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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呆坐在矮凳上,手腳無法動彈,心情極度沮喪,就這樣過了大概三個多小時。遠處一聲公雞的鳴叫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然后隱約傳來了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好像有馬車在匆匆趕路。我想應該是天亮了,但我周圍仍然沒有一絲光亮。隨后我聽到了腳步聲,好像有人在我的頭頂上方走動。我確定自己一定是在一間地下室里,周圍潮濕而且帶著霉味的空氣也恰恰能印證這一點。頭頂上方的腳步聲至少持續了一個小時,然后,我終于聽到了有人走近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后是門鎖的窸窣聲,緊接著一扇厚重的大門吱呀著打開,光線一下子涌了進來。兩個男人走到了我面前。其中一個大概四十來歲,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身材特別魁梧,深栗色的頭發有著些許斑白;他的臉圓圓胖胖的,面色泛紅,看起來粗糙野蠻,透出一股子兇殘狡黠,一臉陰險可惡的小人奸相。我后來知道他的名字叫詹姆斯·H·伯奇,是華盛頓一個臭名昭著的奴隸販子,當時正跟新奧爾良的西奧菲勒斯·弗里曼聯手干這齷齪的勾當。跟著他一起進來的是個名叫埃比尼澤·拉德博恩的男仆,他負責看守這里。這兩個人現在仍然住在華盛頓——至少我重獲自由經過華盛頓時他們都還住在那里。

借著門口透進來的光亮,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關押我的這間黑屋。整間房大概有十二平方英尺,四面墻都是實心的,地板鋪著厚木;有一扇裝著鐵柵欄的小窗,窗外擋著遮板,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屋里有扇包著鐵皮的門,門那邊是一間沒有窗戶的黑屋,也是一點光都透不進來。我所在的這間黑屋里只有我坐著的那條矮長凳和一個臟兮兮的老式爐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甚至沒有床和毯子;鐵皮門另一邊的那間黑屋里什么都沒有。伯奇和拉德博恩剛才打開的那扇厚重的門外有一條小小的走道,走上幾個臺階就到了一幢房子的后院里。除了跟房子相連的一面墻外,院子的另三面都圍著十到十二英尺高的磚墻,整個院子的縱深約三十英尺。院子的一面墻上有扇厚重的鐵門,連著一條狹窄、封著頂的走道,順著房子的一側一直通到街上。鐵門死死地關著,門里黑人的命運也就這樣被牢牢地鎖住了。墻頭支撐著房頂的一端,向內延伸的屋頂就像一個頂棚,下面胡亂搭著些簡陋的小棚,供奴隸晚上睡覺或白天躲雨。這個院子有點像農民的谷倉,但處心積慮的設計讓外面的人永遠都無法看到這里面居然有人像牲口一樣被關押著。

院子前面是幢兩層樓高的房子,房子正對著華盛頓的某條街道。從外面看,這只是一幢普通的居民房,經過這里的陌生人絕對不會想到這背后隱藏著齷齪的勾當。諷刺的是,站在這幢樓上就能一眼看到國會大廈。那些標榜自己有多么愛國的議員們鼓吹自由與平等的聲音,與可憐的奴隸身上的枷鎖聲,就這樣混雜在一起。奴隸圍圈居然就設在離國會大廈近在咫尺的地方!

后來我才知道,關押我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叫威廉的人在華盛頓開設的奴隸圍圈,1841年的時候,這個圍圈的大致情況就是我所描述的這樣。伯奇一走進門就問我:“伙計,現在感覺如何呀?”我告訴他我感覺很虛弱,然后問他為什么把我關在這里。他回答說,因為我是他的奴隸——他剛買下了我,打算把我送到新奧爾良去。我立刻大聲而且堅決地告訴他,我是自由人!然后一口氣告訴他,我來自薩拉托加,我的妻子和孩子現在還在那里,他們也都是自由人,我姓諾薩普。我警告他,他這樣囚禁我是犯法的,等我重獲自由之后一定會去告他。他卻一口咬定我是來自佐治亞州的奴隸。我再三強調自己絕對不是什么奴隸,并要求他立刻把我的鐐銬都解開。他不斷試圖讓我安靜下來,好像是怕有誰聽到似的。但我怎么可能安靜得下來,我破口大罵綁架我的人,他們就是徹頭徹尾的混蛋!伯奇眼看著沒辦法讓我安靜下來,也開始大發雷霆。他滿口臟話,罵我是個從佐治亞州偷跑出來的黑鬼騙子,還罵了一大堆骯臟不堪的話,那種話真是只有他這種最粗俗的人才說得出口的。

在我們爭吵的時候,拉德博恩一直默默地站在一邊。他在那個圍圈的工作是看守被關押的人——也許對他而言這跟看守牲口沒什么區別——還有接收奴隸、給奴隸送飯和鞭笞奴隸等。每天從每個奴隸身上他能賺兩先令。伯奇讓他去把杖板和九尾鞭拿來,他立刻就去把這些刑具扛了進來。我當時是第一次看到那種專門用來杖打奴隸的木板,就是一塊十八到二十英寸長的厚木板,形狀有點像那種老式的攪布丁的棒子,也有點像平常看到的船槳。扁平的那一部分大概有兩個攤開的巴掌那么大,上面布滿了螺旋狀的突起。而九尾鞭就是一束多股軟鞭,每一股的末端都打了一個結。

刑具拿來之后,他們兩個人就一把按住我,把我的衣服都撕扯掉。我的雙腳本來就被拴在地板上。他們把我從長凳上拽下來,臉朝下趴著;拉德博恩一腳踩在我的手銬上,我的手只能牢牢地貼在地上,完全不能動彈。然后伯奇開始用杖板狠狠地打我。我赤身裸體,一下子就被打得遍體鱗傷。伯奇打累之后暫時停了下來,然后問我還堅持說自己是自由人嗎?我當然堅持!于是他接著打,這次打得更狠更急了。又打累之后,伯奇又一次停下來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還是一直咬著牙堅持說自己是自由人,伯奇再接著打。他一邊打,一邊不斷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那模樣簡直就像披著人皮的惡魔。一頓毒打之后,杖板都被打斷了,只剩下一截手柄。但我依然沒有屈服。我怎么可能會在他的淫威之下就違心地承認自己是奴隸呢!伯奇憤怒地把手柄丟到一邊,隨手抄起了九尾鞭。九尾鞭打起來比杖板疼多了。我鉚足了渾身的勁咬牙堅持,但還是無法忍受。我忍無可忍,不禁懇求他放過我,但只換來更惡毒的咒罵和更無法忍受的鞭痛。我當時想,我可能會就這樣死在這惡魔的皮鞭下了。即使時過境遷了這么久,我現在想起那頓鞭打,依然心有余悸。我渾身上下都像火燒一樣疼,我相信煉獄的烈焰也不過如此了!

他不斷重復問我同樣的問題,但最后,我已經完全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了。他依然繼續鞭打,我渾身的皮肉都綻開了,感覺就像他在把我的皮肉活生生地剝離我的骨頭一樣。就算只剩下最后一絲仁慈之心,也不會這樣毒打一條狗,更何況他打的是活生生的人!最后,拉德博恩表示沒必要繼續打我了——估計我已經失去知覺了,伯奇這才停手。但他沖著我狠命地揮舞拳頭,咬牙切齒地威脅我說,要是再敢說自己是自由人,或者說自己是被綁架來的這種話,下次絕對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我。他發誓說,要么讓我屈服,要么就直接殺了我,沒有其他選擇。一股腦兒說完這些話之后,他解下了我的手銬,但我的腳還是被牢牢地拴在大鐵環上。他們關掉了窗戶上才掀開沒多久的遮光板,然后走出了地牢,鎖上了大門。我又一次孤身一人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過了一兩個小時之后,我突然聽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剛清醒的時候,我在極度孤獨中迫切地渴望能看到個人影,隨便什么人我都不在乎;但是現在,我一想到有人走近就渾身顫抖。任何人臉都像鬼魅一般,尤其是白人的臉。走進來的是拉德博恩,他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塊干巴巴的炸豬排、一片面包和一杯水。他問我感覺怎么樣,假惺惺地對我遭受毒打表示了同情,然后勸我乖乖聽話,別再嘴硬說自己是什么自由人了。他擺出一副關心我的樣子,勸我越少說話越好。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同情我的處境還是在設計誘導我放棄抵抗,不過現在再去推測這些完全沒有意義。反正他說完這些話之后,幫我拿掉了腳上的鐐銬,打開了小窗上的遮光板,然后就離開了地牢。

我那時渾身僵硬、到處酸痛、體無完膚,只要稍微動一下就痛徹骨髓。透過那扇小窗只能看到墻頭的屋頂。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潮濕地板上,既沒有枕頭,也沒有被褥。拉德博恩每天準時進來兩次,每次都送來豬排、面包和水。我基本上吃不下什么東西,但是非常口渴。渾身的傷痛讓我必須不停地變換姿勢。那幾天,我就這樣坐立難安、渾身傷痛地度過每一個白天和黑夜。我在那些日子里陷入了無盡的傷心和絕望,我不停地想念我的家人、我的妻兒。好不容易能睡著的時候,我總是會夢見他們——夢里我又回到了薩拉托加,我看見他們熟悉的臉龐,聽到他們一直在叫我。但每一次醒來發現這一切都是幻影,我實在忍不住痛哭流淚。但我的意志并沒有崩潰,我一直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而且,我越來越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我覺得當大家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就會還我自由了,我相信世間還是有公道的。到那時,伯奇沒辦法繼續說我是佐治亞州逃跑的奴隸,他必須放我走。我當時并非沒有懷疑過布朗和漢密爾頓,但我始終無法接受他們真會如此陷害我,所以當時我還想著他們應該在找我——等他們找到我就能把我救出火坑了。唉!當時我是完全不明白所謂的“人心險惡”啊!貪婪能誘使扭曲的人性做出多么邪惡的事情,這完全超出了我能想象的程度。

過了幾天之后,他們打開了地牢的大門,允許我在院子里走動一下。院子里關著三個奴隸,其中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另兩個是年輕小伙,一個二十歲左右,另一個二十五歲左右。我們很快就互相熟悉了,我知道了他們的名字和各自的經歷。

年齡最大的那個黑人名叫克萊門斯·雷,以前住在華盛頓,他曾以趕馬車為生,曾在一家馬車行做了很長時間。他非常聰明,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一想到要被送到南方就特別沮喪。伯奇在幾天前把他買了下來,在送往新奧爾良的奴隸市場之前先安頓在這里。就是他告訴了我這里是威廉的奴隸圍圈,之前我從沒聽說過這種地方,他告訴我這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而我則向他傾訴了我的不幸遭遇,但他能做的也只有些許言語的安慰和同情。不過,他也勸我別再提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因為他了解伯奇是個什么樣的人,我要是繼續不折不撓,只能換來更多的毒打。另一位小伙子名叫約翰·威廉斯,他在弗吉尼亞州長大,離華盛頓并不遠。他原來的主人把他給了伯奇用來抵債,而他一直期待著主人有朝一日會把他贖回去——他的愿望后來實現了。小男孩名叫蘭德爾,非常活潑可愛。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院子里玩耍,有時會哭著找媽媽,邊哭邊問他媽媽什么時候能來。在他幼小的心里,最傷心,或者說唯一傷心的事就是媽媽不在。他還太小,沒法明白現在的處境。不想媽媽的時候,他喜歡跟我們嬉笑打鬧。

他們三個人晚上就睡在頂棚下面簡陋的小格間里,而我則被鎖回地牢里。后來,他們終于給了我們幾條毯子。那些毯子原來是給馬用的,誰能料到這條毯子會是我接下來的十二年里唯一能充當被褥的東西。雷和威廉斯對紐約州很感興趣,問了我很多問題——那里的人是怎么對待黑人的?黑人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家,而且還能組建家庭,沒有人壓迫他們嗎?他們都向往自由,尤其是雷,每次說起這個話題都感慨不已。當然,我們談論這些的時候都要避開伯奇,也不能讓看門的拉德博恩聽到。因為這些話題,哪怕只是小小的念想,都會換來一頓毒打。

我覺得我把這些事無巨細地寫下來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這些都是我的人生中具體而且真實的事件,也能讓讀者詳細地了解我所看到的、所知道的奴隸制度,并且記錄下那些重要的地點和現在還活著的人們。華盛頓和它的周邊對我來說一直是陌生的地方,現在依然如此;除了伯奇和拉德博恩,我不認識其他住在華盛頓的人,最多會有些同為奴隸的同伴提到過的幾個人名。我的所言是否屬實,一目了然。

我在威廉的奴隸圍圈大概待了兩個星期左右。有天晚上,有人帶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那個女人哭得非常傷心,手里還牽著一個小女孩。她們就是蘭德爾的媽媽和同母異父的妹妹。蘭德爾看到她們時欣喜若狂,他死死地拽著媽媽的裙子,不斷親吻妹妹,高興得不能自已。媽媽把他攬在懷里,溫柔地抱著他,一邊流淚一邊寵溺地看著他,不斷輕喚著他的名字。

小女孩名叫埃米莉,七八歲的樣子,膚色有點淺,長得非常漂亮,性格也非常討人喜歡。她的頭發打著卷兒垂在脖子邊,裙子的式樣和質地都很好,全身上下都收拾得很整齊干凈,一看就是在富裕家庭長大的孩子。蘭德爾的媽媽穿著絲綢的衣服,手上戴著戒指,耳垂上也配著金飾。從她得體的舉止和言談中不難看出她不是普通的奴隸。她對于自己當時的處境似乎也有一種措手不及的驚訝,突如其來的命運轉變把她推入了這樣的境地。她不停地哀怨,最后和孩子們一起被關進了我那間地牢里。她的悲慟和凄楚完全沒辦法用語言來表達。她蜷縮在地板上,把孩子們攬進懷里,訴說著唯有母愛能企及的柔情話語。孩子們緊緊依偎著她,仿佛媽媽的懷抱是唯一的避風港。后來,孩子們安穩地枕在媽媽的大腿上睡著了。媽媽看著熟睡中的孩子,輕輕地拂開他們額上的細發,一整晚都在溫柔傾訴著。她不斷地叫著他們親愛的寶貝、可憐的小東西,心疼他們還不知道將來會面對怎樣的苦楚。他們很快就會失去媽媽的溫柔懷抱了,分離早已是注定的。無從知曉孩子們將會面對怎樣的命運,她也實在無法忍受跟小埃米莉和親愛的兒子分離。他們是多么乖巧、多么可愛的孩子啊!一想到要離開他們,她就悲痛得無以復加。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孩子們會被賣掉,也許兩個孩子會被分開,此生都無法再見。聽這位絕望的媽媽哭泣著講述這一切,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動容。她的名字叫伊萊扎,后來她跟我講述了她的故事:

她的主人是華盛頓的一位富人,名叫貝里。如果我沒記錯,她說她出生在貝里的種植園。后來貝里染上了一些惡習,隨后跟他妻子爭吵不斷。實際上,早在蘭德爾剛出生不久的時候,貝里就跟他的妻子分居了。貝里把原來住的房子留給了妻子和女兒,自己在附近新建了一幢,然后帶著伊萊扎住進了新房子,并答應伊萊扎,只要她愿意跟他住在一起,以后會讓她和孩子們都獲得自由。她和貝里在新房子里一住就是九年,期間不僅有仆人服侍她,而且一直衣食富足。埃米莉其實是她和貝里的女兒!貝里的大女兒在父母分居后一直跟母親一起住在原來的房子里,后來嫁給了一位名叫雅各布·布魯克斯的人。后來應該是發生了某些貝里無法掌控的事情,導致他的財產被迫分割。結果,伊萊扎和她的兒女被分給了布魯克斯。她和貝里共同生活了九年,雖然這種生活并非她所愿,但足以讓她成為貝里妻女的眼中釘。我聽得出來,她一直覺得貝里本人其實是好心腸的,貝里一直答應會給她自由,她也一直深信不疑,可惜后來發生了變故。伊萊扎和兒女被分給布魯克斯之后,她心里明白,他們很快就會被分開了。貝里的大女兒非常討厭伊萊扎;至于埃米莉,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還長得居然跟她一樣漂亮,她自然更是無法容忍。

有一天,布魯克斯說他要幫貝里兌現諾言,要去給伊萊扎開自由證明,所以要帶她出門。伊萊扎聽到這個消息興奮不已,她把自己和小埃米莉打扮得特別漂亮,高興地跟著他出門了。結果到了城里之后,她們并沒有得到自由,而是被帶到了伯奇這里;對方開出的不是自由證明,而是一張賣身契。多年的期盼瞬間化為泡影。就在短短一天的時間里,她從最歡欣的期盼跌落進最痛苦的深淵。也難怪那晚她止不住悲慟,痛苦和心碎的呼喊傳遍了圍圈的每一個角落。

伊萊扎現在已經過世了。她被葬在遙遠的雷德河上游,河水緩緩地流經路易斯安那州貧瘠的低地;那里有她的墳墓,那是可憐的奴隸唯一安息的地方。她當年的擔心后來都變成了現實;她日夜悲慟,得不到一絲撫慰;一位母親眼看著兒女陷入無望的命運時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在后面的故事里一一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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