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蠢婦,屬實是,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費光陰。
霍光放下手中杯盞,與身邊的隨從一番低語,隨即也是飛快起身往殿外而去。
直到那一室光明都被黑暗取代,霍光的心,方才有了些許真正的輕松。
昔年高祖丞相蕭何主持在秦章臺基礎(chǔ)上修建大漢皇宮,取“未央”為名,希冀大漢江山?jīng)]有災難,沒有殃禍,平安、長壽、長生。然大漢江山傳到當今圣上已有數(shù)帝,卻是每朝每代,都是血雨腥風不斷。未央宮中的鮮血,大抵已是能將整個宮廷填滿。如今再看這“未央”之名,卻也是,活生生的諷刺。
“大將軍。”
“誰?”
霍光一個厲色掃過身后,隱匿于柱石之后的人卻已是慌不迭跪地,“病已萬死,驚擾大將軍!”
“皇曾孫,是你!”
瞧著唯唯諾諾,伏地不起的劉病已,霍光的面上也是閃過幾分厭惡。
晚風習習,吹散了些許酒意,倒也是讓他不由自主就想起,昔年長兄霍去病在時,率千軍萬馬入城而來的英姿。
雖是同父異母,可長兄待他霍光,卻是親厚無比。若無長兄,大抵他霍光現(xiàn)今,還只是一個低賤奴仆之子。
心口微微有些疼,對上面前身軀都在瑟瑟發(fā)抖的劉病已,霍光難得是和悅了神色,蹲下身就將劉病已扶起,“皇曾孫身份貴重,臣霍光,受不得這般大禮。”瞧著似乎還是驚懼的劉病已,霍光的面上也多了幾分嚴肅,“衛(wèi)家后人,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皇曾孫于文道上有精進是好事,可武藝之上,也不可松懈。”
“宦者丞許大人曾指點病已一二,只病已身弱,實難得其精髓。”
劉病已聲音低低,雖黑暗之中看不清臉色,霍光卻也不難想見其面上的羞愧之色。
清涼的晚風已是一陣接一陣吹過,讓霍光的頭腦,也是完全清醒過來。觸及依舊是低眉垂首,頭都不敢抬的劉病已,霍光的嘴唇微動,到底還是咽下到嘴邊的話,“劉氏子孫,于文道上精進,方是正解。剛剛卻是霍光莽撞,皇曾孫,莫怪。”
“大人教誨,劉病已自當謹記于心。”
“父親。”
“上官夫人。”
霍成樂的臉色瞬間漲的通紅,父親話里的疏離之意她自是聽得分明。想起剛剛于下首瞧見那鄂邑長公主對愛女的訓斥,她心中的難過之意也是更甚。“父親,女兒……”
“大將軍,上官夫人,病已告退。”
不屬于父女二人的聲響在耳邊縈繞,隨之而來,漸去漸遠的腳步聲讓霍成樂方才驚覺,原來這這黑暗處,居然還有第三人存在。
病已,劉病已,是那個養(yǎng)在掖庭的戾太子之孫,他為何會與,“父親可知,因霍去病與衛(wèi)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至今那燕王可還想以此挑父親的錯處,若是讓他知曉,父親與這皇曾孫。”
“上官夫人,霍家如何,與你早無關(guān)聯(lián)。榮辱興衰,自是霍氏一門家務(wù)事。”長女晶亮的眼中已是有了淚,霍光的聲音到底是軟了幾分,“宮廷險惡,于阿樂處多用些心力,總不是壞事。”耳邊傳來不遠處大殿還在鳴奏的絲竹聲,霍光的面上也多了幾分沉肅,“為父該走了,你隨后再跟來!”
“是!”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走遠,黑暗之處,很快已是寂靜無聲。
良久,直到周遭再沒了動靜,周而復返的劉病已方才從暗處緩緩而出。
那鄂邑長公主是存了心要拿捏住上官樂以號令上官家與霍家,從前他本以為是那鄂邑長公主此舉無異于是癡人說夢,可如今看霍大將軍這態(tài)度,那鄂邑長公主,說不定,真的會,歪打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