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有什么關系，優-等-生？”慕鋮驃琥珀色的眼眸在秋末蕭瑟的秋風中有些寂寥。

緋汐月心中有些堵，最近被慕鋮驃陰陽怪氣地叫了許多天“優等生”，她心里正存著一團火，現在慕鋮驃不陰不陽的作死語氣，令她氣不打一處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緋汐月咬牙，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多此一舉，吃力不討好。

慕鋮驃看著再次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想起了賀子胥那天找他談話的情景，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天氣越來越冷，大家單薄的校服外都加上了大衣或羽絨服，給單調的教室添上了一抹亮色。

自那天和慕鋮驃不歡而散后，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只聽說后來W中門口發生了一起大事故，而這大事故的主人公就是他們學校的兩位校霸大人——慕鋮驃和慕梓。

又過了幾天，慕梓回來了，幾個相熟的人紛紛上去關懷順道打聽消息，慕梓避重就輕地說了幾句，滿足了一大群吃瓜群眾的八卦之心。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迎接期末考了，同學們抓緊時間好好復習。”賀子胥收拾著教案，對下面黑壓壓的同學們叮囑，說完又對慕梓說，“慕梓，你等等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這節課后是大課間，外面寒風凜冽，有下著雨，不少同學都窩在教室里不愿意出門。慕梓經過緋汐月身邊時，將一張紙條悄悄扔在她課本上。

緋汐月下意識按住紙條，抬頭看了眼像剛從睡夢中伸展懶腰的小奶貓，一副慵懶自若的慕梓，轉頭看了眼正在偷偷看雜志的葉嵐，她攥緊手中的小紙條，若無其事地進了廁所。

“小賣部小樹林”紙條上只有短短這六個字，緋汐月卻看了半天。

這是慕鋮驃的？

緋汐月猶豫片刻，撐了傘去了小賣部。

天氣陰沉沉的，不甚明朗。雨下得很大，落在傘上似有千斤重。

小道邊，慕鋮驃外套黑色大衣，里面一件黑色羊絨高領，下穿墨色長褲，腳踩一雙高幫皮靴，氣質平靜許多。他撐著一把黑色打傘，抬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緋汐月站在他旁邊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找我什么事？”

慕鋮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雨簾，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眸中含著幾分委屈，幾分傷感，“‘現在都是打打鬧鬧，算不得真，也就沒有必要當真。’這句話，你說的？”

緋汐月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所以你一直都拒絕我。”

“沒有接受，哪來的拒絕。”

滂沱的大雨敲擊在水面上，濺出朵朵水花，“滴答滴答”，將所有的話語都隱沒在雨簾之中。

“你這么聰明，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這么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一個激動，一個平靜。

“你為什么不肯信我一次？”

“我為什么要信你一次？”

一個激憤，一個依舊平靜。

“我喜歡你呀！”

“但我不喜歡你。”

一個頹然，一個依然平靜。

“如果你是把我當成不易馴服的烈馬，那么我想我更沒有喜歡你的理由了。”緋汐月撐著傘，退后一步，目光卻依舊平靜。

“我……”慕鋮驃驚訝一瞬又尷尬幾秒，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他上前一步，明亮的琥珀色眼眸盯著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頓道：“我會證明的。”

“證明什么？證明你能喜歡我到什么程度？”緋汐月好笑地看向慕鋮驃，這孩子真的是偶像劇看太多了。

“你不信？”

“我信不信的沒用，你做不做得到才是真的。”緋汐月頓了頓，“你現在12周歲？”

“恩，再過幾個月我就13了。”

“恩，真是年輕。”緋汐月感嘆，她算上前世今生都快有三十好幾了，“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中第二章，第六條【法定婚齡】規定，結婚年齡，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歲，女不得早于二十周歲。晚婚晚育應予鼓勵。”

“什么意思？”慕鋮驃皺眉。

“有位大人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我要的，是一輩子，不是一陣子，如果承擔不起，請不要隨意承諾。”

慕鋮驃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松開，開口就是“我可以。”

緋汐月打斷他：“朋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慕鋮驃即將張開的口又閉上了。他躊躇片刻，軟下語氣，“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高大的男生矮下身子，一臉委屈討好地賣萌，關鍵是長得還挺帥，緋汐月覺得自己的心臟被貓撓了一下，癢癢的。

緋汐月假裝咳嗽，退后了幾步，“你若是認真的，那就等大學的時候，如果我還沒有男朋友，你又還是喜歡我的話，那我就接受。”

“可是你有沒有手機有沒有電話，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到時候怎么找你兌現承諾。”

“13年6月高考結束，7月1號我在Q中這個門口等你，你若來，我便答應，可你若不來，那這個承諾過期不侯。”

“好，你答應了的，不能反悔。”好像是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糖果，男孩一散愁容，露出明艷的笑容，瞬間照亮陰郁的黑暗。

緋汐月笑著看著這位歡呼雀躍的少年，將他燦爛單純的笑容記在心里，留在回憶里，這樣單純燦爛的笑意，只怕以后再難見到了。

“快響鈴了，你先回教室吧。”

“你是不是要轉學了？”

“恩，我媽幫我轉學到S中了。”

“好好學習，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恩，好。”

“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再見！”

“再見！”

緋汐月走出幾步，轉過頭，淺淺一笑，對站在雨幕中的慕鋮驃輕聲道：“謝謝你愿意喜歡我，年輕的少年。”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記得這個雨天，你的喜歡。

雨過天晴的天空格外湛藍，空曠。陽光很暖，軟軟地照在身上，香甜溫暖。

經過兩天緊張刺激的期末考，5班學生開始討論寒假怎么過。

“汐月，你寒假打算出去玩嗎？”葉嵐邊收拾書包邊問同桌。

“我，過年走親訪友，寫寫作業，還哪里有空出去玩。”

“汐月，這么多作業你不覺得煩嗎？”

“以前會，現在不會了。”以前是因為老師講的因為近視基本上都是靠自學，現在她不近視了，學習又十分有動力，作業什么的，都不是事。

“真羨慕你，要是我和你一樣聰明就好了。”

緋汐月笑笑，繼續收拾書包。她在大學時期被把班級里的同學稱之為“學霸”，是一等獎學金的常客。

“我爸媽說，這個寒假帶我去溫州樂園玩。”許宸默收拾好書包，十分得瑟地向后排兩位女生炫耀。自慕鋮驃離開后，葉嵐前面的位置還空著，緋汐月最后看了眼空著的位置，下學期，就會有新的人坐上這個位置了。

寒假一如既往，走親串友，緋汐月用作業多已經推掉了好幾個筵席了，天天大餐，肚子消化不了。

“小濯，一年級過得如何？”

“挺好的，小朋友都很有趣，老師上課也很有意思。”

“我看到你的期末成績了，考得很好呀！”

“嗯嗯，老師還問我是不是你弟弟呢！”

“啊？班主任？”

“是呀是呀，她說她帶過你，你考得很好，很厲害。”

“小濯也很厲害的，會比姐姐考得更好的。”

“我會加油的。”

“我們等等和妡瑗一起放煙花，把妡佳也叫上。”

“我去叫，姐姐你去準備煙花。”

晴朗的夜空，一輪彎月遙掛夜幕，幾顆疏星隨意點綴在旁，過年的煙花在四周的天空盡情開花，盡興歡暢。

熱熱鬧鬧的年夜飯后，一群人圍在前門的空地上燃放煙花，5角一包的小鞭炮，一角一根的線香煙花在每個孩子手中劃出奇異或有趣的圖案，明亮的火花、燦爛純真的笑顏，是黑夜中最美、最亮的星星。

緋汐月看著幾個人在黑夜中歡快得奔跑，戲耍，不禁想起了多年后越來越沒有年味的年，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再沒有叔叔伯伯拼酒聊天，沒有過年日行一例的炮竹，沒有小朋友開心愉快的笑音，沒有親朋好友時不時帶酒上門拜禮，一切都安靜了。

“嘭”

“嘭”

“嘭”

……

一大朵洋溢著熱情的煙花在近在咫尺的天空倏然炸響，驟然開放，瞬間照亮大片夜空。

“劈里啪啦”的煙花渣子澆了緋汐月幾人一頭一臉。

眾人嘻嘻哈哈邊找地方躲，邊忍不住抬頭往上看。

又一朵自帶特效的煙花炸裂再空中，是明亮的紫色。

上一世自這一年后，緋汐月再也沒有見過這樣明亮的紫色，一下子就奪取所有人目光的紫色。

“來來來，過年快樂，給，這是你的壓歲錢，這是你的壓歲錢。”緋炔烺笑瞇瞇從兜里拿出兩個裝著滿滿心意的大紅包，遞給緋汐月和緋濯。看著兩人喜滋滋、樂呵呵數著紅包里的小錢，緋炔烺又抿了一口酒。

“謝謝爸爸，我最愛爸爸了！”緋汐月咧著嘴，喜樂怎么也壓不住。

“謝謝爸爸，我也最愛爸爸了！”緋濯將紅包小心揣進兜里，白凈的小臉上笑意盈盈。

“去吧去玩吧！”緋炔烺又一人賞了一個櫻桃，打發人出去了。

“阿烺，你家兩個孩子真乖，要是我家孩子有你家孩子一半聰明懂事就好了。”酒桌上，一位年過半百的伯伯喝著酒，半暈半醒，想起自家明明和緋濯差不多年紀卻像潑猴一樣的兒子，心里落差非常大。

“能有他們，我這日子是真圓滿了。”緋炔烺和他碰了一杯，一口灌下去，手指遮掩處，有幾分淚光輕閃。

那位伯伯怔愣片刻，盯著緋炔烺看了出了會神，眼前的緋炔烺好像和以前的緋炔烺不太一樣，就好像炸了很多年的獅子，突然開始變得溫順了。

“哈哈哈，喝酒喝酒，新的一年，要開開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