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倫理之書:論語 大學 中庸作者名: 余世存 李克本章字數: 3786字更新時間: 2019-11-15 19:51:30
八佾第三
孔子謂季氏,“八佾(yì)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 語譯-孔子談到季氏時說:“他在自己家廟中使用了周天子的八佾舞蹈,這種事他都能忍心做得出來,還有什么事他做不出來呢?”
仲孫、叔孫、季孫三家在祭祀他們祖先的時候,用天子的禮唱著《雍》詩來撤除祭品。孔子說:“《雍》詩里說:‘四方的諸侯來助祭,主祭的天子靜穆、莊重而美好’,這樣的詩句在三家祭祖廟堂上怎么能用呢?”
孔子說:“一個人沒有仁德,怎么來遵循禮呢?一個人沒有仁德,怎么會懂得音樂呢?”
林放問孔子什么是禮的本質。孔子說:“你的提問很有意義啊!一般的禮儀,與其過分奢侈,寧可樸素儉約。就喪禮而言,與其禮儀周全,寧可真心哀戚。”
◎ 和解
《世說新語》:“阮籍遭母喪,在晉文王坐,進酒肉。司隸何曾亦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喪顯于公坐飲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風教。’文王曰:‘嗣宗毀頓如此,君不能共憂之,何謂?且有疾而飲酒食肉,固喪禮也!’籍飲啖不輟,神色自若。”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
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 語譯-孔子說:“偏遠落后的國家雖然有君主,還不如中原各國沒有君主。”
季氏要去祭泰山。孔子對冉有說:“你不能阻止這件事嗎?”冉有回答說:“不能。”孔子說:“哎呀!難道泰山之神竟比不上林放嗎?”
孔子說:“君子沒有什么可爭的事情。如果有所爭,必定是比射箭吧!但必定互相行禮然后上場比賽,射完后,再互相揖讓而后下場,然后一起飲酒。這樣的爭,才是君子之爭啊!”
子夏問道:“‘美好的笑容真動人啊,黑白分明的眼睛流轉得媚啊,潔白的脂粉更增添她的楚楚動人啊。’這三句詩指的是什么呢?”孔子說:“比如繪畫,有了白色的底子,然后畫上色彩。”
子夏說:“那么,禮樂是產生在仁義之后嗎?”孔子說道:“卜商啊,你真是能啟發我思考的人啊,現在可以同你討論《詩經》了!”
◎ 和解
牟宗三、徐復觀、唐君毅等《為中國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孔子之宗周攘夷,及歷代中國儒者之要講夷夏之辨,固然是一事實,但此中亦有‘夷狄而中國,則中國之’的思想。依于中國文化核心的心性之學來言,則心之量無限,性之量無限。故凡為人之心性所認可的文化學術,即為吾人心性之所涵容攝取,而不加排斥,此即中庸上所謂道并行而不相悖。由此以成就中國文化的博大的性格,而博大亦是悠久的根源,所以中國是對宗教最為寬容的國家。佛教的三武之難,及義和團事案,其原因皆由政治因素而來,而不來自文化自身,這是不消多說的。所以只用種族本能與保守習慣一類的名詞,來解釋中國人之重民族的文化生命之保存,解釋中國歷史之所以長久,我們絕對不能接受。如果要解釋中國古人何以如此重夷夏之辨,其真正之理由,只在中國之文化之客觀價值,是較古代之四夷為高,故不應用夷變夏。至于其他民族中文化之好的部分,依此道理,中國人則當接受而保存之。”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
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 語譯-孔子說:“我能說出夏代的禮,夏的后代杞國的禮就難以說明了;我能說出殷代的禮,殷的后代宋國的禮就難以說明了。這是杞、宋兩國現有的典籍和賢人不夠的緣故,如果他們有足夠的典籍和賢人,那我就可以引以為證了。”
孔子說:“禘祭的禮,從第一次獻酒后,我就不愿再看下去了。”
有人向孔子請教關于禘祭的理論。孔子說:“我不知道;知道禘祭的人對于治理整個天下,就好像把東西擺在這里一樣容易吧!”他邊說邊指著自己的手掌。
◎ 和解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于奧,寧媚于灶,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于天,無所禱也。
子曰:“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zōu)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x#)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 語譯-祭祀祖先時,好像祖先真在受祭;祭神的時候,便好像神真的在那里。孔子說:“我如果不親自參加祭祀,祭了就跟不祭沒有什么區別。”
王孫賈問道:“‘與其巴結房屋西南角的神,不如討好灶君司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呀?”孔子說:“不對。若是得罪了上天,祈禱也沒有用。”
孔子說:“周朝的典章制度借鑒了夏、商兩代,它的一切禮樂、制度、文章,是何等精彩完備啊!我主張遵從周代的制度。”
孔子來到周公廟,對每件事情都要發問。有人就說:“誰說鄹大夫叔梁紇的兒子懂禮數呢?他跑進太廟,什么事都要問。”孔子聽到這話,說:“這正是禮啊!”
孔子說:“比較射藝,主要不在射穿靶子,因為每個人的力氣大小不一樣,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子貢要把每月初一在告祭祖廟的活羊省去不用。孔子說:“賜呀!你愛惜的是那頭羊,我卻珍惜那種禮制。”
◎ 和解
蘇格拉底:“分手的時候到了,我去死,你們去活,誰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 語譯-孔子說:“侍奉君主能一切按照禮節去做的人,卻被認為是在諂媚。”
定公問:“君主使用臣子,臣子侍奉君主,該怎樣做呢?”孔子回答道:“君主若能按禮節來使用臣子,臣子便會盡忠侍奉君主。”
孔子說:“《關雎》這首詩,歡樂而不流于放蕩,悲哀但不陷于傷心。”
◎ 和解
1. 亞里士多德:“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2. 李澤厚:“中國重視的是情、理結合,是以理節情的平衡,是社會性、倫理性的心理感受和滿足,而不是禁欲性的官能壓抑,也不是理知性的認識愉快,更不是具有神秘性的情感迷狂(柏拉圖)或心靈凈化(亞里士多德)。”
3. 徐復觀:“若是僅為了給情緒以滿足,則順著這種要求轄區,情緒的自相鼓蕩是無止境的,樂的本身也自然會向‘淫’、向‘流’的方向發展。‘淫’‘流’是太過的意思,這便更回頭去助成情緒的鼓蕩,使人世間成為希臘神話中酒神的世界和今日從美國開始的搖滾舞的世界。因此,孔子便指出‘樂而不淫’的準繩,并因為‘鄭聲淫’而主張加以廢棄。快樂而不太過,這才是儒家對音樂所要求的中和之道。”
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 語譯-哀公向宰我問作社主應用什么木頭。宰我回答說:“夏代用松木為社主,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用栗木的意思是說使人民因對君主畏懼而戰栗。”孔子聽到了,說:“事已經做了,就不要再解釋了,已經快做成的事就不再勸諫了,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
◎ 和解
陶淵明:“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diàn),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xī)如也;從之,純如也,皦(jiǎo)如也,繹如也,以成。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duó)。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 語譯-孔子說:“管仲的氣度狹小得很啊!”
有人問:“管仲很儉樸嗎?”孔子說:“管仲有三處居所,各項職事都設有專人,從不兼職,這哪里是儉樸呢?”
那人又問:“那么,管仲知禮嗎?”孔子說:“國君在宮殿大門前立一個屏,管仲家大門外也立一個屏。國君宴請賓客,在堂上有放置酒杯的土幾,管仲宴客也設有這樣的土幾。若說管仲知禮,那還有誰不知禮呢?”
孔子告訴魯國的樂師關于音樂的道理,說:“音樂演奏的全部過程是可以感受的。一開始,樂聲熱烈振奮;繼而八音齊奏,音樂和諧委婉,清越明晰,余音裊裊不絕,音樂就這樣完成了。”
衛國儀這個地方的封疆官請求孔子接見他,說:“凡是到這個地方的賢人君子,我沒有不請求見的。”孔子的學生領他去見孔子。出來以后,他對孔子的學生們說:“諸位,何必憂慮你們的先生失掉官位呢?天下無道而黑暗的日子已經很長久,天意將把你們的先生當作木鐸來警醒人民、傳道于天下呀。”
孔子評論《韶》樂說:“音律太美了,內容也非常好。”又評論《武》樂說:“音律太美了,但內容上差一點。”
孔子說:“居于統治地位而不能寬厚以待下,行禮的時候不能莊重嚴肅,遭遇喪事時沒有悲痛哀戚,這種人我怎么看得下去呢?”
◎ 和解
張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