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閣樓上的瘋女人:女性作家與19世紀文學想象(套裝二冊)
- (美)桑德拉·吉爾伯特·蘇珊·古芭
- 3463字
- 2019-07-30 12:17:58
初版序言
本書的寫作,源自1974年秋天我們兩人在印第安納大學共同講授的一門女性文學課程。我們在閱讀了從簡·奧斯汀(Jane Austen)、夏洛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到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西爾維婭·普拉斯(Sylvia Plath)等女性作家的作品之后,都震驚于它們在主題與想象力方面的一致性,而創作這些作品的作家在所處的地理位置、歷史時間和心理特征方面其實常常是相距甚遠的。確實如此,即便在研究那些使用的文體差別很大的女性的成就時,我們也發現了一種開始清晰地顯現出來的女性文學傳統,這一傳統受到許多女性讀者和作家的共同推進和認同,然而卻始終沒有獲得完整的定義。囚禁與逃跑的意象、用瘋狂的重影作為馴順的自我反叛社會的替身的幻想、通過冰天雪地的外部世界和激情似火的內心表達出來的有關身體不適的隱喻,等等,諸如此類的模式貫穿于這一傳統之始終,并不斷復現出來,與之相伴的還有對于厭食癥、陌生環境恐懼癥和幽閉癥等的令人著迷的描述。
為了理解這一傳統所產生的焦慮,我們對19世紀女性作家創作的文學作品進行了仔細的考察,因為在我們看來,19世紀似乎是女性作者可以不再采用匿名寫作的方式的第一個階段。然而,在研究這一時期的女性文學的時候,我們發現自己必須一次又一次地面對兩個不同而又息息相關的問題:第一,19世紀的女性作家對她們自身所處的社會地位的認識;第二,她們自己所閱讀的作品。我們發現,無論在現實生活還是在藝術當中,我們所研究的那些藝術家從事實與象征的兩個層面上說,都處于受限制的狀態。這些文學女性不僅被拘禁在男性占壓倒一切的統治地位的社會結構當中,還無可避免地陷落于格特魯德·斯泰因(Gertrude Stein)稱之為“父權詩學”的特殊的文學建構之中。因為19世紀的一位女性作家不僅必須居住在男性擁有和建造的祖先的大廈(或茅舍)里,她還同樣不得不待在男性作家創造的藝術之宮和小說之家中,承受種種約束。因此,我們決定對共同注意到的女性文學中令人震驚的一致性作出解釋,其路徑,就是對一種普遍的女性沖動進行考察,在這種沖動中,女性試圖通過對自我、藝術和社會進行策略性的重新定義,逃離社會與文學的雙重禁錮。
我們所使用的標題暗含了與《簡·愛》有關的內容,這表明,我們嘗試進行上面提及的重新界定工作的最初努力,是伴隨著對于夏洛蒂·勃朗特的仔細閱讀的,對我們來說,她的作品似乎為許多不同的女性焦慮和活動提供了一種范式。因此,盡管我們努力想使本書大體上遵循根據作家的生平排列的編年體順序,但是,夏洛蒂·勃朗特這位常常未能受到足夠重視的19世紀小說家確實在我們的研究當中占據了一個中心的位置:通過對于她的小說作品的細致分析,我們希望能夠呈現出一條新的路徑,通過這條路徑,我們得以對19世紀的所有女性作品進行闡釋。但是,正如我們的目錄表所顯示出來的那樣,我們又逐漸意識到,我們必須從勃朗特拓展開去,即便只是為了對她作出更加全面的理解也必須如此。在撰寫我們著作的過程中,我們意識到,和其他許多女性主義者一樣,我們試圖涉及的,將不僅僅是一種主要的(以及受到忽視的)女性文學,而是一種整體上的(并受到忽視的)女性歷史。
由于文學與歷史之間存在的這種聯系,諸如格爾達·勒納(Gerda Lerner)、艾麗斯·羅西(Alice Rossi)、安妮·道格拉斯(Ann Douglas)和瑪莎·維西納斯(Martha Vicinus)這樣的社會歷史學家們的著作不僅給我們提供了幫助,而且提醒我們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女性的歷史在多大程度上被遺失或者被誤解了。對于我們的工作來說更有助益的,是埃倫·莫爾斯(Ellen Moers)和埃萊娜·肖瓦爾特(Elaine Showalter)最近通過研究而得出的結論,即19世紀的文學女性確實既有一個屬于她們自己的文學,也有一個屬于她們自己的文化——換句話說,到了19世紀,一個豐富的、獲得清晰界定的女性文學亞文化業已形成,在這一亞文化群落內部,女性們自覺地閱讀彼此的作品,并將彼此的作品聯系在一起。正是由于莫爾斯和肖瓦爾特對這一亞文化群落的整個歷史已經進行了出色的追蹤,我們在此才可以細致地聚焦于我們認為對那段歷史有著關鍵意義的部分19世紀文本;而在將來的寫作計劃中,我們打算對一些具有關鍵意義的20世紀文本進行相似的閱讀。對于我們來說,這些文本就像是試金石一樣,為我們理解女性以文學的形式對男性施加的文學攻擊和壓力作出反應的動力提供了樣板。
文學文本能夠施加一定的壓力(或者至少體現出強制性的說服力量),這是我們經過研究獲得的主要觀點之一,因為當女性們一而再地成為被男性作者定義的對象之后,她們似乎也就自然而然地發覺有必要在她們自己的文本中使用男性的隱喻了,好像竭力想要理解它們的含義似的。因此,我們所使用的文學方法論是以這樣的邏輯假設為前提的,即文學史既包含強有力的行為,也包含無可避免的反應。而更有可能的是,和那些現象學批評家加斯東·巴什拉爾(Gaston Bachelard)、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和J.希利斯·米勒(J. Hillis Miller)一樣,我們所要做的工作,就是既對那些導致隱喻產生的經驗進行描述,又對那些導致經驗產生的隱喻進行描述。
通過以這樣一種實驗的方式閱讀隱喻,我們無可避免地會將自己的生活與所研究的文本結合在一起,因此,寫作本書的過程對于我們倆來說所具有的脫胎換骨的意義,就和我們在此討論的許多女性“嘗試寫作”的努力之于她們所產生的意義是一樣的。我們的共同努力為我們的寫作帶來了許多快樂。和大多數合作者一樣,我們在本書的寫作中是各有分工的:桑德拉·吉爾伯特負責寫作有關《彌爾頓的女兒們》的部分,有關《教師》和《簡·愛》的內容,還有關于《自我放棄的美學》和關于艾米莉·狄金森的部分;蘇珊·古芭負責撰寫關于簡·奧斯汀的部分,關于《謝利》和《維萊特》的部分,還有關于喬治·艾略特的兩章;至于對女性主義詩學的那個具有導言性質的探索,則是我們倆共同執筆的。但是,由于我們對各自撰寫的部分不斷交換意見和進行討論,因此我們認為,我們的這部著作所代表的并不只是一種對話,而更多的是一種意見上的一致性。通過采用與女性作家修正“父權詩學”同樣的方式對長期以來一直由男性定義的文學史進行重新定義,我們發現,彼此合作的過程給予我們一種至關重要的支持,使我們最終得以完成這樣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
除了我們兩人之間的友誼之外,我們還幸運地得到了來自同事、朋友、學生、丈夫和孩子們的其他幫助。許多人給我們提出了有益的建議,他們包括弗雷德里克·阿默里、溫迪·巴克、艾利西斯·布蘭克里、提默西·波維、莫尼艾拉·道斯、羅伯特·格里芬、多羅瑞斯·葛羅思·路易斯、安妮·赫丁、羅伯特·霍普金斯、肯尼斯·約翰斯頓、辛西婭·基納德、U. C.諾普夫馬徹、溫迪·科爾瑪、里查德·列文、芭芭拉·克拉克·莫斯伯格和塞萊絲特·賴特,尤其是唐納德·格雷的細致評論,常常對本書具有關鍵的意義。我們還要對其他許多人表示謝意。哈羅德·布魯姆、蒂利·奧爾森、羅伯特·斯科爾斯、凱瑟琳·斯丁姆普森和露絲·斯通的鼓勵都在不少重要的方面幫助了我們,我們還要特別感謝肯尼思·R. R.格羅斯·路易斯,正是他對這一計劃的興趣,才使得我們能夠好幾次共同在印第安納大學執教,他美好的祝愿還將繼續溫暖我們的心房。在此,我們還要特別感謝我們的母校印第安納大學和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它們同樣通過慷慨地提供旅費、研究補助金和夏季研究基金的方式而激勵了我們,而這些是其他任何基金項目所無法做到的。
我們還必須感謝耶魯大學出版社的相關人士,他們的幫助使得這本書的面世成為可能。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伽瑞特·斯特瓦特被出版社選為外部顧問,他是一位理想的讀者,他的熱情和洞察力對于我們的工作至關重要;艾倫·格雷厄姆則是一位完美的編輯,她以堪稱楷模的耐心,幫助本書盡可能地趨于完善;還有利恩·瓦爾特瑞克,他是一位優秀而富有同情心的文字編輯,他出色的發問總是引領我們去尋找更好的答案。然而,如果沒有艾迪絲·拉維斯竭盡全力地為我們進行手稿的準備,上述努力也只是枉然,因此,我們也必須感謝她。同時還要感謝弗吉尼亞·弗蘭奇夫人,如果沒有她幫著看護孩子,我們的寫作也將是不可能的。此外,特里西婭·魯騰斯和羅杰·吉爾伯特幫助我們做了索引,艾莉·弗萊和阿麗松·希爾頓也提供了有益的建議。如今,值此書出版之際,我們還想指出的是,我們同樣感念霍普維爾·塞爾比。最后,我們還想強調的,也是對我們兩個人來說始終至為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的丈夫埃利奧特·吉爾伯特和愛德華·古芭提供了修正性的建議和評論,還有我們的孩子羅杰·吉爾伯特、凱西·吉爾伯特、蘇珊娜·吉爾伯特和莫萊·古芭、西蒙娜·古芭,他們所有人共同賦予了我們以快樂的生命。
桑德拉·吉爾伯特、蘇珊·古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