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松年說道：“牛漢這個人我早就認識。那時候我剛從周家口回來，一邊籌辦學校，一邊還在大隊部辦夜校掃盲，去掃盲班的都是青壯年，牛漢也去上掃盲班。別人差不多天天晚上都去學，他三天兩頭缺課。到了最后，他就只學會寫自己的名字。有些學習刻苦的，就像牛洼的懷義，兩個多月就學會了幾百字呢。”

“差距就那么大嗎？”姚慶磊有些吃驚地說。

“一方面是雷懷義的記性好，二來是他的學習態度好，勤學好問，一節課都沒有拉下過。聽說那一陣子白天在地里干活，歇工的時候，雷懷義還拿著小木棍在地上寫字呢?！?

姚慶磊笑了，“怪不得呢，這就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田松年又說：“牛漢家的大閨女來咱這個學校上學，上到二年級，牛漢就不讓她再讀了。我因為這件事去了他家一趟，他說了好些個理由，就是不愿意讓她再讀了。他的二閨女、三閨女也是沒有上過幾天學?？纯磁ｉL根下午來不來吧，他要是還不來，明天我再往他家跑一趟。我得好好說他幾句了！”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后，姚慶磊就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備課。沒多久，孟新華和羅文斌也來到了辦公室。隨后，雷小栓他們幾個也進來了。

下午第一節上課的時候，姚慶磊走進教室。他看了看教室里的學生，除了牛長根的座位還空著，其他的學生都在教室里。由于天氣冷，他隨手關上了教室的門。

他讓學生預習第一課的課文，轉身把課文標題寫在黑板上。當他轉身正準備開始講課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喊“報告”。

姚慶磊走下講臺打開教室的門，原來是牛長根正站在教室門外，他的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匆娎蠋煟ｉL根連忙把緊緊攥在手里的紙幣和兩枚硬幣遞給姚慶磊，他高興地說：“老師，這是我的書錢學費。還差三毛錢，俺爹說以后再給我交！”

姚慶磊把錢接在手里對牛長根說：“長根，錢的事兒你不用管了。你先到教室坐下吧，我現在就去辦公室給你拿書?！?

牛長根背著一個用碎布頭縫制成的小書包歡歡喜喜地走進了教室，姚慶磊去了辦公室。

幾分鐘后，姚慶磊回到教室，他把幾本新書交給牛長根，然后就開始給學生上課。

第一節下課后，姚慶磊回到辦公室，他看見楊天民就高興地說：“天民，牛長根今兒下午又來上學了?！?

“說明咱倆今兒上午沒有白跑那一趟??！”楊天民自豪地說。

“他要是不來上學有點可惜，”羅文斌說道，“這個孩子就是一塊讀書的料！”

“小栓，你班那兩個學生你得趕緊捎信讓他們趕緊回來上學??！”田松年開了腔。

“上午學生回家的時候，我讓人去他們兩家捎信了。有一個今兒下午來了了，那一個也跟他爹娘說了，他爹今兒下午就去他姨家把他接回來，不耽誤明兒個來上學?！崩仔∷ù鸬?。

田松年點了點頭，然后他環視了一周，“今天雖說是開學的第一天，但是也得讓學生有活干，不能讓他們閑著沒事。學生在家玩了一二十天，得讓他們趕緊把心收回來，用到學習上。語文可以讓他們背幾段課文，數學上給他們講一點知識，讓他們做幾道數學題。一開始不能松松垮垮的，得有一個好的開頭！”

“田老師，俺都沒有讓學生閑著啊，”方桂枝說道，“我上一節教了學生幾個生字。”

孟新華說：“我教了一篇課文，下一節讓他們背兩段?！?

田松年笑了笑，“第一節我挨個教室看了，學生都有事做，大家做得都很好。從現在開始到收麥還有好幾個月，這一段時間是咱們抓教學的黃金時間，希望各位老師把咱們的本職工作做好。免得學生將來長大了，說我當年上幾年級的時候，跟著俺那個老師就沒有學到多少東西?！?

一個小男孩跑進了辦公室，他沖著孟新華大聲說：“老師，黃余良又跟人打架了！”

孟新華立刻站了起來，“在哪兒??？又因為啥啊？”

“就在咱班里，田小豹說黃余良的娘死了，黃余良就跟他打起來了！”

“你先回教室吧，說我馬上就到。”

那個小男孩跑了出去，孟新華也急忙去了教室。

“才開學第一天，這個黃余良又跟人打架了！”雷小栓說道。

姚慶磊說：“你不是聽那個學生說了嘛，田小豹說黃余良的娘死了，黃余良就跟他打起來了。這本來是黃余良的傷心事，田小豹說話不知道輕重，偏偏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

“黃余良跟黃豐收弟兄兩個的本質其實都不錯，就是缺少了一些家庭教育。不過他們對老師、對長輩還是挺有禮貌的！”羅文斌笑著說。

“沒娘的孩子也真可憐??！”方桂枝嘆息道。

田松年說：“第二節提前兩分鐘上班吧，你們幾個到教室去，跟學生強調一下紀律，按時到校，不遲到、不早退、不打架、不罵人，做一個合格的革命接班人！”

幾位教師起身去了教室，田松年來到那棵大樹下拉了幾下鈴，還在校園里玩耍的那些孩子便立刻朝教室跑去。

第二天上午第三節，田松年召開了一次全體學生會。將近一百名學生整整齊齊排好隊，站在校園的中央聆聽老校長的講話，田松年強調了學習紀律，并勉勵全體學生努力學習，爭做建設社會主義的棟梁之才。

隨后，牛長根代表全體學生做表態發言，稿子是姚慶磊事前給他擬好的。牛長根是第一次在全校師生面前發言，盡管發言稿他已經提前熟悉，但他還是不免有些緊張。看到牛長根手足無措的模樣，學生中間發出一陣陣的笑聲。

“長根，不用緊張，就按我教你的那樣做！”姚慶磊在旁邊大聲說。

牛長根感激地往了老師一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接著念稿子，他的聲音也不再發顫。等牛長根的發言結束，師生們給他報以熱烈的掌聲。

學生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了緊張而又富有樂趣的學習之中，校園里書聲瑯瑯，歡聲笑語不斷。不管是鳳凰橋大隊的領導班子還是從鳳凰橋小學門前經過的那些村民，大家都對學校的管理非常滿意。

農歷二月的一個星期天上午，田松年去集市上買了幾棵泡桐樹苗。第二天上午，田松年和另外幾位教師把幾棵樹苗栽種在校園里，并給它們澆水，又在每棵小樹苗的四周綁上幾根筆直的木棒。

做完這一切，田松年滿意地笑了。望著眼前的這幾棵小樹，他相信：在若干年后，這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樹苗一定會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