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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不堪行
  • 崔丙子
  • 3174字
  • 2020-11-17 19:28:47

楚國,皇宮。

楚王的后宮雖說又聘選了三五佳麗,但楚王性喜獨處,后宮終是冷清。

然而今日不同,時值七夕,楚王為皇后請了個傀儡戲班來演戲,章明宮陡然熱鬧起來。

楚王忙了忙前朝的煩事,午后才到章明宮,沒想到還趕上個尾巴,傀儡戲《嫦娥奔月》正演到最后。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戲還不錯。”

“陛下。”皇后緩緩行禮,像是生怕做錯了什么。

禮畢,落座,戲臺子也就撤了下去。

“朕聽說皇后喜歡傀儡戲,就命人找來了,喜歡嗎?”

皇后臉上微有紅暈,“臣喜歡,只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如讓后宮姐妹都看看可好?”

“好。周公公傳旨,皇后高興,賞后宮眾人看戲。戲臺子就搭在后花園吧。”

“臣代后宮眾人謝皇上。”

“不必,這都是你賞的。上次見你也喜歡桂花,朕就命人移植十幾棵過來,可好?”

“陛下也喜歡桂花嗎?”

楚王笑了,“這章明宮改名文桂宮,那十幾棵桂樹就依著殿側已有的都植銀桂吧。”

“臣多謝陛下。”

“都下去吧。”楚王說完平著在榻上一躺,也不顧什么形象。

周公公帶著人退下了。

皇后雖然少言寡語但也是知書達理的,原以為皇帝自己說的“人前人模狗樣人后肆意妄為”的脾性是逗自己開心,沒想到皇帝真的是言出必行。見他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著“大”字,皇后也就在一旁坐下。倆人誰也不看誰也不說話,難得誰也沒覺得尷尬。

楚王沒睡,睜著眼睛看屋頂,不知在想什么。

過了許久,他側過身爬了起來,抱著膝蓋蹲坐在榻上,見皇后朝他轉了過來,輕聲道:“他們說要朕為子嗣計,再納些人進后宮,你知道嗎?”

“陛下這不是說給臣聽了嗎?”

“你不生氣?”

皇后掙著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楚王,“他們這不都是為了陛下著想嗎?”

“你是朕的妻子,不生氣嗎?”

“皇、皇帝不都是有三宮六院的嗎?”皇后怯生生的答道。

“是啊,從來都是。”,楚王被這三句反問問的有些恍惚,他不顧皇后滿臉羞紅抱起來就放到了身側,側過身子看著她。

“陛下。”

“這事你明著不會生氣,私下里也會不高興吧。除非,你對朕并無一絲憐惜,無一毫情義。”楚王話里并沒有責怪的意思,甚至有些調戲。

他本也不奢求這只為兩國邦交向好的政治聯姻里會有什么真情,他甚至沒想著用“愛”“喜歡”這樣的字眼打動誰。他只想聽實話,今天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那些不惜用自家女兒換取名利的人,不明白那些明明心有所屬還能嫁與他人恩愛度日的人……

楚王兀自想的出神,沒見著皇后的眼淚已經悄無聲息的滾滾而下,沾濕了楚王說好看的這件衣裳。

“臣不敢。”皇后起身跪在了榻下,沒顧及臉上的淚水反而去撣衣服上的,又用手擦了擦臉頰。

“怎么又哭了?”楚王這才看見,連忙伸手去扶。

“請陛下恕罪,”皇后就倔著跪在地上,“陛下是對臣最好的人,陛下的點滴情義,臣……都記在心里。陛下……像臣一般隨人擺布的女子,世間又何止萬千……陛下,她們也多是迫不得已。”

楚王想了想,“你覺得朕不愿納妃是討厭她們在宮里爭權奪利?”

“嗯……是吧。”皇后說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絮叨了些什么,沒想到楚王卻聽明白了。

“文芙今天說了好多話,比以前哪一天都多吧?”楚王幫著皇后擦著眼淚。

“臣……平時話也很多的,只是……”

“只是朕太忙了來這里的時候少,對吧?”楚王噘著嘴,故意逗著皇后。

皇后不知如何回應,憋紅了臉。

楚王細細看過她,伸手把她摟在懷里,“衣服都是物件,你若喜歡跟朕說便是,不必拘于這一件。你方才算說對了一半吧,確如你所說,朕有些顧慮,但也確是怕你傷心的,不過說回來還是朕覺得那么多人在宮里太麻煩了。朕說的是真的。”

楚王脈脈含情,皇后有些恍惚的看著他,忽然又很想抱抱他。

“末兒今日來過嗎?”楚王忽然問道。

“來過了,給臣拿來了好多有意思的小東西。剛才聽說陛下來就說明天再來,蹦蹦跳跳的又走了。陛下有事找她?”

“她是害怕見朕找了個理由跑了吧?朕有那么嚇人嗎?”

“陛下說笑了,陛下自然是有天子的威儀。”皇后笑起來時像陽春三月里初放的桃花。

用過午膳,楚王又陪著皇后坐了一會,雖然只有皇后是坐著的。

有人陪著而且是自己還挺喜歡的人陪著,連窗外原本寂寥的落葉秋景都多了幾分愜意。

“不想看奏折。”楚王大大咧咧地躺在榻上。

“那陛下再歇息一會兒再去。”

“老頭子們難纏的很啊。”誰會想到這個殺伐果決的楚王在這里撒嬌呢。

“可是……歇再久也還是要見的吧?”

楚王一咕嚕爬起來,扶額喟嘆,“朕知道了,晚煩不如早煩。”

“他們也是為了陛下著想……”

“他們是為楚國著想,才不是為了朕。”楚王認真地搖搖頭,看著皇后幫他整理衣裳,“早去早回,回來陪你,如何?”

“謝陛下。”

“哦對了,那次送你的玉佩可否再借給朕用一下?”

楚國,順義坊,其王府。

“頎華,這你可還喜歡?”其王握著王妃的手。

為了給王妃一份稱心的禮物,其王在后院臨近臥房的地方移栽了八棵金桂,雖然剛剛立秋,花期未到,但枝葉濃密,郁郁青青。

王妃輕抿朱唇,卻沒看其王。

“牽牛織女借鵲橋才得見一面,你我朝朝暮暮皆可廝守。”王爺看著她,眼中既是疼愛又是期待,“你若愿意,日日七夕。”

“王爺一片赤誠之心相待,頎華豈能不知。”王妃看向其王,難掩倔強,“是不是我喜歡的,王爺都愿意拿來?”

“頎華,你如此這般,可曾顧念過我?”

王妃回頭,盯著他足有半刻,眼中含怨帶恨,盈盈有淚,“你以為,你以為我是借你之勢以報私仇?”

“當然不是,只是……”

“當年我……誤認心人,錯付癡心,枉顧了你我一段深情,還險些陷晉國于危難。你我雖成連理,家國之仇我如何忘卻,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呢?”

其王伸手把王妃抱在懷里,嘆到,“頎華!”

“我之過錯,不提也罷。可是你……固然可嘆天意無常,但怎能說與我毫無關系?王爺能忍下眾人欺辱,耐住世人諷誹,可他怎么會讓你茍活一生?”

“我都明白。”其王拭去王妃點點淚痕,“運命多舛,我何嘗不想與你長相廝守,又怎么會讓你如此傷心呢?”

“康哥?”久違的,王妃又這樣叫著。

其王抱得更緊了些,貼著王妃的鬢邊低聲道,“一切有我,放心吧。”

楚國,百市街。

幾近傍晚,一人只身進了蘭香院,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了。

“這位客官,您若是坐在這兒委屈了您,不如……”

“我找燕娘。”那人懶得聽店傭客套,也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甩出一個木牌子。

雖然不知道燕娘是誰,但是這木牌子卻是蘭香院店長才能有的東西,店傭立馬跑上了樓。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只見燕娘急匆匆下樓,順著邊兒溜到了那人的坐位旁邊。

“這……您怎么來了?樓上沏了好茶,您可方便?”

“小事,幾句話。”那人細細品著茶,言談舉止謙遜文雅,卻不知怎么的總是透著股隱隱的殺氣。

“那我給您換好茶來。”

“不必費心。”

“您看這兒人來人往的……”

“怎么?我有那么見不得人嗎?”那人看著茶,緩緩說道。

燕娘應聲跪地,“屬下不敢。”

“起來吧,沒大事。只是聽說前陣江伶來了?”

“是,在街上碰著了,卿書跟他比試了比試。卿書您還不知道她嘛,就是好跟桑晚斗個氣。”

“知道。還有呢?”那人有倒了一杯茶。

“卿書彈琴,桑晚舞劍,那還不是京城一處盛景嘛……”

“那差點兒打起來也是真的了?”就知道她會敷衍,那人搶先一句問道。

“這……這,那天是屬下一時疏忽,沒管好手下人。”

“一時疏忽,嗯……”那人抬頭環顧四周,“能把江伶惹毛了也算有本事。”

“這……是屬下失職。屬下也只是想把蘭香院……”燕娘覺得事情還有轉機,于是趕緊賣乖。

“挾人為質,逼人認輸,也是好手段,畢竟砸了招牌就沒法經營了。”

“蘭香院經營不善,都是在下的失職。”

“經營之道本就不該一概而論,蘭香院的事也不能全怪你。”

“您說的哪里話,您……”

“燕娘如此精明的人,我幾時回來的、幾時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該是都有人告訴你吧?”

燕娘越聽越難受,越聽越不對勁兒,腦門冷汗一層又一層。

“那日你欲挾為質的是我的親妹妹,你可知道了?”

“是……是。”燕娘不由得發起抖來。

“沒事了。”文白說完,拂袖而走。

店傭見人出了門,趕緊上前巴結老板娘,“老板娘,他這是……”

燕娘緩了許久,才顫巍巍地說道,“這是……來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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