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古代史史料學(第三版)
- 陳高華 陳智超等
- 13496字
- 2020-12-10 18:17:48
第二節 傳世甲骨文的著錄書
甲骨文被發現以后,由于民間私掘和古董商人的收售,使甲骨大量地流散于世間,其中有一部分還被盜運至國外,使我國的寶貴文化遺產遭到嚴重損失。這時有一批早期的甲骨學家如劉鶚、王襄、羅振玉等和后來的甲骨學家胡厚宣等,努力搜求甲骨并著錄成書,為甲骨文史料的收集保存和流傳作出了重要的貢獻。為了與科學發掘的甲骨文相區別,我們稱這些非科學發掘的甲骨文為“傳世的甲骨文”。傳世的甲骨文著錄書共有六十多種,現擇要分組介紹如下。
(甲)早期的甲骨文著錄書
甲骨文的第一部著錄書是《鐵云藏龜》,著者劉鶚,字鐵云,江蘇丹徒人,通曉算學、醫學、治河等學問,曾參與治理黃河,頗著聲譽。又曾向清政府建議借外資興辦實業,不得志。此后,以私售倉粟罪流放新疆,逝于迪化(今新疆烏魯木齊)。晚年曾著小說《老殘游記》。劉氏嗜金石考古之學,曾投古文字學家吳大澂門下,為甲骨的早期收藏家之一。他所藏甲骨的來源,得自王懿榮之子王翰甫千余片,定海方藥雨三百余片,此外還有在山東、河南、河北一帶購買的四千余片,總共收藏有五千片以上(21)。劉氏竭半載之力,從中挑選一千零五十八片,編成《鐵云藏龜》六冊,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由抱殘守缺齋石印出版。
《鐵云藏龜》的原刊本有羅振玉序、吳昌綬序和劉氏的自序。另外又有吳、劉二序本,還有一種無序本,僅題“抱殘守缺齋所藏三代文字第一”,這種本子流傳較廣。以上三種,除序有所不同之外,其他版式皆同。此書拓片墨色不佳,印制欠精,因而字跡模糊。1931年上海蟫隱廬翻印二序本,后附《鐵云藏龜之余》,合為六冊,每片之旁附有鮑鼎的釋文。該書許多拓片用白粉描過,字形失真,且多處描錯,誤釋亦多。
《鐵云藏龜》為開創之作,編排無一定標準,而且混入五片早期鍥刻拙劣的贗品(57.1、84.1、130.1、254.1、256.1),這是由于當時認識水平的限制。劉鶚斷定甲骨卜辭為殷代文字,提出了“以天干為名,實為殷人之確據”的論斷,這是正確的。但是劉鶚當時只認出了四十余字,其中包括十九個干支字和兩個數字,只對幾條卜辭作了極初步的解釋,而對甲骨卜辭本身的內容尚缺乏認識。盡管如此,該書著錄的材料卻是很有價值的。卜辭多屬武丁時期,有關于祭祀、戰爭、方國、祖先、人物、上帝、神祇、求年、求雨、卜旬、卜夕等多方面內容,為后來的研究者不斷征引。
《鐵云藏龜》問世后一年,孫詒讓根據該書寫成了第一部甲骨文的研究著作——《契文舉例》。孫詒讓,浙江瑞安人,晚清著名經學家,同時又是一位有素養的古文字學家,自稱“治古文大篆之學四十年,所見彝器款識逾兩千種”(22)。孫氏見到《鐵云藏龜》,欣喜異常,“窮兩月力校讀之,以前后重復者參互采繹,乃略通其文字”(23)。他主要采用與金文比較的方法認出了一百八十多個字,而且多為基本的常用字,這樣就為識讀甲骨卜辭奠定了初步的基礎。同時,他將《鐵云藏龜》所著錄的史料按事類分為十章:日月第一、貞卜第二、卜事第三、鬼神第四、卜人第五、官氏第六、方國第七、典禮第八、文字第九、雜例第十。這是甲骨文分類研究的雛形。
孫氏的《契文舉例》處于甲骨文研究的草創時期,由于所見到的材料有限,卜辭未能通讀,不能在卜辭的語句中求通字義,他作出的一些結論就難以成立了。加之《鐵云藏龜》印制欠佳,因而誤釋很多,如:釋“王”為“立”,以“貞”為“貝”,視“河”為“人乙”,誤“告”為“吉”等,比比皆是。《契文舉例》與孫詒讓的其他著作相較,顯得粗疏。雖然如此,孫氏的草創之功還是應該充分肯定的。
劉鶚死后,1915年,羅振玉從劉氏所貽墨本中選出《鐵云藏龜》所未刊者四十片,編成《鐵云藏龜之余》。原本墨拓甚精。這批材料后來又收入羅氏《殷虛書契續編》。
上海英籍猶太人哈同的妻子羅迦陵得到劉鶚舊藏千片。“其中見于《鐵云藏龜》者十之一二,而未見者十之八九。乃復選其優者”(24)編成《戩壽堂所藏殷虛文字》(簡稱《戩》),共著錄甲骨六百零五片。書題睢寧姬佛陀類次,實出王國維之手。王氏在《隨庵所藏甲骨文字序》中曾提到:“丙辰丁巳間,鐵云所藏一部歸于英人哈同氏,余為編次考釋之。”(25)《戩》于1917年由上海倉圣明智大學石印出版,編入《廣倉學窘叢書》《藝術叢編》第三集。1918年又刊單行本,與王國維所作考釋合為二冊。單行本印制較精。王國維所作諸條考釋,灌注了他對甲骨文專題研究的心得。《戩》書內容重要,材料豐富,內中有幾條卜辭構成了王氏所著《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考》的主要論據。王氏的名著《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和《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考》,以甲骨卜辭考訂了古文獻的史料價值。他在《古史新證》(26)中指出:由于地下材料的出土,“我輩固得據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以地下出土的甲骨卜辭,與文獻材料相印證,以發明商代的歷史,是王國維特別提出的“二重證據法”。
《戩》1.10與《后》(27)上8.14為一骨之折,由王國維發現并加以綴合,據以糾正《史記·殷本紀》的先公先王次序,是為甲骨綴合之始。后來董作賓又將劉惠之舊藏一片與此兩片拼合。三片綴合的摹本著錄于《卜辭通纂》的《書后》頁2,拓本著錄于《殷契粹編》112,“此三片之復合,于殷先公先王之世系,至關重要”(28)。三片綴合后的卜辭是:
乙未酒品,上甲十、報乙三、報丙三、報丁三、示壬三、示癸三、大乙十、大丁十、大甲十、大庚七、小甲三……三,且乙十……
上甲六示在《史記·殷本紀》中的次序是:上甲、報丁、報丙、報乙、主壬、主癸。王國維根據卜辭的先公先王次序校正《殷本紀》“三報”的次序應是:報乙、報丙、報丁,使史籍中延續的錯誤得到廓清。王國維的這一發現,成為甲骨學中著名的一例。
此外,《戩》3.3對甲骨文“后”字的考證,《戩》1.1、1.2之“土”,《戩》1.3之“王亥”,《戩》1.4之“高祖亥”,《戩》1.5之“上甲”,《戩》3.4之“中宗祖乙”等考釋中都有重要發明。
《戩壽堂所藏殷虛文字考釋》為甲骨文著錄書附考釋之始,此后出版的諸種著錄書亦多附有考釋。
著錄劉鶚舊藏甲骨的書還有葉玉森的《鐵云藏龜拾遺》。葉氏所得共一千三百版,選其中二百四十版編成《拾遺》,均為《鐵云藏龜》和《鐵云藏龜之余》所未錄者。后附釋文合為一冊,1925年上海五鳳硯齋石印出版。又有富晉書社重印本。書中著錄的甲骨卜辭有關于人祭、邑內騷亂、戰爭、封侯、田獵、疾病和入龜等項內容。
旅居我國的美國人福開森(John C.Ferguson)也得到一部分劉鶚的舊藏甲骨,后經商承祚選拓編成《福氏所藏甲骨文字》,并作考釋。全書共著錄三十七片,1933年4月由金陵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影印出版,書后附董作賓跋。董氏根據他的分期標準對全書的材料作了分期分類。第一期武丁時期有祭祀、征伐、狩獵、疾病、風雨、卜旬、雜卜、骨臼刻辭等項內容;第三期廩辛、康丁時期有祭祀、卜旬;第五期帝乙、帝辛時有田游。
劉鶚舊藏的一部分又歸于商承祚,商氏選拓六百多片,又加上所收集的其他各家所藏共一千片編入《殷契佚存》(簡稱《佚》)。其中《佚》255至316,共六十二片,為燕京大學教授美國人施美士(Ernest K.Smith)藏,多數是第三期廩辛、康丁時的卜辭。施氏舊藏的《佚》256與前中央研究院第三次發掘出土于大連坑西南的《甲》(29)2282可合,拼合片為《佚》986。此片是董作賓拼合的,后又著錄于《殷虛文字綴合》51和《甲骨文合集》27456,是第四期卜辭。此片的拼合,可確證施氏舊藏甲骨出土于大連坑一帶。這片甲骨上面載有:上甲、大乙、大丁、大甲、大庚、大戊、中丁、祖乙、祖辛、祖丁十示直系先公先王。
施氏死后,他所藏的甲骨由他的遺孀捐贈給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圖書館。這批材料后來又由周鴻翔著錄在《美國所藏甲骨錄》(簡稱《美》)的哥倫比亞大學所藏部分內(《美》414—477片)。
《佚》518正、反,為著名的“宰豐骨”,一面鏤刻花紋,另面刻有文字,這是帝乙、帝辛時期殷王田獵捕獲野獸之后,賞賜臣下及進行祭祀的記事。
王襄也是一位早期的收藏家,他的收集活動大約和王懿榮同時(30),所藏甲骨約四五千片之多。1925年編成《簠室殷契征文》一書,著錄甲骨一千一百二十五片,后附釋文二冊,共四冊,由天津博物院石印出版。王襄將所錄甲骨按內容分為十二類:天象第一、地望第二、帝系第三、人名第四、歲時第五、干支第六、貞類第七、典禮第八、征伐第九、游田第十、雜事第十一、文字第十二。
天象類第一片是武乙、文丁時期關于日食的記載,卜辭是:
癸酉,貞日夕有食唯若?
癸酉,貞日夕有食非若?
此拓片被剪割,其完整的拓片見《佚》374片。
天象類第二片是武丁時期關于月食的記載,卜辭是:
旬壬申,夕,月有食……
以上都是研究古代天象的寶貴史料。
《簠室殷契征文》一書內,重要的史料很多,但此書在編纂上有很大的缺點,就是割裂拓片以適分類。一塊完整的龜甲或牛胛骨上面,往往刻有幾條以至幾十條卜辭,王襄將完整的拓片剪割為數條,或將一條卜辭又割為數段,失去了完整性。再者文字多用粉筆加工,全失真趣。因此,書出之后,多疑其為贗品。其實,王襄辨偽功力極深,所收無一贗品,后來這一事實才逐漸為大家所承認。郭沫若在《卜辭通纂》一書的《后記》中說:“知《征文》不偽,則其書自為一可貴之研究資料。”
(乙)羅振玉所輯甲骨文著錄書
在科學發掘的甲骨文未發表之前,最重要的甲骨文著錄書當推羅振玉所輯四種:《殷虛書契》(簡稱《前》)、《殷虛書契后編》(簡稱《后》)、《殷虛書契菁華》(簡稱《菁》)、《殷虛書契續編》(簡稱《續》)。
羅振玉,字叔言,號雪堂,祖籍浙江上虞,生于江蘇淮安。1896年在上海辦《農學報》譯載西方農學著述。1898年6月創辦東文學社,當時王國維入社就學,得到羅振玉賞識,遂結為終生之交。
羅振玉于1902年在劉鶚處初次看到甲骨拓本,并“慫恿劉君亟墨拓,為選千紙付影印,并為制序”(31)。在甲骨文研究的早期階段,由于材料缺乏,認識不免受到局限,即便是精通小學的孫詒讓,他所作的《契文舉例》也“未能闡發宏旨”(32)。羅氏認為要提高對甲骨文的認識水平,大量收集整理材料為當務之急。他說:“寶物之幸存者有盡,又骨甲古脆,文字易滅……不汲汲搜求,則出土之日,即澌滅之期,矧所見未博,考釋亦詎可自信,由此觀之,則搜求之視考釋不尤急歟!”(33)從1906年起,羅氏開始了個人的收集活動,先是通過古董商人購買甲骨。和劉鶚等早期收藏家一樣,開始時也以為甲骨出自河南湯陰,后來還是從古董商人那里“詢知發現之地,乃在安陽縣西五里之小屯,而非湯陰”(34)。知道確實出土地點之后,便于1910年派人前往當地“瘁力以購之。一歲所獲,殆逾萬”。“復命弟子敬、振常,婦弟范恒齋兆昌至洹陽采掘之,所得又再倍焉”(35)。《殷虛書契菁華》中所錄大版,即當時所獲。羅振玉的收集,與從來的古董家有所不同,他不僅收集有文字的甲骨,還注意與甲骨同出的其他古物。后來羅氏將所搜集的古器物的一部分編為《殷虛古器物圖錄》,其中有甲骨四片,于1916年4月照相影印出版。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羅振玉攜帶其多年累積的甲骨赴日。由于輾轉運輸及稅吏檢查,損壞者十之五六,但墨本尚存。在日本,羅氏以一年之力,編成《殷虛書契》八卷。1911年曾出《國學叢刊》石印本,不全。1913年出珂版精印本,收錄甲骨二千二百二十一片。1932年有重印本。新版勝于舊版。
羅氏刊行《殷虛書契》之后,又將所存尚未墨拓之大胛骨,采用照相影印的辦法予以刊布,名《殷虛書契菁華》,于1914年出版,全書不分卷,共著甲骨六十八片。后又有富晉書社重印本,頁次有所顛倒。書中所收四片巨大牛骨,都屬武丁時期,正、反面有字,筆鋒雄勁,大字涂朱,內容完整,不僅是寶貴的史料,而且是罕見的藝術珍品。
1915年仲春,羅振玉返國親自往安陽小屯進行探訪,作實地考察。回日本后,“發篋盡出所藏骨甲數萬,遴選《前編》中文字所未備者”,復得一千一百零五片,編為《殷虛書契后編》一冊,于1916年3月出影印本。又輯入《廣倉學窘叢書》,是為《藝術叢編》本,又有重印本。日本學者池田末利作有《殷虛書契后編釋文稿》(1964年12月)。
此后,羅氏繼續收集國內各藏家拓片,到1933年影印出版《殷虛書契續編》,全書六冊,收錄甲骨二千零一十八片。
羅氏四種書,共著錄甲骨五千四百一十二片,取材精審,編輯嚴謹,印刷精美。在四種書中,特別是《前編》和《后編》,是研究甲骨文和商史必要的典籍,也是羅氏編著的諸書中貢獻最大的兩部。
繼《前編》之后,羅振玉主要根據《前編》的材料著《殷虛書契考釋》六萬余言(36)。內容分為八章:都邑第一、帝王第二、人名第三、地名第四、文字第五、卜辭第六、禮制第七、卜法第八。十二年以后又出增訂本,它是羅氏在甲骨文方面資料整理和研究的最后成果。
羅氏于“都邑”一章,首先考訂出小屯為故殷墟。他說:“商自成湯至于盤庚凡五遷都,武乙立復去亳徙河北,其地當洹水之陰,今安陽縣西五里之小屯即其虛矣,方志以為河亶甲城者是也。”這一重要的發現為甲骨文的研究提供了歷史背景。但以為武乙時所遷則有誤。他還確定甲骨卜辭為殷商王室之遺物,是很有見地的,較之劉鶚一般地指出甲骨為殷人遺物,大大地推進了一步。
羅氏于“帝王”一章,羅列了一系列王的名號,“《史記·殷本紀》載成湯以來至于帝辛傳世三十,今見于卜辭者二十有二”,即:大乙、大丁、卜丙、大甲、大庚、小甲、大戊、中丁、卜壬、且乙、且辛、且丁、南庚、羊甲、般庚、小辛、小乙、武丁、且庚、且甲,康且丁、武乙。《增訂殷虛書契考釋》(簡稱《增訂》)又補文武丁,又舉配食之妣十四。這就為殷王世系的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羅氏于“地名”一章,指出地名一百九十三個,《增訂》本增至二百三十個。分為十六類:曰王在某、踐于某、至于某、往于某、出于某、步于某、入于某、田于某、狩于某、驅于某、舟于某、在某次、于某、伐某、征某、某方,《增訂》本又增從某。以上列出的十七項確定地名的標準大致不差,對釋讀甲骨卜辭很有幫助。但仍有未當之處尚需斟酌,如:驅于某、舟于某。
羅氏于“文字”一章,將卜辭中之文字分為“有形聲義胥可知者,有僅得知其形與義者,有形聲義不可知而與古彝器款識同者”三類。《增訂》本將后兩類取消。羅氏認為,商代文獻缺乏,甲骨卜辭文至簡質,甲骨文字又多假借,尚難確定其義。因此他治商史便從文字入手,“由許書以溯金文,由金文以窺書契,窮其蕃變,漸得指歸,可識之文遂幾五百,循是考求典制,稽證舊聞”(37)。
羅氏考證文字的方法多就文字偏旁的形、聲部分加以隸定,就其形體與金文小篆加以比較,闡明其因襲關系,從而確認了不少的甲骨文字。但聯系甲骨卜辭對字義進行考察尚不充分,因此他所確定的字還有一些錯誤。但是羅氏為甲骨文字的考釋奠定了基礎。郭沫若關于羅氏對甲骨學的貢獻曾作過全面的評價:“甲骨自出土后,其搜集、保存、傳播之功,羅氏當居第一。而考釋之功亦深賴羅氏。”“1915年有《殷虛書契考釋》一卷(后增訂本改為三卷),則使甲骨文字之學蔚然成一巨觀。談甲骨者固不能不權輿于此。”(38)
葉玉森根據《前編》,作《殷虛書契前編集釋》八卷,1933年10月由上海大東書局石印出版。此書以《前編》著錄的甲骨文材料為順序,逐片作釋文,逐字羅列諸家考釋文字之說。各家說法以著作先后為序,或全錄,或節錄,“后說襲前說者概置不錄,有引申者仍節存之,間有獻疑,藉供探討”(39),最后附以自己的見解。
吳其昌所作《殷虛書契解詁》(40),就《前編》所錄卜辭逐一進行疏解,征引諸家說法頗為詳備,對于有關典籍、制度考索亦詳,但因體例龐大,惜未完成。
(丙)國外的甲骨文著錄書
在殷墟甲骨文被發現不久,就有一些外國傳教士兼營古董生意,乘機搜羅甲骨。1903年前后,有英國浸禮會駐青州傳教士庫壽齡(Samuel Couling)和美國長老會駐濰縣傳教士方法斂(Frank H. Chalfant)等,在山東濰縣一帶大肆收購甲骨。1909年前后,又有德國人威爾次、衛禮賢等人在青島收購甲骨。這些寶貴的文物后來大部流散到國外。方法斂曾將所得或所見到的甲骨都摹錄下來,積時十年編成《甲骨卜辭》(稿本)。方氏死后,稿本歸美國人白瑞華(Roswell S.Britton)保存。白瑞華自1935年以來,從方氏稿本中選印了三部書:《庫方二氏所藏甲骨卜辭》(The CoulingChalfant Collection of Inscribed Oracle Bone)(簡稱《庫方》)(41),摹錄甲骨一千六百八十七片;《甲骨卜辭七集》(Seven Collections of Inscribed Oracle Bone)(42),摹錄甲骨五百二十七片;《金璋所藏甲骨卜辭》(Hopkins Collection of the Inscribed Oracle Bone)(簡稱《金璋》)(43),摹錄甲骨四百八十四片。這三種書的摹寫,都出自美國人方法斂(Frank H.Chalfant)之手。《庫方》收錄的部分甲骨和《金璋》所收的全部甲骨都在英國。
英國是國外藏有甲骨較多的國家之一,此外是日本、加拿大和美國。其中日、加、美三國的甲骨已經過多次調查,均有拓本發表(詳下)。唯英國所藏甲骨雖然數量多且內容重要,但長期以來研究者所能見到的主要是發表在《庫方》《金璋》兩書中的摹寫本。這些摹本存在不少缺欠,如摹寫失真、漏字、缺反面文字、缺骨臼文字等。其中還摻雜了全偽或部分偽刻的摹片,不便使用。更重要的是,還有不少材料尚未發表(44)。上世紀80年代有機會對英國所藏甲骨進行了全面地收集、系統地整理,首次以拓本的方式發表了《英國所藏甲骨集》(Oracle Bone Collections in Great Britain)(簡稱《英藏》)(45),刊布了迄今所知的英藏甲骨,包括六個城市十一個公私單位的甲骨藏品,共計二千七百三十五片(46),其中未發表過的新片占三分之一以上。少數原骨因殘損而造成拓片字跡不清的,除拓片以外附以摹本。書后附有原骨現藏表、《英藏》與《金璋》《庫方》《合集》的著錄號對照表及字、詞索引。
在《英藏》中有不少值得注意的新內容,例如:甲骨文中的先祖之名“上甲”,一般都作“”,是一個合文。在大英博物館所藏的一片卜骨的反面(《英藏》12反)上面刻有“于上甲”三個字,“上甲”分書作“
”,為首見。
《英藏》2262有關于(商王)命令,“伊”去做某事的貞問。這條卜辭屬廩辛、康丁時期。“伊”是國族名、氏名。“
”是私名,人名“伊
”首見。在甲骨卜辭中與商湯名相伊尹有關的卜辭近百條。文獻中還有關于“伊陟”“伊奮”的記載(47),他們都屬伊氏家族。伊
亦當是伊尹之后。卜辭中“伊
”的出現,證明在商之末世,伊氏家族仍然顯赫(48)。
“美”作為地名“于美”(《殷契拾掇》2、78)、人名“子美”(《前編》1、29、2)已見著錄。“美”作為地名中的方國名首次出現在《英藏》59,卜辭中記有“美方”。
在劍橋大學的甲骨藏品中,發現一片形狀特異的殘甲(《英藏》1313),上面刻有一條殘辭,曰“辛巳卜,翌壬……”屬武丁時期。為確定此龜甲的產地,特請大英博物館所屬自然歷史博物館的E.N.愛爾納德博士做出鑒定,確認是“分布于從緬甸到印度尼西亞的一種大龜”(49)。聯系到《乙編》4330著錄的產于馬來半島的“武丁大龜”,為研究商朝與東南亞一帶的交通又增添一例確鑿的物證。
在外國人當中,收集和研究甲骨最著名的是明義士(James M. Menzies)。明義士是加拿大人,自1904年以來駐彰德傳教。1914年春,他時常騎著一匹老白馬在洹水南岸一帶考察殷墟遺址并收買大量甲骨,至1917年收集已達五萬片。他從中選出二千三百六十九片加以摹寫,編成《殷虛卜辭》在上海出版。原骨現藏南京博物院。1923年至1926年,小屯村又出幾批甲骨,其中有不少大塊的牛胛骨,這幾批也大多被明義士買去。明氏所藏甲骨有一部分在1927年毀于彰德駐軍之手。他于1937年“七七事變”前回國,所藏甲骨一部分留在中國,一部分運往國外。明氏死后,由他的家屬捐贈給加拿大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共四千七百片,都未曾發表過。
對這一批未經發表的甲骨,學術界很重視。1968年,臺灣大學許進雄應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的聘請,前往整理明義士舊藏甲骨。經許氏整理綴合后,從明義士舊藏中選出三千一百七十六片編為《明義士收藏商代甲骨》(The Menzies Collection of Shang Dynasty Oracle Bones),1972年由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出版。第一集為圖版,第二集為釋文。該書編輯的體例是,先根據董作賓的分期標準,按時代分為五期:每期內甲和骨分別排列,以“S”代表龜甲,“B”代表牛骨,下面再按事類編排,根據卜辭內容分祭祀、求年、氣象、卜夕、卜旬、田游、方國征伐、疾病等類。該書拼合七片,與其他書拼合四十二片,摹錄于后。這批材料第一期多為碎片,間或有他書未曾出現過的內容;第二期關于祭祀的卜辭占了大半,還有卜問風、雨、旬、夕的內容;第三期、第四期卜辭材料比較豐富,關于田獵的卜辭中有新見地名;第五期以祭祀卜辭和卜問旬、夕的刻辭為多,亦有很少見的卜問生育的卜辭。
明義士于1928年將自藏的甲骨,于《殷虛卜辭》未收者,又選拓編成《殷虛卜辭后編》(拓本)。此拓本原分裝九大冊,每頁一片,前六冊為藏甲,后三冊為藏骨,拓片共計二千八百一十九片。許進雄用明氏原拓片,依《明義士收藏商代甲骨》一書的體例,重新整理編輯,仍題《殷虛卜辭后編》,1972年由臺灣藝文印書館印行。明氏原拓本共二千八百一十九片,著錄二千八百零五片。書中比較重要的內容過去已于胡厚宣的《戰后南北所見甲骨錄》一書中發表了八百四十七片。另外,《殷虛卜辭后編》有十七片與《殷契佚存》“商承祚藏本”之部相重。《殷虛卜辭后編》一書內比較重要的內容是第二期和第三期的卜骨,有不少關于對上一世祭祀的卜問,可以由稱謂決定所屬的時代,為甲骨文的分期提供了寶貴材料。
安大略博物館所藏甲骨,除上述明義士舊藏外,還有懷特(William C.White,中文名為懷履光)的藏品約三千片和少量其他藏家的藏品。許進雄又將上述幾批甲骨編為《懷特氏等收藏甲骨文集》(Oracle Bones from the White and Other Collections)共收錄甲骨一千五百一十五片。其中有二十六片曾在《古代中國的骨文化》(Bone Culture of Ancient China)中發表過。此書的編輯體例與《明義士收藏商代甲骨》一書相同。編輯完畢,又發現可以綴合者,重新施拓附于書后。該書拓片可與他書拓片綴合者,則以摹本附于書后。最后有釋文與摹本合為一冊。此書有半數是第一期的碎甲,內中有不少珍貴的材料。如:B1915是迄今所見唯一的虎骨刻辭,是帝辛于雞錄田獵獲虎的記事。骨的另面刻有夔龍紋、饕餮紋、蟬紋和虎形動物,雕刻的花紋和文字上都鑲嵌綠松石。這和甲骨文中的鹿頭刻辭、牛頭刻辭、牛肋骨刻辭一樣,同為殷晚期有關田獵的記事刻辭。
此外,B1464的“東行”“上行”、S1504的“中行”、B1640的“右旅”、B1581的“大行”、B1901的“大左旅”等都不曾見于著錄,對于研究商代的政治、軍事組織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由于甲骨文日益受到國內外研究者的重視,除加拿大外,流散到其他各國的甲骨也在陸續刊布。
美籍中國學者周鴻翔,自1965年以來,多次漫游北美,遍觀美國各地博物館及圖書館所藏甲骨,選拓了匹茲堡卡內基博物館、哈佛大學皮博地博物館、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圖書館、圣·路易斯城市藝術博物館、華盛頓弗里爾美術館等十一個單位所藏甲骨共計七百片,編成《美國所藏甲骨錄》(Oracle Bone Collections in the United States)(簡稱《美》),1976年由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編輯的方法是按藏家排列。其中一至四百一十三片為卡內基博物館所藏,與《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簡稱《庫》)中的“卡內基博物館所藏”即第971至第1408片相重。《美》不僅彌補了《庫》摹本的不足,而且剔除了全偽四片(《庫》973、978、1080、1082),至于半偽之片仍收錄。《庫》內可拼合的三十二片亦加以綴合成十一片。
《美》34、81兩片(在《庫》中原分散為九片),是關于用“侯屯”作為人牲進行祭祀以求晴的占卜。《美》34是第一卜,《美》81是第三卜,可知前后占卜至少三次,足見對這次人祭的重視。在甲骨卜辭中,以方伯首領用為人牲的不乏其例。侯屯,應是一個侯國的首領。
在歐美地區流散的甲骨資料還刊布在饒宗頤所編的《巴黎所見甲骨錄》(1956年)、《海外甲骨錄遺》(1959年)、《歐美亞所見甲骨錄存》(1970年)等諸種著錄書中。雷煥章(Jean A. Lefeuvre)于1985年發表了《法國所藏甲骨錄》(Collections of Oracular Inscriptions in France)(簡稱《法藏》)(50)共收集巴黎所藏的五十九片甲骨,其中有三十三片是首次發表的。每一片甲骨都有正、反兩面照片、摹片、楷書譯寫、釋文和評注。正文由中、法、英三種文字組成。該書的圖版都比原片大約1.3倍,故字體較清晰,但不便拼合。1997年,雷煥章又刊布了《德瑞荷比所藏一些甲骨錄》(Several Collections of Oracular Inscriptions in Germany,Switzerland,the Netherlands,Belgium)(51),編輯體例與上書大致相同,但照片、摹本都采用了原大。1988年,胡厚宣出版了《蘇德美日所見甲骨集》(摹寫本)(52)。
1999年,出版了《瑞典斯德哥爾摩遠東古物博物館藏甲骨文字》(53),發表該館所藏商代刻辭甲骨一百零八片,這批甲骨都未曾發表過。根據該博物館所提供的照片,采用照相、摹本方式發表。有釋文和索引。另外,該館還收藏有山中商會拓本十三片,附在館藏甲骨之后一并發表,編號是附1至附13,原骨現藏美國哈佛大學皮博地博物館。
關于日本所藏甲骨的著錄,主要有早年林泰輔所編的《龜甲獸骨文字》(1917年),郭沫若《卜辭通纂》內《日本所藏甲骨擇優》(1933年),和后來金祖同在日本搜拓甲骨編成的《殷契遺珠》(1939年)、《龜卜》(1948年),以及梅原末治的《河南安陽遺寶》和饒宗頤的《日本所見甲骨錄》(1956年),貝塚茂樹所編的《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甲骨文字》(1959年),增訂版改稱《甲骨文字研究》(1980年)。松丸道雄的《散見于日本各地的甲骨文字》(54)和《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甲骨文字》(1983年)。伊藤道治有《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藏甲骨文字》(1987年)等。
(丁)郭沫若所作甲骨文著錄書
郭沫若是以馬克思主義觀點研究中國古代社會的開創者。他所著《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一書是代表性著作。其中《卜辭中的古代社會》這一篇,就是以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充分利用甲骨卜辭這一直接的豐富的文字史料去觀察研究商代社會。他說:“得見甲骨文字以后,古代社會之真實情況燦然如在目前。”這與過去學者的研究是迥然不同的。因為即使像羅振玉、王國維那樣第一流的古文字學家,也只是對個別的文字或具體的史料作出考證。
為了進一步研究古代社會,郭沫若非常注意收集原始材料。他在日本時,發現殷墟甲骨流入日本,計劃就便收集日本諸家所藏編成一書未成,便改變計劃,編成《卜辭通纂》(簡稱《通》)。所據資料多采自劉鶚、羅振玉、王國維、林泰輔諸氏之書,其中也有未經著錄的新材料,如馬叔平(衡)的凡將齋藏甲骨文拓本、何敘甫(遂)所藏拓本和在日本收集的公私藏家的拓本或照片都編為《別錄》,后附考釋及索引共四冊。1933年5月,由日本東京文求堂影印出版。1977年日本朋友書店重印。1983年6月科學出版社又出影印本一冊,收入《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二卷。
郭沫若說,他編著《卜辭通纂》的目的是:“選擇傳世甲骨之精粹者,重新加以排比之,并一一加以考釋,以便觀覽。”他將整編內容分為八類,即干支、數字、世系、天象、食貨、征伐、田游、雜纂。一方面以甲骨卜辭的分類排比來反映商代社會,同時通過對甲骨卜辭的考釋,闡明自己對社會歷史和甲骨文字研究的觀點,以他的新發現,為商代歷史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例如:
《通》118,卜辭為:
庚寅卜,[貞]其眢又[于]羌甲、南庚、甲、□□、小辛?
羌甲,羅振玉釋“羊甲”,謂即《史記》之陽甲,王國維從之。郭沫若根據其位次在南庚之上,確定是南庚之父沃甲。后來他在《殷契余論》(55)以及《粹》250的考釋中續加申述,遂成定論。于省吾又指出:沃乃羌字之形訛。文獻中的沃甲是由甲骨文中的羌甲衍變而來(56),使此說更臻完善。郭沫若根據卜辭定“甲”為殷王名,而且以其位在南庚之次小辛之上,又考《史記》南庚與小辛之間為陽甲、盤庚,說明“
甲”自是陽甲。又根據《簠室殷契征文·帝系》中的卜辭39、117、146都是祭后甲協祭先甲之例,證明
甲為陽甲無疑,亦成定論。
以羌甲為沃甲,以甲為陽甲的發明,推進了甲骨卜辭中關于先王世系的研究。
又如《通》596,卜辭的內容是關于殷王出師時師次(即軍事駐地)中的記錄,是第五期卜辭。這片甲骨是郭沫若以《前》2.13.7、2.3.5、2.4.5、2.4.1四片甲骨拼合而成。由卜辭中的記月和記日,計算出所經地點的距離,認為殷京到所至地點的路程所需時間在四十日以上,師行平均以日七十里計,約在三千里內外,因疑殷人活動已達今浙江上虞,由此推測殷時疆域已越長江而南。
再如以《通》635、657、642三片卜辭上所記的地名之間的關系加以歸納,證明殷王朝的田獵區在今河南沁陽一帶。這又比王國維《殷卜辭中所見地名考》以聲類為媒介證之史籍的方法前進了一大步。
書中于商史發明甚多,不能一一列舉。
1937年郭沫若在日本又出版了另一部甲骨文著錄書——《殷契粹編》(簡稱《粹》)。所用的材料是根據上海收藏家劉體智所藏兩萬八千多片甲骨的全部拓本從中精選的,此拓本由金祖同帶至日本。《殷契粹編》共選用1595片,仍由東京文求堂石印出版,與考釋合五冊,后附索引。解放后,考古研究所遵照作者的意見作了一些必要的加工,圖版部分,全部換用了考古所新拓的善齋舊藏甲骨拓片,按甲骨原形原大拓全。原書骨、臼分離的并為一號,有缺臼文、缺背文的一并補入。科學出版社又為之重編索引,作為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考古學專刊甲種第十二號于1965年5月重印出版,精裝一冊(57)。全書經于省吾校閱,并將意見錄于眉端,由于換新片增加的文字由胡厚宣作了考釋。該書編輯體例及分類與《卜辭通纂》大體相同。其中有許多重要材料,在考釋方面也有不少新的精辟的見解。
卜辭中有先公名夒,屢見祀典,由王國維首先指出,認為是帝嚳,學者有所懷疑。《粹》1、2片都有“高祖夒”之稱,《粹》3更有“夒眔上甲”,郭沫若認為夒是“殷之始祖”。這些材料為王國維的說法補充了例證。
《粹》113是作者以劉體智的兩個斷片與燕京大學藏片的拼合。上著先公名號,次序是:上甲、報乙、報丙、報丁、示壬、示癸。又《粹》114片雖缺刻橫畫,辭亦不全,但其殘辭也顯示了報乙次于上甲。上甲之次是報乙的史實,可證《史記·殷本紀》的世次之誤無疑,為王國維的《先公先王考》又補充了兩個例證。
《粹》1171卜辭中有甲骨文“三萬”的合文。此為甲骨文中數字的最高記錄。
《粹》1468鍥刻甲子至癸酉十個干支,共計五行,其中一行字體精美整齊,其余數行字體稚拙歪斜不正,作者認為這是殷人從師習刻的最好例證。
此外,還有“王作三師”之制、日出日入之祭、“南單三門”、“十朋”的合文、“大今二月”“大今三月”等,都值得注意。
總之該書內容豐富,頗多精品,在考釋方面也有很多新的創見。
(戊)戰后甲骨文著錄書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前中央研究院在安陽的發掘工作被迫停止,隨后盜掘偷販者蜂起,日偽乘機劫掠,因此不少甲骨流散于京、津、滬各地以至日本。1945年抗戰勝利后,胡厚宣從四川專程往京津、寧滬一帶,收集流散的甲骨并整理研究,在上世紀50年代完成了《戰后京津新獲甲骨集》《甲骨續存》《戰后寧滬新獲甲骨集》《戰后南北所見甲骨錄》四部書。
《戰后京津新獲甲骨集》(簡稱《京津》)四冊,著錄甲骨五千六百四十二片,1954年上海群聯出版社墨拓影印出版。該書所錄的甲骨都是在京津一帶收集的,編排上采用先分期后分類的辦法,給研究者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作者把甲骨分為四個時期:一期包括盤庚、小辛、小乙、武丁;二期為祖庚、祖甲;三期為廩辛、康丁、武乙、文丁;四期為帝乙、帝辛。每期之下又以類編次,分來源、氣象、農產、祭祀、神明、征伐、田獵、芻魚、行止、占卜、營建、夢幻、疾病、死亡、吉兇、災害、諸婦、多子、家族、臣庶、命喚、成語、紀數、雜類等二十四項。
該書內重要的材料很多,如《京津》1是一片完整的龜腹甲,上面刻有關于冰雹的記載,對于殷代氣象學的研究有重要意義。有關冰雹的記載還見于《庫》410、《丙》537、《丙》62等卜辭(58)。
《京津》520記有四方名及四方風名,屬武丁時期,與其相關的記載還見于《乙》4548和《綴合》472等。胡厚宣所著《甲骨文四方風名考證》(59),后又作《釋殷代求年于四方和四方風的祭祀》(60),論證殷代于東南西北四方和四方風各有專名,它們在殷人的心目中都是一種神靈,并受到隆重的祭祀;又指出,這種四方和四方風名全部保存在《山海經》和《堯典》里。過去學者多以《山海經》為荒誕不雅馴之言,王國維于《大荒東經》中發現了王亥之名與甲骨文中記載的王亥相合,人們或以為事出偶然。胡厚宣發現《山海經》中四方和四方風名,不但名稱與甲骨文相同而且句法也幾乎完全一樣,由此進一步證明了《山海經》的史料價值。對于一般以為成書于秦漢時期的《尚書·堯典》,也由此證明其中包括著早至殷代武丁時期的史料。
《京津》1255(正)與《前》7.9.2可合。《京津》1256為其反。這版卜辭是關于武丁時以五百個戰俘奴隸(仆)用作人牲,殺牲祭祀的重要史料。
《甲骨續存》三冊(簡稱《續存》),上編為拓本,著錄甲骨二千七百五十五片;下編為摹本,著錄甲骨九百九十八片,共著錄三千七百五十三片,1955年上海群聯出版社出版。該書材料來源,包括了四十個單位或個人的收藏,書后附有《采錄資料索引表》。編輯體例與《京津》相同。書中史料有不少值得注意者。例如:《續存》下916(正)、915(反),為帝乙、帝辛時期的牛胛骨。正面是殘缺的干支表;反面是關于一次戰爭的刻辭,應是屬于一條卜辭的驗辭部分。由正面的干支表所占的位置推測,全文約在一百五十個字以上。這是甲骨文中關于在戰爭中掠獲外族戰俘奴隸,劫獲車馬、武器等最為詳盡的記錄,對于我們了解商王朝對外戰爭的性質提供了生動具體的史料。(61)
《戰后寧滬新獲甲骨集》(摹本)二冊(簡稱《寧滬》),著錄甲骨一千一百四十一片,1951年4月由上海來薰閣出版。該書卷一著錄的內容為1940年前后安陽村中出土的甲骨,時代多屬廩辛、康丁、武乙、文丁四王。卷二多屬武丁及帝乙、帝辛時期,與羅振玉早年所獲相類似,大約出自小屯村北。卷三為數年間在寧滬一帶的零散收集。該書編輯體例與《京津》相同。書中有不少重要的材料,如:
《寧滬》1.119有“高祖河”,知“河”為殷之先祖;由《寧滬》1.148“伐”字的變體,像用戈砍伐羌人之首,形象地證明羌為殷人伐祭的犧牲。
《寧滬》1.110及1.111為一牛胛骨之正、反,是牛卜骨中最大,而且字數最多且完整者。
《戰后南北所見甲骨錄》(摹本)五卷三冊(簡稱《南北》),共著錄甲骨三千二百七十六片,1951年9月由上海來薰閣出版。(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