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口的坎特郡，這里的河道，草場，城堡，莊園，所有一切的一切，能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優(yōu)雅而嚴謹。自由的生活完美的融合在秩序里，是坎特郡最真實的寫照。

從臨近海洋貿(mào)易和手工作坊繁多的坎特郡再往西邊一直走，便與傳統(tǒng)農(nóng)莊牧場居多的城鎮(zhèn)越來越近，直到佐治亞為一個節(jié)點。

再往西北是另一個國度，教會在這里根深蒂固，卻又無時無刻的接受著新事物的沖擊。

比如，日心說，蒸汽動力，再有最近越來越頻繁在學術界提到的“引力”。

車外，噠噠的馬蹄聲伴隨著野風呼嘯：“校長，學校快到了。”

貝諾是接到了校內(nèi)自己的侄子與老師發(fā)生沖突的消息回來的，之前在劍橋大學客座交流，和他一起的還有凱恩修士。

此人和成蹊并不認識，但是兩個人共通點是一樣的，對凱恩修士的感官很矛盾。

成蹊矛盾點在于，這個人對他有救命之恩卻又似乎很迷信。而貝諾校長則是一方面敬重他的學識，一方面反對他的魔法學說。

反對是好聽的，不好聽的就是覺得這人神精有點問題。說白了，眼界越開闊的人，對于事物的認知就越堅定。

一路上，凱恩老神在在。兩人既沒有討論學術會上提到的“引力”這一全新假說，也沒有和他探討哲學理論，一切的原因在于來之前貝諾問他怎么突然著急回來，然后凱恩說他學校將要出現(xiàn)一個很年輕的魔法師。

魔法師……

我看你就像個神經(jīng)病，高智商的神經(jīng)病。

馬車內(nèi)，貝諾忍不住說道：“你覺得你的徒弟是魔法師？”

凱恩點頭說道：“對。”

貝諾說道：“你的意思是你在坎特郡，突然感應到幾百英里外的佐治亞出現(xiàn)了一個魔法師？”

凱恩依然點頭說道：“對。”

貝諾譏諷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凱恩搖了搖頭說道：“不會。”

貝諾盡量平復語氣說道：“你說你會魔法，可我從來沒有見你演示過，如果你真的會，為什么不用事實來反駁我呢？”

凱恩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現(xiàn)在表演一個憑空手上著火的方法，你會認為這是什么呢？”

貝諾說道：“騙人的把戲。”

凱恩點頭說道：“所以我不表演。”

一句話，把貝諾憋的夠嗆，馬車內(nèi)又恢復了平靜，這下兩人真的不在說話了，直到學校。

貝諾下了馬車，凱恩去了方濟會。這會兒下午剛剛考前休假，佐治亞的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回家，成蹊回到了城外方濟會的住所。一座古老而靜謐的白色教堂，頂上一個銀色十字架。

方濟會的修士很少有年輕人，這里的人呆在教堂里的日子很少，有些人甚至一出去就是幾年十幾年。有修士回來后，首先就要把里里外外的灰塵打擾干凈。

成蹊回來時正巧碰到一個歸來后即將出行的灰衣修士，一個滿頭蓬松金發(fā)的中年白人，滄桑而硬朗。

后者看到了一個東方人出現(xiàn)在這里后既沒有表現(xiàn)驚訝也沒有疑問，很溫和的向他笑了一下致意。

深夜，成蹊在凱恩住所休息前看到他跪坐在十字架前，并不禱告，只是低頭，仿佛沉思。第二天清晨成蹊醒來后，人已遠去，再無蹤影。

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過程卻帶給了成蹊心靈上的震動，兩人沒有一句話的交流，成蹊心里此時卻只有一個想法，原來精神強大的人是這個樣子的。

信仰是什么呢？

成蹊是個無神論者，但卻不妨礙他對一些有精神寄托的人表達欽佩。凱恩回來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成蹊從門內(nèi)出來，盯著十字架發(fā)呆。

成蹊醒來后，再也沒用凱恩留給自己的《心學》《客觀唯心主義》這幾本書挑戰(zhàn)自己的基本世界觀，但不看歸不看，一些思想已經(jīng)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意識是什么？

唯心主義解釋不了，唯物主義同樣暫時也不具備這個能力。

不說現(xiàn)在，幾百年后，意識領域也是個沒有人能夠有所探究的課題。

但是，某一天你突然摸到了一點邊，突然思考了“我”為什么知道我是我，我所確定所謂的空間是怎么樣的一個所在，于是好奇心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凱恩的歸來給了成蹊機會，幾天前成蹊還認為這位修士是個研究了錯誤方向的可憐人，幾天后成蹊的一些想法已然動搖，他需要一個人給他解惑。

成蹊看著凱恩忍不住問道：“導師，你的信仰和你的研究有沖突嗎？”

凱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成蹊又問道：“那你覺得神到底是什么呢？”

凱恩回答道：“神是我的心靈。”

成蹊不明所以，凱恩卻觀察著他的表情。

然后，換凱恩問成蹊了：“你的學習進度怎么樣了？”

成蹊實話實說道：“法學還有欠缺，可能得不到學分。”

凱恩點了點頭：“我留著的三本書你都看了？”

成蹊想了想說道：“我是因為那三本書暈倒的？”

凱恩問道：“哦？怎么回事？”

成蹊老實回答：“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凱恩不可置否的繼續(xù)問道：“還有什么？”

成蹊說道：“我突然出現(xiàn)在了一片天空上，沒有邏輯。”

凱恩有些驚訝，問道：“然后呢？”

成蹊回答道：“我和另一個我都被吸到了一片星空里。”

凱恩笑了：“最后怎么樣了。”

成蹊看凱恩的表情，心里有了一個想法，這一切在他看來似乎不算一個不正常的事情。

成蹊坦白說道：“然后我就暈了。”

凱恩點了點頭，笑意更濃了：“好啊，好啊。”

怎么就好了，成蹊挺郁悶。

凱恩說道：“把你看那三本書的想法和我說說吧，我盡力幫助你。”

兩人面對面坐，成蹊知無不言，然后定定的看著凱恩，期待他能給自己一些答案。

凱恩本來很放松，聽著聽著，表情卻越來越有些不對勁。

他疑惑的看著成蹊：“你怎么會對唯物主義了解這么深刻呢？你從前接觸過別的學說知識嗎？”

一句話，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成蹊一下子差點沒驚得跳起來，一瞬間的緊張，接著成蹊強迫自己放松了下來。

是了，他表達的很多東西，不應該是現(xiàn)在的成蹊知道的。很多東西，是現(xiàn)在這個的自己才擁有的。

——

意識的來源一直是我們到達不了的地方。《歷代大魔法師語錄》第二節(jié)，蒂樂蘿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