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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如何判定祭仲權變是否合理?

前面所談的合法性問題,主要是基于政治理論的理想化狀態,但現實情況往往更加復雜,判斷起來也可能沒有那么簡單,鄭國祭仲廢立國君就是這樣的典型例子。

鄭莊公有四個兒子,其中長子鄭昭公,次子鄭厲公、鄭昭公的母親來自鄧國,這是小國;鄭厲公的母親來自宋國,這是大國、鄭莊公去世后,鄭昭公繼位,宋國很不樂意,想要廢長立幼,若是成功的話,兩國就是甥舅關系了、當時,祭仲在鄭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鄭昭公尚未繼位前,祭仲就勸他迎娶齊國文姜,以此作為政治外援,但鄭昭公沒有聽從、宋國誘使并抓獲了祭仲,逼迫他答應回國后廢掉鄭昭公,改立鄭厲公、祭仲被迫答應,結果鄭昭公出奔,鄭厲公即位。

關于這件事情,《春秋》三傳的評價很不一樣、《左傳》只是客觀地記載,并未另附評價,《公羊傳》和《穀梁傳》的立場恰好相反、《穀梁傳》給予祭仲嚴厲的批評,理由主要有兩點:一是國君有難,為國君慷慨赴難,乃至于死,這是臣子的本分,祭仲未能做到、二是祭仲不僅沒有盡到為臣之道,反倒立惡黜正,扶持糟糕的人上臺,趕跑了理當在位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因此,《穀梁傳》判定,《春秋》厭惡祭仲的所作所為。

《公羊傳》的視角截然不同,結論則是贊許祭仲懂得權變、什么意思呢?儒家給人的印象通常是古板而不知變通,但從《公羊傳》的闡述來看,并非如此、《公羊傳》指出,必須區分經、權、詐這組相關而有別的概念,經是指在一般情況下必須遵守的規則,權是指在特殊情況下使用的策略,詐是指利用虛辭謊言有效規避法則的手段、簡單來說,平常無視規則,那是小人;面對突發事件而不知變通,那是愚人;只有平時守法如山,臨亂又能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人,才是君子。

孟子更形象地討論過這個問題:有人問,如果嫂嫂掉進水里,小叔子該不該出手相救呢?因為根據一般原則,男女授受不親,小叔子和嫂嫂不能有肌膚接觸、可是孟子認為,現在涉及生命危險,已不是通常情況,要是不救,或者說把相救視為錯誤的話,那是禽獸,而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言行、在這里,孟子嚴格區分了一般情況和特殊情況,亦即經與權的不同應用背景,若是把一般原則硬生生運用于特殊情況,顯然是極其錯誤的。

《公羊傳》表達的是同樣的意思,祭仲被宋國抓住,他若不答應宋國提出的條件,宋國可能會進攻鄭國,鄭昭公可能會性命不保,鄭國也可能會滅亡、若是先答應下來,至少可以保住鄭昭公的性命,然后再慢慢謀劃此事,等到將來時機成熟,還可以把鄭厲公趕走,把鄭昭公重新迎回來、后來事態的發展的確如此,故而《公羊傳》肯定祭仲的行為,認為他是在特殊情況下采取了特殊的對策。

當然,使用權宜之計是有前提條件的,否則很容易被小人鉆空子,因為誰都可以用這個借口為自己辯護,這樣的話,通行的法則就會遭到實質性破壞、《公羊傳》指出,采用權宜之計有三種前提:涉及國家興亡、涉及國君安危、涉及人的性命、只有在這些事關生死存亡的重大關頭,才能事急從權、同時,實施權宜之計也有限制,那就是對自己沒有好處,只對別人有好處、換句話說,只能損己以利人,而不能損人以利己、若是自己獲益,那就不是權宜之計,而是小人使詐了。

設計這些前提和限制,主要是為了防止小人利用制度的漏洞,然而,現實地來看,仍有不少人拿這樣的理由做自己的遮羞布、這并不是古人的制度設計不夠健全,而是在具體操作過程中,小人有太多的花招、如同世間的鎖只是為了提醒君子而無法防住小人一樣,古人對經與權的區分,也主要是希望君子不至于古板守舊,甚至做出有違人性的選擇,又不至于從自己善良的人性出發,在特殊情況下進退兩難、可以說,君子修身立德有階梯可循,小人使詐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即使只有幽微之別,仍可見出大節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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