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鄉土文化哪兒去了？

在農村采訪，常有這樣的感慨：不少地方，盡管農民的物質生活比原先好多了，可文化生活呢？仍擺不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樣的老調調。

我在縣里掛職時，閑暇，常和縣政府一位姓楊的主任聊天。楊主任告訴我，年輕的時候他在村里當團支書，那時要組織點兒活動，真是難哪！村里沒錢買籃球，他到距村幾十公里外的駐軍營地撿了個人家不要的破球，補巴補巴，愣是用了兩年。買不起乒乓球臺，用土坯壘個臺子，上面薄薄抹一層水泥，一個簡易乒乓球臺便告落成。就這樣一個土臺子，工余飯后常被鄉親們圍得水泄不通。

楊主任感慨，那時候窮歸窮，一到冬日農閑季節，村里的黨團組織倒是常常組織各種各樣的鄉土文化活動：跑旱船，踩高蹺，耍獅子，賽籃球……大家忙得不亦樂乎。各村都有戲班子，一進臘月，你村的戲班子到我村唱，我村的到你村唱。親戚之間，你村唱時請我，我村唱時請你。唱出了心勁兒，唱出了和睦的鄰里關系。

他說，現在盡管許多農家可看著電視上的畫面了，總覺得離咱遠了點，不如咱的鄉土文化貼心。

的確，千百年來形成的鄉土文化，有它不可替代性。我們知道，發生在身邊的事兒更容易引起共鳴。自然，由自己身邊的人來表演，會更受農民歡迎。雖然村里的王秀英唱《穆桂英掛帥》字不正腔不圓，有幾處還跑了調，但在鄉親們眼里她比常香玉唱得還動聽；鄰村王富貴打籃球的動作盡管有些笨拙，但在姑娘們心中他比王治郅更瀟灑。誰家的閨女、小子露了臉，父母親朋、街坊鄰居也都覺著光彩：“你瞧，你瞧，那就是俺隔壁的二狗蛋！”

……

近些年，隨著機械化水平提高，農民有了更多閑暇。可令人遺憾的是，在不少地方，鄉土文化沒人張羅了。有些干部，除了催糧收款時和群眾打個照面，平時村里的事兒很少問津。

健康的鄉土文化不去占領農村娛樂陣地，就給“黃毒賭”、封建迷信等邪惡東西肆虐開了方便之門。記得我掛職那年臘月的一天，一位農民找我反映情況，說他們鎮上有9個所謂的歌舞團在演出，為了招徠觀眾，各團競相比脫，最后直脫得一絲不掛……

這些年，我們不是一直在提倡文化下鄉嗎？文化下鄉決不僅僅是春節前后組織劇團下去搞一場演出，或是偶爾組織農民趕兩次“科技大集”送幾本圖書，更應該抓一抓鄉土文化建設，譬如幫助農民開辟活動場所、建立演出隊伍、營造文化市場。只有把農民組織起來，靠農民自身的力量開展多種形式的鄉土文化活動，才能豐富農民的業余生活，也才能從根本上摒棄不良文化的侵襲。

隨著經濟發展，今天的中國，無論東部西部，不管南方北方，連籃球都買不起的村落恐怕不復存在了。有了物質做后盾，村干部們為什么還不大顯身手呢？

（2000.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