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退去,一派自然風光的小院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他微微笑:“讓你緊張了?”
我也笑:“是我孤陋寡聞,讓你見笑了,要跟我說什么呢?”
他抿了口茶,神態說不盡的雍容華貴,我卻如坐針氈。
“江南,你該猜得到我要跟你說什么吧?”他放下茶杯,看住我,笑得溫和。
我點頭:“跟賀成有關,是嗎?”
“聰明的女孩子!”他贊賞我,神態由衷。
我嘆息一聲:“你不覺得你像塊夾心餅干嗎?楚皓跟賀成都是你的好友!”
“你是說我很不幸是嗎?”他攤了攤手。
我忍俊不禁:“誰說不是呢!”
“實不相瞞,昨天你們走后,我與賀成小聊了一會兒!”
“是聊我跟楚少爺的事嗎?他讓你來當說客?”
他搖頭:“我們只是對酌而已,未過多聊到你們!”
我心里冷笑,并不說穿,只道:“最可憐的是楚皓,他一個人在對抗一群人,他真可憐!”
他又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蹙眉道:“這事讓我也有點始料未及,誰知道這兩家會扯到一起呢?最重要的,中間還多了個你!小楚知道我跟賀成的關系嗎?”
我笑:“不,我沒講,因為無濟于事,對我們所面臨的難題!”
他放下杯子,看住我:“江南,你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子,我也不繞彎子了,就直接問你,賀成,你就真的不能考慮一下他?”
我搖頭,無比堅定地道:“還是那句話,愛情是強求不來的!”
他似乎有所錯愕,久久地看住我,眼神復雜,良久方道:“愛情真的能讓你那么不顧一切?畢竟你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了!”
我笑:“朱先生,這番話,在我跟楚皓交往之初,家母就這樣教育過我了,說實話,我一開始也不看好這段感情,之所以會開始,不過是因為楚皓的出現讓我的生活多了一絲快樂,甚至覺得,他可能會是三分鐘熱度,等我反應過來,他說不定就厭倦了,就像小孩子那樣!”
“他確實還需要再歷練歷練,生意場上,這種不穩定的性格,很容易讓人抓到把柄!”他笑。
“但我很喜歡他這樣,說話直接,思維直線,讓人感覺輕松。”我護短。
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又道:“他如今已經是四面楚歌,我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能負他!”
這話讓他眉眼深鎖,偏頭望向遠處,我靜坐不語,他好久都未曾回應我。我有點焦急:“朱先生,請問,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他回到現實中:“江南,按理說,這些事我不該插手,但有些事,你還是知道好一些,賀成有他自己的一規劃,你要不要聽一聽?”
我一陣戒備:“規劃?”
“江南,你不必太緊張,賀成并不會傷害你,只是有些事,太過湊巧,讓你也摻合了進來,他的規劃是多年前就有的,并不是特地為你而做,為了避免誤會發生,我建議你跟賀成最好好好談一下。至于小楚,他這次實在太沖動,與其拿那些錢給他父親斗法,還不如用來自立門戶,這樣更加明智,但他聽不進去,我也很無奈!”
這人仿佛在說一道難解的幾何題,繞得我云里霧里,方寸大亂。
“朱先生,這些話聽得我騰云駕霧的,就不可以直白一點講嗎?”我蹙眉。
他站起身,似笑非笑。
“你應該知道夾心餅干是要有所保留的,不然兩邊都會得罪!”
行程落下句點,我們在年夜飯那天趕回了A市,我去鄉下的舅舅家陪家人過年,他則留在公司值班,我們用電話聯系。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自那之后,沒有人再來打擾我們,我也沒告訴他,他父母派人過來“賄賂”過我了。
這些話跟后續的劇情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就像是陌生人的閑話家常,無需放在心上。
猶豫再三,我還是透露了賀成跟朱偉的關系,這一點也讓我愕然,楚皓說他早就知曉了。
朱偉看來是在跟我聊過后,就找機會告訴了楚皓他跟賀成的關系,至于怎么說的,不消猜測,肯定是很好的說服了楚皓,不然楚皓不會這么安靜。
我卻一直忐忑,總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他摸我的頭,笑著安慰我:“江南,一切都會好的!”
我并不這么樂觀,蹙眉:“賀成那里……”
他也擰緊眉毛:“他野心勃勃,這我是知道的,可我不會讓他為所欲為的,我會保護我的家族不被他吞掉,況且,因為你,他已經輸了一半,不到最后一刻,怎能知道鹿死誰手?”
我偏過頭,不敢看他,楚皓似乎對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勝券在握,我卻是焦慮萬千。
賀成的老道跟心機,現在的楚皓,是絕對無法與之抗衡的,若是他想吞滅對方,只是時間的問題。
但我除了擔心,什么也做不了。
初六一過,我跟母親還有茉莉回到a市,我照樣上班,母親請假到茉莉上學那天,一直負責照顧孩子。
暴風雨沒有那么快來臨,全部按照楚皓希望的進行著,取消婚約,惠子回到日本上班,賀成也不再糾纏我們。
楚皓成功從朱偉那里得到一筆資金,并且全部交到他父親手里,只要他父親愿意,楚氏藥業的任何股東,都可以被他父親“遣走!”
如賀成說的那樣,楚皓這些舉動是瘋狂而冒險的,但他還是做了,我想,包括他父親在內的所有人,都對他這一舉動表示震驚。
正月過后,事情進入白熱化階段——股東大會在潮州總部公司召開!
緊張的氛圍包裹了我好幾天,但凡半夜醒來,楚皓總是在講電話,因為是潮州話,我也聽不懂,只能默默裝睡。
出發那天,我去機場送楚皓——送他回家!
一如既往,我們在機場擁抱,依依不舍,他輕輕攬著我,笑得那樣明媚:“江南,相信我,我說過的話不久久就能實現了,我會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好好照顧自己跟家人,等我的好消息!”
我微微笑,點頭,推開他,催他進去登機,不同的是,以往出差時,從來不會回頭看我的他,這次竟然破天荒的,轉頭看了我無數次,他揮動著那只修長的手臂,笑容定格在我眼前,我機械地揮著手,微笑,直到那個信心十足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人群里,我才恢復一臉的愁容。
他走后,我照常上下班,心情卻怎么也輕松不起來,很久之前預計的那場暴風雨無時無刻不困擾著我,我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而我所期待的美好生活,似乎永遠都不會來臨。
這種恐懼,比任何時候都篤定深切。
事實也確實如此,我的篤定是可取的,這一切按照我所預想的,發生了!
我們的愛情,徹底結束了!
楚皓回到潮州當天,還給我打過電話,說一切順利進行,讓我不要擔心。
我怎么能不擔心,但我不能增加他的憂慮,傻傻地點著頭。
再之后,這次通話,就成了我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貼心的問候。
無論我如何撥打那個號碼,始終是無法接通。
不安逐漸在我心里擴大,我甚至都不敢吃安眠藥睡覺,怕他打來電話,我給錯過了。
我變得精神萎靡,恍恍惚惚地去上班,坐在公交車上,坐過了兩站都沒察覺,還好司機跟我算是熟人,好心地提醒了我。
我抹了把臉,說聲抱歉,跳下公交車,站在站臺旁,等著下一輛公交車的到來,眼前卻是霧蒙蒙的,仿佛什么也看不清楚。
二月間已經是單衣配薄外套了,我又坐上車子往回倒兩站,我不知該如何安撫自己躁動不安的心,身邊沒有可以傾訴的人,同事之間的關系也是一般般,我焦慮地像個瘋子。
我想見楚皓,想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我找不到他,沒有人能讓我找到他,朱偉跟賀成是我們唯一共同認識的人,但我不認為這兩個人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這段時間已經請過太多的假,工作是怎么也不能懈怠的,我到醫院時,已經遲到半個小時,護士長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趕緊進入狀態,并未多說什么。
一個上午在急診室的病人間穿梭,時間倒是過得快,我強打起精神工作,胸口卻總感覺悶悶的,像是快死了一樣,我仍堅持著,還有那么多病人等著我。
中午午休時,我在護士的獨立辦公室小坐,發呆,大家都回宿舍區休息了,我落得個清凈。
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我一喜,抓了就往耳朵邊上貼,急切地道:“楚皓,你終于肯聯系我了,出了什么事嗎?”
“江南,是我!”低沉的聲音響起,不是楚皓,我意識到,是賀成的,整個人頓時難受的想哭。
我咬著唇,淚水默默地淌下,硬著喉嚨道:“你在哪里給我打的電話?”
他嘆息一聲:“潮州!”
我捂住狂跳的胸口,閉了閉眼睛,用手背抹了把淚,毫無溫度地道:“他呢?你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就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