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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這是我退休之后付梓的第一本書,可以說是我數十年從事中國哲學史研究,在方法方面的一些經驗之談。

我從1973年開始涉足中國哲學史研究領域,到2013年退休,剛好40年。在這40年間,我發表了250余篇文章,出版了三十幾本書。其中關于中國古代哲學通史的著作,主要有《中國傳統哲學通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1版、2008年第2版、2013年第3版)、《薪盡火傳:宋志明中國古代哲學講稿》(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出版)、《中國古代哲學發微》(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出版)。我算是以一己之力完成了中國哲學通史的梳理。雖說不上成績斐然,畢竟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本書當然吸收了前賢和時賢的成果,并且從中獲益匪淺,但不依傍任何人的現成說法,故謂之《新探》。這個“新”字,未必妥當,嚴格地說,應稱為“我探”,因為在別人眼里,可能算不上新。本書所寫的,皆是我之所思、我之所想、我之所見,不迷信任何所謂“范式”。“學術乃天下之公器,非可得而專也。”對于本書的一家之言,你可以認同,也可以反對。無論認同,還是反對,我都感謝你!

中國古代哲學研究方法新探自序自從步入中國哲學史研究領域,我就時常受到方法上的困擾。我看了許多關于中國哲學史研究方法的論著,參加了多次關于中國哲學史研究方法的研討會,雖有些啟發,但仍舊感到茫然。是馮友蘭先生的一番話使我茅塞頓開。他老人家在《中國哲學史新編》第一冊的《自序》中寫道:“路是要自己走的,道理是要自己認識的,學術上的結論是要靠自己的研究得來的。一個學術工作者所寫的應該就是他所想的,不是從什么地方抄來的,不是依傍什么樣本摹畫來的。”我對馮先生這段話的理解是:研究方法與研究過程或研究內容是統一的,沒有什么抽象的研究方法。你還沒有“研究”,怎么談得上“方法”?脫離研究過程,侈談所謂“方法”,所謂“范式”,恐怕徒勞無益,自誤亦誤人。實際上,研究方法需要研究者在研究實踐中去摸索。自己摸索到的方法,才是最有用的方法。通俗地講,也可以叫作“摸著石頭過河”。

研究方法總是同研究內容、研究過程結合在一起的,沒有什么脫離研究內容和研究過程的、屢試不爽的、現成的研究方法。每個研究者都有自己的研究方法,甚至每個研究課題都有獨特的研究方法。這種可操作的研究方法,是研究者在研究過程中,“摸著石頭過河”摸索出來的。當然,他可以學習和借鑒別人的方法,但是學習和借鑒不能代替自己的獨立探索。想從別人那里找到現成的方法是不可能的。抱有這種念頭的人,恐怕已陷入方法論的誤區,只能被“方法論的焦慮”折磨得焦頭爛額,不會有什么收獲。魯迅先生說過,從事文學創造的作家,不一定先要把《寫作方法》、《創造大全》之類的書都讀透了之后才動筆,而是在創造過程中體味對自己適用的寫作方法。從事中國哲學史研究,道理恐怕也是如此。“繡出鴛鴦與君看,不把金針度于人”,這并不意味著繡花師傅太保守、太小氣,因為“金針”確實難對不知者道。徒弟要想掌握刺繡的方法,只能在刺繡的實踐中去摸索,用心揣摩師傅繡出的“鴛鴦”,不能指望師傅告訴你繡出鴛鴦的現成方法。方法不完全是學來的,更重要的是靠自己去“悟”。借用《壇經》上的話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果指望從別人那里得到現成的方法,恐怕只會落得邯鄲學步者的結局。邯鄲學步者覺得邯鄲人走路的方法好,就去學,結果沒有學會,竟連自己原來走路的方法也忘記了,最后只得狼狽地爬出邯鄲城。

關于中國哲學史研究方法,本書批評了兩種錯誤傾向:一種是教條主義之風,另一種是虛無主義之風。

一些以“學術警察”自居的人,極力鼓吹“兩軍對戰”模式,可以說是教條主義之風的典型表現。教條主義者從蘇聯哲學界搬來“兩軍對戰”模式,打著馬克思主義旗號,強行推廣,害苦了中國哲學史研究者。在“兩軍對戰”模式的誤導下,中國哲學史研究者唯一能做的事情,仿佛就是給古代哲學家制造一頂“唯物論者”或“唯心論者”的帽子。這種“研究”,完全脫離了中國哲學史的實際,談不上有什么學術價值。道理很簡單,使用外來的問題和外在的方法剪裁中國哲學史,怎么可能呈現中國哲學史的真實情況?世界是從來就有的,還是上帝創造的?這是西方人才會有的一種困惑,是在基督教占統治地位的語境中才會提出的問題。中國古人從來沒有上帝創世說的觀念,根本就不可能這樣提出問題。也許有人會說,在中國古代也有類似創世說的傳說,如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等,但那只是小說家言,不能作為一種非常嚴肅的學術觀點寫入中國哲學史。我們不能用看待西方近代哲學家的眼光去看待中國古代哲學家,不能武斷地把古人近代化或現代化。眾所周知,中國古代哲學屬于前近代的哲學理論形態,因而中國古代哲學家不可能像西方近代哲學家那樣自覺而清晰地意識到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更不可能依據對這一問題的理解來構筑學說體系。從20世紀50年代初到70年代末,教條主義者長期掌控話語權,致使中國哲學史事業跌入低谷。如果不剎住教條主義之風,不搬開這塊大石頭,中國哲學史事業便無法走出低谷。《新探》之所謂“新”,主要是針對陳舊的教條主義話語方式而言的。

虛無主義之風是近些年刮起來的,具體表現就是質疑“中國哲學合法性”。以“合法性”評判哲學,十分荒唐。哲學本來就是無法無天的學問,根本不存在合法與否的問題。世界上沒有“只是哲學的哲學”,只存在著“帶前綴的哲學”,如中國哲學、歐洲哲學、阿拉伯哲學、印度哲學等等。哲學是個復數,而不是個單數。各種哲學話語方式可以有相似性,但不具有相同性,怎么可能判定某種哲學合法,某種哲學不合法?合法性可以用于政治、用于法律,但不能用于哲學。有如我們可以討論鳥的飛翔性,但不能討論狗的飛翔性。不承認“中國哲學合法性”,等于說根本沒有中國哲學史這么一回事,等于說研究中國哲學史無異于畫鬼。一個無故懷疑“父母合法性”的孩子,肯定是不孝之子;一個無端質疑“中國哲學合法性”的人,豈不等于置身于中華民族之外?倘若不剎住這股虛無主義之風,研究中國哲學史從何談起?所以,必須澄清虛無主義迷霧。《新探》之所謂“新”,也可以說就是對虛無主義之風的回應。

中國哲學史研究方法問題,乃是我數十年的心結,覺得有許多話要說,如鯁在喉,不吐不快。2011年,我以“中國古代哲學研究方法新探”為題,申報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年度項目,有幸獲準立項,遂有本書寫出。2012年,我獲得北京市第八屆高校名師獎,北京市撥給我一筆“信息傳播費”,可以用于出版補貼,遂有本書出版。

十分感謝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幫助本書出版,十分感謝本書的編輯,他們付出了許多辛勞,為本書增色頗多。

嘆曰:

智潭慧海索玄珠,

格物致知貴自得。

鴛鴦繡出堪賞目,

金針還須多琢磨。

宋志明

2014年1月

序于中國人民大學宜園二樓思靈善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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