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何科學開發孩子的大腦:智商與情商發展指南
- (美)吉爾·斯塔姆 寶拉·斯賓塞
- 4873字
- 2019-08-14 18:25:53
引言
“你生的是個女孩,她活不了多久,想看的話你就好好看看吧。”
這是我剛成為一位母親時聽到的話,這些話也預示著我即將走上這條職業之路——大腦研究,雖然我當時并不知道。
我對嬰幼兒大腦發育的研究不只是來自一個觀察者的興趣,更是來自一個母親的親身實踐體驗。我對嬰幼兒大腦能量和潛力的理解,來自研究者和母親的雙重身份,很少有人能像我這么幸運,具有這種雙重身份。(雖然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絕不認為自己是“幸運”的。)
我認為自己是個學習型的專家,我一生的工作就是學習早期大腦發展方面的最新科學研究成果,然后把它們轉換成普通大眾易學易用的育兒建議。為此,我與同事共同創辦了一個非營利性機構:新方向嬰幼兒大腦發育研究所。研究所現在是亞利桑那兒童協會的成員機構,該協會致力于亞利桑那州的兒童和家庭福利。成千上萬的家長、教師、護理人員,還有商業機構和社區的領導參加了我的研討班,學習這些簡單的科學信息。很多人看到我開辦了這個致力于嬰幼兒大腦發展的機構,以為我是學早教專業的,并有相關的學位。其實我對嬰幼兒的研究興趣源自學習的角度。我的博士學位專業是“教育技術”,專業方向是研究人們如何學習。作為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教授,我教授的是研究人們如何學習的課程,課程內容包括兒童心智如何發展成熟起來為學習知識做準備。2001年,我開發了一個名為“大腦盒子”(“Brain BoxesTM”)的系統,并申請了專利,教父母們和其他護理人員與嬰幼兒早期發展相關的科學知識。這個產品旨在使嬰幼兒參與促進大腦發展、為日后的學校教育做準備的互動游戲活動。“大腦盒子”的原型在我的工作室和其他育兒情境中經過了5年的測試檢驗。最近我又做了一個適用于家庭環境的產品,取名“寶寶大腦盒子”,專門針對1歲以下的孩子。這個以游戲為基本內容的盒子,里面有玩具和圖書,還有講解如何吸引孩子注意力的知識卡(詳情點擊網址www.babybrainbox.com)。
除了學術訓練,我還有一個母親對孩子大腦潛能的最直接認識。我的小女兒克里斯汀現在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神經科學方向的博士研究生。她在該校阿曼森·洛夫萊斯大腦測繪中心研究兒童大腦發展,該中心是神經科學研究領域的頂尖機構,世界上最大型的大腦測繪項目在該中心進行。
我與自己的女兒志同道合,共同分享前沿研究成果,這是多么令人興奮的事!我從沒想過,我家早年對兒童大腦發展的關注,會給我們的職業帶來這么有趣的轉變。我早年對大腦的關注始于克里斯汀的姐姐珍妮,她就是那個醫生預言無法存活的早產兒。珍妮因為早產,一出生就有多重生理缺陷。但是現在我可以自豪地說,我的兩個孩子都很成功,雖然成功的方式不一樣。我為她們的成功感到驕傲,也有些許驚訝。
我在1974年懷上珍妮,那時我28歲,在亞利桑那州斯科茨代爾市當小學老師,教五年級。由于之前一直跟孩子打交道,所以聽到懷孕的消息我很高興,滿心期待孩子的降生。當時我完成了所有博士課程,剩下的就是寫畢業論文。
記得有一天我走進教室,腦子里充斥著一個很多孕婦都有的念頭:“我的肚子撐不住啦!”不過我那時懷孕才5個月,不到完整孕產期的一半。
第二天我就分娩了。那時候我不知道,我母親懷我的時候打了二乙基苯甲酚(一種合成雌激素),用于防止早產,但這種激素會給孩子帶來先天缺陷。結果,一般女性的子宮可以擴張9個多月,容納不斷長大的胎兒,而我的就不行!因為我的子宮幾乎對半分開,我健康、正常、完美的女兒所占據的那一半子宮當時已經脹大到了生理極限。所以她提前出生,比預產期早了將近4個月。
雖然孩子的爸爸和我無比震驚痛心,但我們還是決定“好好看看”她。看她的第一眼沒給我多大安慰,珍妮長長的睫毛似乎是她身上唯一大小正常的部分。她只有一把尺子那么長,約30厘米,體重不到一斤。
我可以把珍妮的頭捧在我的掌心,就像手握網球一樣。出生1分鐘后,她的阿普加測試評分(Apgar Score)為“1”(阿普加評分綜合測量新生兒的心率、肌肉緊張度、呼吸、反應力、膚色變化等),大多數正常健康的新生兒得分為8~10。5分鐘后,珍妮的得分還是“1”。10分鐘后,還是“1”。她柔軟,發紫,毫無生氣,只有心臟在跳動,微弱但平穩。
珍妮能活下來純屬偶然,她是美國第4個被放在人工呼吸機上的嬰兒。在鳳凰城的慈善撒瑪利亞醫院,產科專家約瑟夫·達累(Joseph Daley)以拯救幼小生命為己任。他計算著珍妮的大小和月份,考慮到她有一對健康、文化程度高的父母,認為她還有機會活下來,過上正常的生活(智商那個時候被認為是遺傳的)。雖然如今不到1斤的早產兒成活的概率很大,很多孩子后來都能茁壯成長,但是在珍妮出生的年代,這種想法是很瘋狂的。大約在她出生10年前,約翰·肯尼迪總統的兒子帕特里克因為肺部發育不全,出生后兩天就夭折了,他只早產了6個星期,而珍妮早產了14個星期!
然而一連上呼吸機,珍妮就奇跡般地“走上了正確的人生道路”。本來活不到12個小時的珍妮頑強地活了下來,活了一天,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一天又一天過去了,她還要靠機器呼吸,我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奇跡。
我們每天看珍妮5次,她躺在保育箱里,是那么的弱小、無力,每次我都在想:“我們為什么要讓孩子這樣活下去?”她身上插著這么多管子,有這么多燈照著,還有警報嗡鳴,不停地監視、無止境地檢查。
我努力擠出一點點奶,通過喂食管直接流到她的胃里。每次擠奶時我都在想:“這樣折騰她長期預后會怎么樣?”
插入喂食管的手術沒有用一點麻醉。我想,他們怎么能這樣對待一個弱小可憐的嬰兒?無視孩子經受的巨大疼痛嗎?但醫生們很有信心地告訴我,他們不能用麻醉藥,打麻醉藥嬰兒受不了,可能活不下來。他們還安慰我說:“放心,嬰兒沒有疼痛記憶。”
但是我很擔心。20年之后,神經科學家才發現這種巨大的傷痛對嬰兒大腦結構的真正影響。他們發現,在這么早的階段出現這么大的傷痛,真的會嚴重影響大腦其他區域日后的發展。
但在1974年,沒人知道嬰兒時期的這一經歷會影響大腦一輩子。
也沒有人知道,當她的肺部發育成熟不需要呼吸機時會怎樣。到最后珍妮能自己呼吸時,她已經四個半月大了。以后她可能有多重殘疾,可能有視力缺陷,或者四肢麻痹僵硬,難以行走。一位醫生提醒我們:“以后你們沒有建議可供參考,因為她是世界歷史上首批有幸這樣存活下來的孩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巧合的是,這個醫生竟然姓“盛夏恩”(Sunshine,此姓字面有“陽光”“快樂”之意)!
我們把珍妮抱回家時,她也只有3斤6兩。
在那段揪心的忙亂之中,重癥監護室的護士們是我們的精神撫慰。她們陪伴早產嬰兒的時間最長,經常充當我們克服低落情緒的啦啦隊,在無盡的等待中,給我們加油鼓勁。護士們喜歡珍妮,她們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種可貴的東西——是個性、勇氣、希望,還是生命的頑強?“她一定能行!”她們悄悄地跟我說。
我別無選擇,只能相信她們。
于是,我呵護、學習珍妮的人生路就開始了。是的,你沒看錯,我說的是“學習珍妮”,我從她那里學到的與我教給她的一樣多!
當我開始思考我所面臨的巨大挑戰,一本有名的書中的一段話經常在我心頭回響。
“我要對我的花朵負責”,把珍妮抱回家后的幾個月我反復這樣對自己說。“我要對我的花朵負責”,我一遍一遍地默念著,好像要把它背下來,生怕忘記。這句話來自《小王子》。一只狐貍向王子進言:
“是你浪費在你的花朵上的時間,才讓它如此顯要。”
“是我浪費在我的花朵上的時間,”小王子也說,這樣他就能記住這句話。
“人們已經忘了這個事實,”狐貍說道,“但是你不能忘記。你自己培養的東西,你要負責到底。你要對你的花朵負責……”
“我對我的花朵負責,”小王子重復說道,這樣他就永遠不會忘記。
不是說我怕忘記自己要對珍妮負責,我想,我是在拼命地說服自己,負起責任來為珍妮做點什么,總會有效果。
我坐在家里,看著我可憐的孩子,任由淚水不住地往下流。在醫院的守夜結束了,她爸爸回到忙碌的工作中。鼓勵珍妮并安慰我們的重癥監護室護士回到了醫院,繼續守護新生命。醫生們也沒給多少出院醫囑。現在嚴酷的現實就是,一切都要我來面對。要我來“浪費”足夠多的時間,找到打通這個小家伙智慧之路的途徑。
起初,我祈禱她快快長大。快滿一歲的時候,她還只有7斤多。(終于達到了足月新生兒的體重!)于是我們帶她到加利福尼亞進行第一次全面的發育體檢。醫生似乎對她的發育和相對健康感到滿意。
我指出來說:“你看,她的頭都不能左右轉動,這是怎么回事?”
醫生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我想沒事的。”他建議兩個月后再來做一些檢查,看她長得怎么樣。
處在我們這種境遇中的父母,聽到醫生說“沒事”,就像落水的人看到了救命船。我們會爬上船,乘風破浪。
可是兩個月過去了,我們好像要“棄船而逃”。之前滿懷信心的那個醫生冷峻地說:“珍妮的神經網絡沒有任何發育的跡象。”他傳遞的信號很清楚——她不會走路,不會說話,不會讀書,什么都不會。
時光一晃,30年了,某種意義上講,醫生說得沒錯,珍妮只能坐輪椅,從未站起來過。
但是不會說話?那就錯了,珍妮·斯塔姆不僅會說話,還會歡笑、提問、講笑話、捉弄人、爭辯、聊天、發脾氣。購物單上的物品,她一樣也不會忘記。你一看就知道她是教師的女兒!她太會說了!
通過無盡的觀察、嘗試、失敗、糾正,我開始注意到更多有趣的現象。雖然她的頭不能左右轉動,但是她有很強的嬰兒驚覺反射,比如,當突然聽到巨響時,她會猛地抽動手臂和腿,放在胸前,好像要護著自己的胸口。后來,我注意到,雖然連單個的詞都不會說,但是托住頭和肩讓她仰躺著,她卻會發出一些類似單詞的聲音。這能作何解釋?在我看來,這是智慧的跡象。她能在事件之間建立聯系。那時,一周有那么幾天,我會讓鄰居過來看著珍妮,自己出去遛狗。到兩歲時,珍妮看到我拿出牽狗繩,就哼哼唧唧不高興,她知道我待會兒就要離開她了,她將兩個事件聯系起來了。
珍妮像小扣子一樣精致可愛——金色卷發、藍眼睛、小巧的身體,到兩歲半時,她開始說單個的詞。每次給她系上柔軟的白色寶寶鞋時,我都會慢慢地,口齒清楚地說:“打——個——結。”珍妮會說“打”字,會說“結”字,卻不會說“打個結”。我們在這個短句上努力了6個月。6個月中的每一天,一天練習好幾次。每次給她穿上白鞋,我就說:“你來說,打——個——結——。”她會試著動用全身的肌肉,擠出兩個音節:“假——喋——。”然后她會用手拍自己的頭,因為她知道自己想說什么,但就是嘴巴不聽使喚。
終于有一天珍妮成功了。她使了使勁,準確地說:“打個結。”聲音清脆如銀鈴。這是一個開始,是教珍妮說話這個漫長艱辛的歷程的開端。就在那一天,斯塔姆的名言產生了:“無論如何,絕不放棄孩子!”多年以后,我用這個來之不易的智慧幫助許多正常孩子的父母,鼓勵他們擠出時間多與孩子交流互動。
如果說珍妮讓我看到大腦神經如何緩慢地連通起來,那么比她小5歲的克里斯汀的成長就是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快速發展過程。我做了一個全新的手術,重塑了子宮,手術有風險但很成功,因此我的第二胎完全正常。孩子足月、強壯、健康完美,就像鎮痛劑一樣撫慰了頭胎帶給我的傷痛。克里斯汀瀟灑地跨越每個成長階段,發育狀況完全符合標準。她的大腦按照自然的饋贈閃電般地茁壯發展。
經歷了這兩個截然不同的過程,我想我有資格跟焦急的父母們講講如何呵護他們至愛孩子的大腦。我跟他們說:“不急,保持耐心,你能做到。方法正確,帶‘正常’的孩子很簡單,這件事我有親身體驗。”
我知道,關于大腦發展,我們研究者,特別是我本人,還有很多沒有摸索清楚的地方。而且很多時候,我們得到的最新的神經科學研究成果,還沒來得及轉換成父母們能實際操作的建議;科學知識可能還處于理論階段;特定課題的研究范圍要么太細(比如神經元、細胞層面的研究),要么太大(比如研究不同文化環境如何影響語言運用)。本書的寫作,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我當小學教師時所學到的東西,依賴我在大學教別人成為合格教師的經歷,依賴我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的經驗。特別是大女兒珍妮,她給我提出的獨一無二的挑戰,讓我學會了十分仔細地觀察孩子如何學習認知。這些獨特的人生經歷,充當了我吸收科學知識的過濾器,讓我將自己見到、聽到、讀到、研究過的每一個神經科學家發現的主要信息“翻譯”給需要它的父母們。

克里斯汀和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