖銳復雜的思想斗爭場所,是個治病(思想病)救人的地方。”參見《晉察冀邊區(qū)司法工作報告———監(jiān)所工作》,載《中華人民共和國審判法參考資料匯編》,第1輯,285頁,北京,北京政法學院,1956。

[37]如關東高等法院的《暫行羈押規(guī)則》、晉綏邊區(qū)公安總局的《看守所規(guī)則》、綏蒙公安局的《看守所工作細則》、渤海區(qū)公安局的《看守規(guī)則》、華中行政辦事處公安處的《看守工作細則(草案)》和東北野戰(zhàn)軍政治部保衛(wèi)部的《看守所工作條例》等。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乌兰县| 大洼县| 河津市| 南安市| 岳普湖县| 登封市| 沙河市| 鸡东县| 永德县| 富民县| 英超| 江西省| 锦屏县| 兴义市| 莎车县| 泰来县| 濮阳市| 饶平县| 湾仔区| 兴隆县| 栾城县| 土默特右旗| 星座| 万州区| 卢龙县| 息烽县| 建始县| 洛阳市| 徐水县| 芒康县| 溧水县| 正宁县| 三穗县| 嫩江县| 石家庄市| 罗平县| 普兰店市| 吉木乃县| 元阳县| 镇远县| 乌拉特后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