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名編輯研究
- 葉新 易文翔 周麗錦
- 2249字
- 2020-03-05 18:22:59
七、1987—1992年:《紐約客》時代——人生五味
成立于1925年的《紐約客》雜志由哈羅德·羅斯一手創辦,作為真正的作家雜志,該刊鼓勵優良的創作以及深刻的報道,有時為了堅持其高端的品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部分讀者,多年的敬業經營使這份周刊獲得了廣泛的聲譽和獨一無二的地位。作為執掌這家雜志長達30年的總編,威廉·肖恩締造了近乎傳奇的雜志事業。在被他吸引到這份雜志里來的閃閃群星中,約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安·貝蒂(Ann Beattie)、約翰·麥克菲(John McPhee)、喬納森·夏爾、約翰·奇弗、雷切爾·卡森(Rachel Carson)等著名作家赫然在列。除了其敏感的文學嗅覺,肖恩更有廣泛的興趣面以及對新興的社會政治趨勢的準確把握,他將雜志塑造成了包含詩歌和短篇小說、漫畫、政治報告文學、全球性問題評論、人物介紹,以及散文等諸多文學形式的兼容并蓄的思想樂園。這份涉獵廣博,內容深刻,制作精良的雜志一時間成了“輿論領袖”們人手一冊的必備讀物。
但是1985年《紐約客》被傳媒大亨S.I.紐豪斯(S.I.New-house)(此前他收購了蘭登書屋)收購后,其魅力在讀者和廣告商心目中便開始大大縮水,甚至批評之聲也接連不斷。一些讀者指責雜志的內容越來越枯燥,而版式和封面也變得呆板和公式化。為了應對這樣的不利局面,紐豪斯派出了年輕富有朝氣的出版人——史蒂芬·弗羅里奧出馬,希望能依靠他來遏制廣告收入的下滑態勢,同時采取策略勸說已79歲高齡的肖恩退休回家,頤養天年。
紐豪斯公開宣布,肖恩將于1987年3月退休,而繼任者則是戈特利布,并不是肖恩原先選定的接班人——副主編查爾斯·麥格拉思。出于義憤,肖恩否認他曾同意在3月退休,并宣布他將“自愿、主動”地離開《紐約客》,郁郁寡歡的他死于1992年。深信肖恩被紐豪斯羞辱的《紐約客》員工們,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抗議活動。他們把矛頭對準了貌似與紐豪斯一個陣線的戈特利布,包括著名作家麥克菲、貝蒂、羅杰·安吉爾(Roger Angell)、卡爾文·特里林(Calvin Trillin),甚至隱居的J.D.塞林格(J.D.Salinger, 《麥田守望者》的作者)在內的150名老搭檔們聯名起草了一封信給戈特利布,敦促他拒絕任命,并在信中重申,他們深信,只有熟悉雜志的核心成員才能使《紐約客》走向成功。但戈特利布在隨后一封簡短的回信中拒絕了這一要求。
入主《紐約客》后,戈特利布立即展開了對肖恩舊將的安撫工作,但在管理上卻采用了比前任更為嚴格的方式,他變得比以前更容易讓作家親近,并讓一直很受歡迎的麥格拉思擔任了二把手。他將頭兩年的工作目標定位在讓《紐約客》的老讀者們安心,《紐約客》將繼續以往的特色,不改初衷。這位新任的總編更喜歡設計活躍豐富并包含更多漫畫風格的雜志封面,還要求將選題范圍擴展得更加廣泛。對于每周的“本城閑話”(Talk of the Town)欄目,他傾向將其文化內涵覆蓋在更為年輕的讀者身上。此外,戈特利布減少了雜志的新聞性,同時延續了肖恩時代就開始的對優秀原創作品重視的傳統。他大膽聘請了一些新的評論家,包括特倫斯·拉夫荻(Terrence Rafferty)的影評和書評、米彌·克萊默(Mimi Kramer)的戲劇評論、霍莉·布魯巴赫(Holly Brubach)的時尚評薦、亞當·高普尼克(Adam Gopnik)的藝術評論,以及康妮·布魯克(Connie Bruck)的商務評論。他還向評論界以外的人士敞開懷抱,吸收了眾多優秀的知識分子參與雜志創作,包括流浪漢問題專家喬納森·科佐爾(Jonathan Kozol)、外交事務專員雷蒙德·邦納(Raymond Bonner)和彌爾頓·維奧斯特(Milton Viorst)、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事務專家威廉·格雷德(William Greider)。或許這些就是戈特利布在《紐約客》中最成功的舉措,但同時他也設法挽留那些在肖恩時代就簽約的杰出作家們。
《紐約時報》的觀察員埃里克·佩斯在肖恩的訃告中這樣說道:“戈特利布對肖恩在《紐約客》里遺留的精神遺產的保護要遠遠多于摒棄。”但就是因為戈特利布過于小心謹慎,生怕被人認為是破壞《紐約客》的元兇,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走肖恩路線的活木乃伊。在他擔任主編5年之后,《紐約客》的傳統已經不再符合潮流,也不能吸引年輕讀者了。到1992年夏天,《紐約客》到了垂危瀕死的境地,紐豪斯又一次采取突然襲擊的方式,解雇了戈特利布。
戈特利布是在日本的電視上看到了自己被解職的新聞的。繼任者是原《名利場》的主編蒂娜·布朗(Tina Brown),她使《紐約客》走上了更為時尚的路線。紐豪斯想要的是全新的《紐約客》,迪爾德麗·卡莫迪在《紐約時報》這樣評論道:“很顯然,戈特利布并沒有實現他老板的意愿。”紐豪斯認為戈特利布沒有把握住這世上再難尋的好平臺,這種想法也得到了他本人的證實。戈特利布沮喪地說道:“我不想讓任何人認為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紐豪斯)對我已經極為慷慨了。”甚至很多《紐約客》的員工也對戈特利布的離去感到遺憾,“他已經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
從戈特利布編輯生涯的這一艱難的轉身,我們也看到一個成功的圖書總編輯,并不能很好地轉化為一個成功的雜志主編。天才只是在特定的區域內才發揮出最奪目的光彩。但不管怎么說,他也因位列《紐約客》主編的“皇家陣容”而聞名一時,不容抹殺。
在擔任《紐約客》主編的同時,他還忙里偷閑,滿足了自己的愛好,做了自己擅長的圖書編輯工作,他認為自己并沒有真正離開克諾夫書局。戈特利布對庸俗的工藝品有偏好,有收集女士塑料包的愛好,1988年因此還出版了一本《特別的風格:塑料包的藝術(1949—1959)》(A Certain Style: The Art of the Plastic Handbag, 1949—1959,克諾夫書局)。他力勸約翰·契弗把他所寫的小故事集成一本有趣的書——《約翰·契弗短篇小說選》(The Uncollected Short Stories of John Cheever),作者因此而獲得1979年的普利策文學獎。1991年,他又一鼓作氣,編輯了《約翰·契弗日記》(The Journals of John Cheever,克諾夫書局)。總之,他擅長把他的喜好和他的編輯職業緊密地結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