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芙瓏和少女

舊城遺址上長滿了車前草，枯萎的三葉草變成了焦糖色，谷子收割后的田地里光禿禿的。一只田鼠探了探頭，又迅速縮回了洞里。護城河邊，銀光閃閃的狗尾草隨風飄蕩，掀起一層層波浪。

舊城遺址的正中央，一座四方形的小山上，成片的野葡萄成熟了。少女抱著樂譜，坐在野葡萄叢邊，唉聲嘆氣。

太陽雨微微落下，小草閃閃發光，對面的山籠罩在烏云中。

那若有似無的太陽雨停了，草兒們晶瑩剔透，對面山頂的烏云散去了。少女覺得陽光刺眼，低下了頭。

一群野鳥仿佛七零八落的音符一般，從遠處飛來，停在了銀色的狗尾草上。

野葡萄叢中，晶瑩的水珠嘀嘀嗒嗒地落下。

突然周圍的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今晚在市政廳演唱的瑪芙瓏女士，拎起紫丁香色裙子的下擺，擺脫眾人，來到了野葡萄叢中。

冷風吹過東面灰蒙蒙的山，夢幻的彩虹優美地掛在空中。少女抱著樂譜像化石般矗立在原地。

瑪芙瓏很意外這里會有人，微微地眨了眨眼睛向少女問好，之后一直默然地望著空中的彩虹。

“好想跟自己尊敬的天才音樂家、優美的瑪芙瓏女士說說話。”

山丘上的小葡萄樹，與其作夜空中燃燒的火焰，還不如將那光輝，獻給遙不可及的彩虹。就是想說這些，如果……如果……

“瑪芙瓏老師，請您一定要接受我的敬意。我是明天就要去非洲的牧師的女兒。”

少女平時清澈的嗓音不知哪去了，只隨風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瑪芙瓏出神地凝望著西面的晴空，碧藍色的雙眸一瞬間看到了樂譜上少女的名字。

“你是格魯塔吧，有什么事嗎？”

少女格魯塔很激動，整個人像水青岡的葉子一樣顫抖著，眼中含著淚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老師，您一定要接受我發自內心的崇敬。”

瑪芙瓏輕輕地吐了口氣，胸前的那些黃色、紫色的寶石仿佛能發出聲響般閃閃發光。“你同樣也值得尊敬呀。為什么愁眉苦臉的呢？”

“我死的心都有了。”

“為什么這么說呢，你還這么年輕？”

“我這小命分文不值，如果能像老師一樣有所作為的話，讓我死一百遍我也愿意。”

“你也是有作為的呀。你要去非洲做很有意義的工作。那工作比我的更有意義。我的工作只有光鮮亮麗的外表，也就像十分鐘的回聲一樣，很快就湮滅了。”

“不是這樣的，老師您做的是讓所有人都可以變得高雅的工作。”

瑪芙瓏不禁微微笑了笑。“哦，原來你是因為這點而景仰我。你將來也會成功的。從事那些有格調工作的人，也許默默無聞，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就會發現，他們實際上是在創造偉大的藝術。你看，天空中那只天鵝，飛過會留下痕跡。大多數人也許不會發現，可是我看到了。同樣，我們也會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這才是最崇高的藝術。”

“您高高在上，所有的草木、鳥兒都為您唱著頌歌。而我卻像巨大森林中的朽木一般，默默腐朽。”

“你也一樣啊！令我閃耀的那些東西也會使你閃閃發光。那些給予我的所有贊美之詞，全部都轉贈給你。”

“您收我做您的徒弟吧，教我唱歌，帶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我就一直在這兒，哪兒也不去，永遠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我要走了，時間不早了，太陽都落山了，小鳥也歸巢了。你多保重。”

停車場的方向，汽車的發動聲響起，野鳥們一下子像發瘋的音符一般，嘰嘰喳喳地朝東方飛走了。

“老師您帶我一起走吧，教我唱歌。”

優雅美麗的瑪芙瓏女士笑了笑，困惑地搖了搖頭。

天色暗了下來，星光點點，野鳥也像唱著跑調的歌一樣，吵鬧著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