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古希臘藝術風格的初創

任何藝術創作都不可能憑空產生，因此，希臘人最初是亦步亦趨地按照從埃及人那里學來的神圣規則從事藝術創作的。但是，希臘人既學習埃及的藝術風格，又不滿意埃及的藝術風格。

希臘人為什么不滿意埃及的藝術風格呢？因為希臘與埃及具有不同的社會狀況，對藝術作品具有不同的要求。我們說過，埃及藝術是給死去的靈魂觀看的，而希臘藝術是給活人觀看的。因此，希臘人喜歡真實的藝術，喜歡按照人們所看到的樣子去表現的藝術，而不是按照人們所知道的樣子去表現的藝術。于是希臘人開始了藝術發展史上一次劃時代的、偉大的變革。

從埃及藝術風格轉變為希臘藝術風格，這是一個艱苦的、漫長的過程。

從公元前7世紀到公元前6世紀，希臘藝術進入了古風時期。所謂古風時期，就是從“荷馬時代”之后到公元前5世紀之前希波戰爭之間。這個時期，希臘人逐步地拋棄按照從埃及人那里學來的“知道的”原則去創造形象，開始按照“看到的”原則去創造形象，也就是追求怎樣把看到的人物的樣子表現得充分，以便真實地表現一個美的、健康的人。這就是希臘藝術風格的初創，也是從埃及藝術風格到希臘藝術風格的轉變。

以下四尊雕像，可以清晰地看出希臘藝術風格的初創過程。

第一尊是公元前6世紀庫羅斯立像。古希臘人稱男性青年為“庫羅斯”，這尊立像大約創作在公元前615年至公元前590年之間，它的外形與姿態都借鑒了埃及藝術風格：人物完全正面，左腳微向前，胳膊緊貼軀體，手握拳。不管這尊雕像有多大的局限，它在藝術發展史上的意義是不容抹殺的。偉大的希臘藝術的新風格就在這尊雕像上邁開了可貴的、堅實的第一步，那就是對人的膝蓋有新的表現方式，盡管它對人的膝蓋表現得很勉強，是不完全成功的試探，但是，它在希臘藝術風格的創造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貢布里希對它作了崇高的評價：

整個藝術史上最偉大、最驚人的革命就是在那里開花結果的……制作雕像的那位藝術家并不滿足于恪守任何公式，他已開始探索自己的路子了。他顯然有意弄清膝蓋實際看起來是什么樣子。大概他干得不很成功；他的雕像的膝蓋可能比埃及的榜樣更難叫人信服；但是，關鍵是他已決定要自己看一看，不去沿襲陳規舊例。問題已經不再是學習一個現成的公式去表現人體了。希臘雕刻家人人都想知道的是他應該怎樣去再現一個個別的人體。埃及人曾經以知識作為他們的藝術基礎；而希臘人則開始使用自己的眼睛了。這場革命一旦開始，就無法遏止。那些雕刻家在作坊里試用表現人物形象的新想法和新方式，而每一項革新又被別人急不可待地接過去使用，再加上自己的創見。這個人發現了怎樣鑿出軀干，那個人則發現只要雙腳不都牢牢地放在底座上，雕像看起來就可能生氣大增。另外一個人又會發現他能使面孔呈現出活力，只要簡單地讓嘴向上翹起使它似乎在微笑就行了。當然埃及人的方法有許多地方更為保險。希臘藝術家的實驗有時也會不見成效。那微笑看起來也許像無可奈何的苦笑，要不就是那比較隨便的站立姿勢可能使人感覺矯揉造作。但是希臘藝術家不會輕而易舉地被這些困難嚇到。他們已經啟程上路了，這條路是沒有回頭之處的。⁽⁴⁾

第二尊是公元前6世紀中葉庫羅斯立像。這尊雕像大約創造于公元前6世紀中期，人物的形象又有了一些顯著的變化，表現在以下四點：肉體的質感強烈，我們似乎可以感覺到肌肉的柔軟和溫度；肩膀、胸、腹、胳膊、大腿之間更加和諧；在細部上運用圓雕的手法，形象顯得更加真實；人物的面部開始有了“古風式的微笑”。

第三尊是公元前6世紀晚期庫羅斯立像。這尊創造于公元前6世紀下半葉的雕像變化表現在：胸部更加符合人體的實際；沒有握拳，手心生動；姿態自由，微笑生動。

第四尊是自然微笑的少女像。這尊少女像創造于公元前6世紀下半葉稍晚的時期，少女的微笑已經不再是呆板的“古風式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自然的微笑；服飾華麗，已經有了衣紋褶皺生動的雛形；頭發、耳環、項圈增加了女性的嫵媚優雅；站立姿勢自然生動。

至此，希臘藝術風格已經完全離開了埃及藝術風格，創立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具體地說，第一，古埃及是按照人們所“知道的”去創作，而古希臘人是按照人們所“看到的”去創作；第二，古埃及藝術形象是呆板程式的，古希臘的藝術形象是真實自然的；第三，古埃及的藝術形象是冷漠嚴肅的，而古希臘的藝術形象卻是和諧的、明快的、美的；第四，古埃及的藝術形象是尊嚴不茍言笑的，而古希臘的藝術形象已經具有了“古風式的微笑”。所有這些改變，歸結為一句話，就是創造了“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的希臘形象。

古希臘藝術創造了獨特的風格，迎來了古希臘藝術的繁盛期。

第一尊　公元前6世紀　庫羅斯立像

第二尊　公元前6世紀中葉　庫羅斯立像

第三尊　公元前6世紀晚期　庫羅斯立像

第四尊　自然微笑的少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