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爹娘是誰?他們在哪里?”
很多時候,少年一想自己的身世,腦子就定格在了封古鎮梁府門口的那尊雪白石頭獅子和青磚墻間。
那時陽光有些刺眼,但無法照亮他的身世之謎。
送餅少年沒有生日,因為他不知道誰是他的父母,自然沒有人告訴他哪一天出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長到這么大的,好象他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或者是跟著冰雹從天下掉下來的一樣。
他同時也很少朋友。
封古鎮的人講究天道倫理,少年無父無母,不符合天理人情。
雖然他被水家餅店收養,但別家的父母都不讓自己的孩子跟他玩。
封古鎮的大人們說,這孩子命硬,一定是克死自己父母了,跟一個命硬的孩子一起玩,怕是要沾上不好的氣息。
可是,假設我鄭小天原本就沒有父母呢?
比如,我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生而為人,血肉之軀,若無父母精血,便不能來到這個世界!”
一個蒼老的聲音。
很奇怪,每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總會沒有征兆的響起這個聲音。
這聲音聽起來像在周圍,又像非常遙遠,當你認真分辨,又覺得響在自己心里。
還能不能讓人想點輕松的事?這尼瑪太坑了吧。
可是,自己為什么始終記得自己叫鄭小天呢?
沒有爹娘的孩子怎么能有名有姓呢?
單從這一點,就能證明他一定是有父母的,只是他們是誰,為什么離他而去,卻把他一個人撇在這個世上,這件事想啊想也想不透。
問了很多人,也沒有人知道。
看來只能這樣了,雖然解決不了“我是誰”的問題,但他必需知道“我要干什么”。
找到父親母親,無論是生是死。
……
但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饑餓,解決餓肚子的問題是如此迫切。
現在是飯時,家家門戶或關或開。
一縷縷蒸黃米或麥面的香味從屋里飄出來,間或聽到油鏟的聲響,清油的香味簡直無法抗拒。
他的喉嚨里像要伸出無數個饑餓的小手,試圖抓撓到那殘忍而誘人的味道……
“娘,那就是那個躺在梁府院墻外的小朋友,他就要餓暈了,……我們給他點飯吃好嗎?”
一個面容微黑的少年道,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婦人,正牽著孩子的衣袖防止他走出院門。
“梁府那么有錢都沒有幫他,我們窮家破業的,咋能幫得了他?”
婦人壓低嗓音訓斥道。
微黑少年冷不丁掙脫了婦人,沖出自家的木院門:
“等等,我這里有半塊菜餅,你吃了吧!”
饑餓少年頓了腳,扭頭看那半塊菜餅。
他能分辨出那是豆苗和麥粉混合做成的餅子,那種鮮嫩的豌豆苗生吃就甜嫩可口,與麥粉混合一定更加美味……少年饑餓的眼里放出了光亮!
但他沒有立即伸出手去。
而是先禮貌的朝微黑少年笑了笑,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匡天左,你個敗家子!天下窮人多了,你救得過來嗎?”
婦人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指著微黑少年,就差一個箭步沖過來奪掉豆苗餅了!
饑餓少年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他抬眼望了一眼婦人,那婦人姿色尚可,只是憤怒的時候有點不好看了,特別是原本端正的口鼻,此時有點變形。
饑餓少年雖然腹內空空,但在望向那婦人時,眼神竟然凌厲冷凜。
婦人莫名打了個寒顫,隨即定了定神:不對呀,這不過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野孩子,看模樣也不過十一二歲,我匡寧氏沒理由害怕的!
婦人還要發作,發覺饑餓少年已經走遠。
雖然他的背影晃晃蕩蕩,但竟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微黑少年失望的回了身,“娘,他怪可憐的,要是你兒子我落到這一步,你也見死不救?”
“呸呸!烏鴉嘴!”婦人將手握成一個擂鑿,朝兒子匡天左的后腦輕輕敲了一下:
“我兒是有福之人,一定會飛黃騰達的!”
微黑少年撇撇嘴,朝街巷深處看了看,饑餓少年的影子早消失了。
……
“水姑娘,聽梁家總管夜夫說,這孩子無父無母,你就收養了吧,說不定有了這個孩子,你和蔡掌柜的就能生個一男半女的呢?”
魏老太太坐在水家餅店,手里握著一柄虎頭拐。
什么話?敢情我們沒有生養就低人一等?
你就確定我水添露不能生養?
水添露臉色不悅,死老太婆,你來買餅就買餅,扯這些犢子干嘛?
生不生養是我和我男人的事,輪得到你來管閑事?
可我的確沒有生養啊,我水添露與蔡小武成親五六年了,每天晚上沒少忙活,這不爭氣的肚子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也太惱人了。
幸而蔡小武的父母死得早,要不然說不定得鼓動著蔡小武休妻另娶呢!
……哼,憑我水添露面如桃花身似楊柳,他敢?我就打斷他的腿!
水添露停止了腹誹,這老太太話說的難聽,但聽起來沒毛病啊,說不定我收養了這個野小子,真能招來送子菩薩的垂青了呢!
封古鎮的習俗,比已婚女性長一輩的,都管年輕媳婦叫“某姑娘”,被稱做“姑娘”自然把媳婦身份的年輕女性叫年輕了。
中夏帝國的禮儀文明即使在這偏遠的封古鎮,也表現得很是充分。
水添露面露悅色,“魏奶奶,要不就按你說的,我收了他?……我水添露就是個心軟的人,見不得孩子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