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菀娘見情形不對,又看著十幾個商戶圍著沈擎岳熱情異常,便覺得里面有古怪,趁著他們拉沈擎岳喝酒時跑回安哥兒做伙計的生藥鋪去打聽。
安哥只說城里這幾日來抓藥的眾多,連坐堂大夫都被各家請去了還未回來,其余再不知道什么了,又提起旺哥平日來走街串巷的,菀娘便又去沿街尋找旺哥,終在一家腳店里找到正在賣油酥餅兒的旺哥。
旺哥見她問的急切,笑嘻嘻的說道:“菀姐兒,要說這個,沒人比我知道的再清楚了。只是我不好說的。你倒是做個東道,或許我吃上幾杯酒,便說了也不礙事?!?
菀娘伸指狠狠點了旺哥腦袋一下,罵道:“臭崽子我不好罵你。待會若敢瞞我一句,看我不吊你起來打?!?
說罷引著旺哥去前面一家酒館,由著旺哥點了幾道菜飯,又要了一壇子酒來。
菀娘斜睨了他一眼便揪著他耳朵道:“行啊,旺哥兒,前幾日我看你還面緊的不行,今日倒是坑起我來了。還要一壇子酒,三碗就夠了你還要一壇子?!?
那旺哥被她揪的耳朵疼,求饒道:“菀姐兒…菀姐兒疼,你松手,我對你實說罷?!?
原來這幾日沈擎岳與菀娘都住在鄉下,也未打聽這臨安城消息。
三天前臨安的江湖世家各門各派皆收到一封書信,信中說,前任盟主不識抬舉,非要與新帝作對,果然福壽不長,慘死太湖之中,如今又是盟主遴選之際,新帝有重任之意,還望各位有自知之明。
行走江湖原本追求的就是自由恣意瀟灑,不受約束,快意生活,如今新帝要招安,自然是百般不情愿,又怕做的太過火,便推舉各家小輩前去參賽,輸了也不丟人。
熟料到比武一天前所有人全部中了毒。雖不要命,卻是滿身癰腫發熱、長滿瘡毒,一時之間人人自危起來。
聽的郎中說,這不是什么難治的毒病,只需要土蜂房一個、蛇蛻一條,用黃泥封固存好,過上一日研為末子,每日空腹用酒送下服上一錢,不幾日也就好了。
難得是眾多人中毒,卻不知何人、何時、何地下的毒。
菀娘一聽,眉頭緊皺問道:“還沒查出?”
嘴里大塊吃肉的旺哥含糊不清的說道:“沒聽說是誰?!甭勓?,菀娘喚小二結賬,起身便先走了,忽的又回來:“鄭家的宅子在哪?”
旺哥啃著肉笑嘻嘻道:“菀姐兒,你要去你找你那相好的嗎?這會兒你肯定找不到,不如過了午時再去,才知道鄭老爺把人安排到哪里去了。”
菀娘被他這一打趣,臉色頓時紅了起來,一把抓起面前的一碟子煎鱭魚來整個倒在了旺哥碗里,沒好氣道:“趕緊吃你的,吃完了好給我帶路?!?
旺哥一直吃的微醺,方找店家拿了荷葉將多余的菜飯包起來放在籃筐里,又將酒寄存在酒家,打著飽嗝去找他那些幫閑的朋友打聽去了。
菀娘同沈擎岳說罷,沈擎岳細細思慮了半晌,招手喚院里伺候的小廝來,道:“小哥兒,麻煩你通傳鄭老爺一聲,說沈某有事相商。”
鄭老爺來時,同沈擎岳見過禮分別坐下,菀娘倒也不坐,只是站在沈擎岳身后。
鄭老爺在生意場上將近二十余年,哪里還不懂,捻著胡須笑道:“沈盟主好本事,我們臨安的姑娘也好福氣啊?!?
菀娘只覺耳尖發熱,忍不住低下頭來去瞧沈擎岳,沈擎岳一心只在中毒之事,并未在意這句話,焦急道:“鄭老爺,我聽菀娘說,前來的武林同道都中了毒?”
鄭老爺笑呵呵道:“已是無礙了。不過是些小把戲,費點時間罷了,想必是下毒之人也不敢得罪眾人,眼前眾位已是大好了?!?
當下將各家情況以及如今的情勢細細說了一遍,又道:“盟主,只是到如今有一事卻不得不說?!?
立在一旁的菀娘立時回道:“我沈大哥才不是什么盟主,你們休想拿他來做替死鬼?!?
沈擎岳回頭望她,面上微微一笑,示意她莫要擔心,鄭老爺面上不顯,只是捋著胡子笑瞇瞇的看著他們。
“鄭老爺,請講!”沈擎岳道。
“原也不礙著我們什么事,只是想著為這尋常人家著想才不得不說出今日的話來,還望沈盟主莫要怪罪才是。”鄭通先是一番請罪。
沈擎岳心中愈發急切起來,一手攔下又要說話的菀娘,只請他說。
“離此地兩三百里處的姑蘇城,那里有著八百里太湖,養著不少人家。平日里湖上也有一些悍匪,只是他們各自畫有地盤,平日里船進了太湖,每年該孝敬的孝敬著,倒也不出什么事?!编嵧馈?
沈擎岳心中卻是疑惑起來,他同柳老頭學武多年,柳老頭卻并不怎么教他們這些江湖上的道道,因此并不明白。
“誰知這些日子卻又出現一群水匪,不管孝敬多少,每日打劫路經的船只,官兵皆奈何他們不得,派人前去圍剿,領頭的官差卻被他們溺在水里而死,也有不少江湖好漢前去剿匪,奈何水性不佳,反被那群賊人所傷?!闭f罷,鄭通嘆口氣。
仔細打量了沈擎岳神色,又道:“雖說鄭某一介商戶,如今國家內亂,愿意出一份力,運些糧食到北方去,送出去的幾船糧食統統沒出太湖,便被這些賊人奪了去。”
沈擎岳先前內心在思索下毒之人是誰,手藝如此高明,若他日為賊人所用,百姓危矣。
聽到此話,想到路上所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百姓,心里對太湖那幫劫匪更是憤怒,忍不住立時就要去參與剿匪。
而菀娘不聽則已,一聽便按耐不住箭步從沈擎岳背后竄出伸手便抓住鄭老爺的衣領,狠狠罵道:“沈大哥不知情難道我還不知情嗎?不提太湖,但說湖邊上深港水汊、蘆葦草蕩,任你再厲害的高手不熟悉那里都找不到路。”
見沈擎岳面上思索之意,又道:“八百里太湖之上水匪眾多,他壞了規矩怎不見其他十分擅長水性的水匪和他打一場,奪地盤呢?如今,你還想把沈大哥推出去做什么盟主,沈大哥不善水性,是去做替死鬼嗎?”
又回頭對沈擎岳道:“沈大哥,你別去,有多少武林高手陷了進去,甚至連官府的官差都不敢輕易去剿匪,前任盟主便是死在他們手里?!?
鄭通卻不接茬,只說:“沈盟主,您總不能看著百姓活活餓死罷,況且,那些官兵怎無妻兒老小,他們無辜慘死,又要找誰說冤去?”
說罷,聲音里盡顯幾分滄桑之感,甚至不顧還拉著他衣領的菀娘,掀袍作勢就要跪下。
沈擎岳忙伸手攔道:“鄭老爺是個善人,水盜之事與此次下毒之事,沈某皆不會袖手旁觀?!?
“呸,運糧事小,耽誤了你們的生意才是真的罷。因為你們沒法行商,所以才轉運幾船糧食好把官軍牽扯進來,害死了他們不說,你現在又要來害我沈大哥不成?”菀娘依舊不松開他的衣領怒斥道。
沈擎岳忙上前去一手拉開菀娘的手,將她攔在身后,面帶歉意的對著鄭老爺說:“菀娘她性子急,心不是壞的,還請鄭老爺別介意。”
“若如此,那鄭某人就替眾人謝過盟主了。”鄭通作揖拜謝道。
二人又談論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鄭老爺生怕菀娘不滿再對自己下手便著急告辭了。
出得門首,正遇上幾位等的焦急的商戶問道:“如何?他可答應了?”
鄭通回首望了一眼,道:“我們這位盟主啊,那是個悲天憫人的性子。”說罷竟哈哈笑起來,復而又冷冷說:“去查,這菀娘是誰家的,多事的丫頭?!?
眾人一聽,忙派手下去打探消息。
待鄭通走后,菀娘焦急的在屋子走來走去,半晌坐在沈擎岳身邊,不滿的道:“沈大哥,他們明明是在害你啊?!?
“菀娘。水匪為患,即使他們不說,我也要去看的。”沈擎岳一臉堅定道。
“太湖岸邊水面上,雖說不是五六月天氣,但是水面上布滿菱荷,不似其他水面一般寬闊可見,若非是本地人,哪里分的清楚水面上的路。就算是太湖里面,不會迷路,可若是被打在湖里,你又要怎么辦?”
沈擎岳微微搖頭道:“我雖不是十分擅長水性,多少也會上一些?!庇挚此绱私辜保┬σ宦暤溃骸安灰?,鄭老爺要派些好手給我的。菀娘,我是習武之人,不能坐看這些匪徒不理?!?
菀娘聽他此言,不由得一陣怒氣上來道:“你沈大俠是為著江湖道義,那你為著你自己想過嗎?若是你出了事,你讓我怎么活下去?”
沈擎岳以為她說的是鋪子的事情,便笑著安撫她說:“你別怕,明日我就和鄭老爺說那謝家酒樓的事情,他是商會會長,他說的話,謝家掌柜的必定要聽的?!?
菀娘低頭不去看他,嘴里哼道:“沈大哥,你裝糊涂?!鄙蚯嬖酪蛐睦锵胫虑椋矝]去想她這句話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