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曾孫,與昔年的戾太子,面容雖是像了五分,可這皇家氣度,卻是三分都未曾有。”
“那上官大人是以為,這皇曾孫與昔年的衛太子一般無二,于大漢江山穩固,是幸事?”
未央宮,大殿之下,隔著一眾翩翩起舞的歌女,右將軍張安世手中的杯盞輕碰身側尚書令上官安的,瞧著面上已是青一陣白一陣,顯然已是惱羞成怒的國丈大人,張安世的眼中輕蔑之意更甚。
目光觸及上首端坐于陛下身側,形容尚幼的上官皇后,張安世的眼中也是多了幾分憐憫之意。
有上官安這等汲汲于名利的父親,這小皇后,卻是可惜了。
張安世面上的惋惜之意只有一瞬,在一眾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中,也是絲毫都不起眼。只是,雖是剎那間,卻也不代表,未曾被人所捕捉。
劉病已手中的筷子默默放下,目光微垂,心中卻已有計較。
同為昔日酷吏張湯親子,與掖庭令張賀的簡單率直相較,這位素來以“忠厚敦肅”為美名的張安世大人,卻是輕狂張揚的多。
“久聞皇曾孫之名,今日一見,果是不同凡響!”
“楊大人過譽!”
雙手將酒盞舉起,劉病已的頭已是低垂,恭順十足的架勢委實是十足。思及劉病已一人獨坐末首,從開始到如今都無人來詢的孤寂,楊敞的面上更多幾分動容,“子明聽聞,皇曾孫于史家典籍,甚感興趣。岳丈生前《史記》手稿,若皇曾孫有意,子明可遣小廝,送于掖庭處,與皇曾孫閱覽。”
“楊大人好意,病已心領。只太史公遺作,甚是珍貴,病已不敢自留。”劉病已的頭愈加低垂,雖是看不清臉,卻也不難想見懼色定是一覽無余。思及好友張賀數日所言種種,楊敞的面上更添幾分同情與無奈。
劉病已這等身份,再加之身處掖庭,如今這等形狀,也是,理所應當。
“陛下,那末首之人為誰?”
與劉弗陵一起端坐于龍位之上的上官樂手指顯然是恭送楊敞而去,還站定于座位的劉病已,面上的天真之色盡是一覽無余。
一身婚服、端坐于大位上的劉弗陵卻仿佛渾然未覺般,依舊是自顧自只是盯著那低眉垂首之人瞧。
良久,直到劉病已已然是悄悄離了座位往殿外而去,方才收回目光。“那是,先太子之孫,劉病已。”劉弗陵清俊的臉上笑意滿滿,溫柔之意也是畢現。上官樂顯然也是被這笑感染,連帶著端坐了一晚上的身子也是多了幾分隨意,“陛下的侄孫,與陛下很是相像呢。只是,既是陛下至親,為何會坐于宴席末首?燕王殿下可是。”
“皇后慎言!”
身處劉弗陵另一側的鄂邑長公主目光中已多了幾分嚴厲,“罪人之孫如何可與天子比鄰?”
“皇姐,你嚇著皇后了。”
安撫地拍了拍上官樂的后背,劉弗陵的話里雖是輕描淡寫,可眼角的余光卻是看向那端坐于群臣之首,已然是聽聞此間動靜的大將軍霍光。鄂邑長公主自然是不難捕捉到劉弗陵此刻的意有所指。
心頭的陰郁之意更甚,可面上卻已是恢復甚是得體的笑容。
舉杯與霍光一番示意,瞧著已然是將杯中酒飲盡的人,鄂邑長公主的心頭也是不由得多了幾分得意。
果然,將這上官樂拿捏在手中,就是將霍光拿捏在手中!
外人說的未有錯,這大漢天下,日后,就是唯她鄂邑長公主命是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