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正月初六的上午，年味依然很濃，還有不少的人?著裝有一些油條的小竹籃去親戚家拜年。每個村莊的主街上非常熱鬧，吃過早飯的孩子們穿著春節前剛做的新衣服跑出來玩，一些十、三四歲的男孩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摔摔炮，而一些年齡稍小的男孩打四角或者蹲在地上玩玻璃球，還有幾個小男孩在吹著琉璃蹦蹦，女孩子通常蹲在地上玩抓石子的游戲。有幾個小男孩衣兜里裝著春節時從整掛鞭炮上拆下來的幾個炮仗，他們當然舍不得一下子放完，只是時不時地放上一個。

一些青壯年男子也三三兩兩來到大街上，他們聊著過年期間村里發生的一些大小事情。說到熱鬧處，人群里就會發出一陣哄笑。

上午八點半左右，羅文斌、姚慶磊、孟新華每人拉著一輛架子車順著那條周漯公路向漯河方向趕去，踏上了他們去禹州拉煤的行程。路上那些?著籃子去走親戚的人看見他們這三個拉架子車的人，都不免露出驚奇的目光。

向西走了幾里路之后，姚慶磊說：“我有一個想法，你們倆看中不中？”

孟新華說：“姚老師，有啥想法你就說吧！”

“現在咱也走了幾里地了，路也好走了。咱仨把三輛架子車綁到一塊，一個人拉車，另外兩個人可以坐在車子上歇著，咱就輪換著一替一歇拉車趕路吧。”姚慶磊笑著說。

羅文斌說：“這當然中了，咱帶的都有繩子，現在就把三輛車子系一塊吧！”

大約五分鐘過后，三輛架子車就被綁在了一起，姚慶磊在前面拉著車，羅文斌和孟新華坐在了后面的架子車上，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往前走去。走了十多里路，羅文斌就換下了姚慶磊。

到了中午，三人來到了一個叫歸村的地方。姚慶磊問孟新華：“新華，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村因為啥叫歸村啊？”

孟新華說：“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這個村上的人大部分都姓歸，大家就給它起了歸村這個名字啊？羅老師，我說的應該對吧？”

羅文斌點了點頭，“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咱們這兒的村莊名一般不就是用一個姓再加上一個村、莊、溝、橋、屯、寨、營、灣這些字嘛！劉村、張莊、唐橋、牛洼都是這樣的啊！我聽說有的是哪些人搬到這些村子最早，就用他們的姓給這些村子起名了，咱們大隊南邊不是有一個村叫馬溝嘛，其實這個村現在大部分都是姓李的，姓馬的只有兩三家，就是因為姓馬的搬到這個村最早啊！新華說的應該對，有歸這個姓，我記得歷史上不是有歸有光這個人嘛！”

“我聽有人是這樣講的，”姚慶磊不緊不慢地說，“這個村的名字跟孔老二還有點關系呢！”

“還有這樣的事嗎？”羅文斌笑了，“你跟俺說說唄。”

“歷史上的孔老二不是帶著一群門徒周游列國嘛，說他們在陳蔡之地好幾天沒有吃東西，淮陽有一個弦歌臺就是說他在上面彈琴唱歌的。咱們這個地方在春秋戰國的時候不就正好在陳國跟蔡國中間嘛，據說孔老二帶著門徒往西走到這兒，他不想再往前走了，就領著那些門徒從這兒原路返回了。后來就有人給這個村子起名叫歸村了。”

孟新華說：“姚老師知道的東西就是多啊！”

拉著架子車的羅文斌回頭跟新華解釋道，“那是，姚老師是老牌初中生！要論肚子里的學問，咱學校幾個人除了田老師就數他跟方老師兩個了！”

姚慶磊笑了笑，“田老師真是滿腹經綸，我哪兒敢跟他比啊？其實這個事我以前也不知道，咱公社辦了學習班，我是在學習班上聽幾個老教師講的！”

快要走出歸村了，孟新華說：“羅老師，我有點餓了，咱停下來歇歇、吃點東西再走吧？”

姚慶磊說：“新華，你再忍一會兒吧。來之前我打聽過了，出了歸村往西走一里多地就有一家干店，干店里供應的有熱茶，到了那兒咱再歇歇腳吃點東西吧。”

“中啊，那就等一會兒唄。”孟新華說道。

羅文斌繼續拉著車往前走。果然，又走了不到二里路，他們看見公路的南邊有一個院子，院墻上用白石灰寫著干店兩個大字，站在公路上還可以看到院子里有兩排土坯房。

孟新華說：“就是這個地方吧，咱都進去歇歇吧！”

三個人把架子車停放在干店的大門外，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漢從大門西側的耳房走了出來，他滿臉堆笑地問：“你們幾位同志是歇腳啊，還是住店啊？”

姚慶磊微笑著說：“俺幾個就是歇歇腳，一會兒還得接著趕路哩。”

老漢說：“看樣子你們幾個是出去拉煤吧？大正月的，你們幾個倒是真下力啊！”

羅文斌說：“反正在家也是沒事，還不如出來拉點煤，這算個正經事！”

姚慶磊問：“老先生，你這兒有熱水沒有啊？俺幾個帶的有吃的，就想喝一口熱水。”

老漢笑著說：“有，大門東邊第一間房子里就有兩茶瓶開水，你們就在那屋吃飯吧！”

三個人到各自的架子車上把干糧袋和碗取下來拿到老頭跟他們指的那間屋子，屋子里一張小方桌上放著兩只熱水瓶，小方桌的旁邊還擺放了幾個小凳子。三個人坐在小方桌旁給自己的碗里倒上開水，然后都拿出了所帶的干糧。

羅文斌看了看姚慶磊帶的玉米面饅頭，就把自己帶的油條拿到桌子的中間，“姚老師，要我說，咱這一趟出門帶的干糧就混在一塊吃吧！”

姚慶磊笑著說：“那也中，見見面，分一半。只要你們倆不嫌棄我帶的玉米面饅頭不好吃，我就沾你倆的光了！”

“啥好吃不好吃啊，咱平時在家里吃的不都是玉米面饃嘛！不管好面雜面，只要能填飽肚子就中了！”說著，孟新華把幾塊油饃分別遞給了羅文斌和姚慶磊。

羅文斌知道姚慶磊家孩子多、負擔重，擔心他會不好意思吃別人帶的東西，就說：“以后咱吃飯的時候，就把干糧都放在一塊，誰愿意吃啥就拿啥，誰也不用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