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異的聲響
書名: 楚南生作者名: 小樓外的風本章字數: 3302字更新時間: 2019-05-23 20:41:31
我瞪了老板娘一眼,道:“還不來幫忙?他們下來,咱倆誰也跑不了。”老板娘道:“誰要跟你咱倆。”這時聽見上邊似乎拿甚么東西,用力在砸,方板發出悶悶地“砰砰”聲,王英道:“這板子很是古怪,拉也拉不動,砸也砸不開。”我這才定下神來,見那栓子跟方板一個材質,深深刺入石壁中,我向上推了推,竟是紋絲不動,又驚又喜:“它倒是個寶貝!”
老板娘道:“你小點聲兒,一會兒等他們走了,咱再出去。”她讓我小聲,自己的聲音卻不見小,她指了指上頭,又往她后邊指了指,她身后竟是個圓圓的洞口。“你不是不跟我咱倆么?”我會意的點點頭,“這么大個地方,也不用等著應少堂主來捉,憋也憋死了。”
我給老板娘打著手勢,告訴她我在前邊探路,不等她示意,便從洞口鉆了進去,老板娘只好跟著鉆進來。這洞只容一人趴著前行,洞壁居然打磨得十分光滑,我爬了不久,已是黑漆漆地全無光亮,又爬了好大一會兒,老板娘在我后邊,低聲道:“再過一會兒就能到出口了,出口外面是一處林子。”我聽她聲音似有痛苦之意,低聲問道:“你受傷了?”老板娘“嗯”了一聲,道:“那應松一幅公子哥模樣,手上可是硬的很呢。”她一會又道:“若非適才運功受驚,原也不怕他。”
我停了下來,道:“你上前兩步,趴在我身上,我馱著你。”老板娘哼了一聲,道:“你想得美。”我也哼了一聲,道:“在客棧里,你可是央求著,讓我幫你,愛來不來。”老板娘想是疼痛不過,嘴上道:“偏不過去。”身子卻挪了過來,伏在我背上。“發什么愣?還不快些走,好馬兒。”她香噴噴地,在我耳邊溫言細語,經歷過剛才那番驚險,彼此之間似乎親近了許多,我“嘶嘶”學了兩聲馬叫,惹她一笑,手足并用向前爬行。
兩人無聲,不知過了多久,前邊隱隱透進來些光,我已累得滿身大汗,見洞口在望,一下癱軟在地上,說道:“瞧不出來你還挺沉!”老板娘伸手在我頭上用力一彈,惱道:“你竟然說我沉?我沉嗎?你比我沉了一百倍!一千倍!”我嘟囔道:“本來就是,還不讓說了。”老板娘道:“你叨叨甚么?念經嘛?”我道:“沒什么,我夸你來著。”
這老板娘越來越讓人費解,我第一印象,她是一個臉上有幾粒雀斑的客棧主人,總是在殷勤待客;第二印象就深刻得多了,隱晦的夜光,奇異的姿勢,搖身變成了身懷武功的娥皇門人;此時輕嗔薄怒,又仿佛像一個花信少女,渾身散發小女兒情態。
老板娘道:“在裝死人嗎?還出不出去了?”我道:“不出去了,躺這兒又能歇,又能聞見你的香味,咱美得很。”老板娘恨恨的道:“我看你這人色膽包天,剛才干嘛親我手?”自己說完,自己先臉紅起來,我很是尷尬,剛要辯解幾句,便聽她又說道:“你不怕我家掌柜的追來?應松必定還在附近,你也不怕?”我道:“不怕。”老板娘“撲哧”一笑,道:“剛剛也不知是誰,在應松面前,嚇得快要尿褲,這會兒又來貧嘴。”我道:“那個人又不是你真的掌柜的,他現在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應松那陰險小子要能追來,早追來了,我怕什么?”
老板娘道:“你那點小聰明,人家能瞧不破?應松讓你選,虧你還有些良心,沒拿我作擋箭牌,又念在你守護我練功,還算盡心,不然你現在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我忽然有些沮喪,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開竅,哪知仍像個榆木疙瘩,嘆道:“我這人笨得要命,還自作聰明,害你受傷,疼得厲不厲害?”老板娘道:“男子漢大丈夫,一兩句話就不高興了?”我搖了搖頭,道:“這里有點氣悶,咱們出去。”
洞口被碎石枯木所埋,我爬出來看時,見到處是濃濃密密的林子,其時夜已將盡,雨不知何時停了,從木葉之間望出,天已見藍。洞口喬裝得與別處一個模樣,不要說晚上,便是青天白日之下,也很難讓人發覺。
我把老板娘連抱帶拽的拉出來,脫下外頭衣衫,鋪在草叢上,扶她坐下,問道:“你傷得怎樣?附近有沒有醫……有沒有郎中?”老板娘道:“我歇息一會就好。”她盤膝坐了,兩手掌心朝上,慢慢合上了眼睛。我不敢吱聲,坐在一旁看她。
好大一會兒,見她睜開眼來,我才說道:“這個如意客棧果然很如意,若非這個暗道,我真的去陪小鬼們說話了。”
老板娘站起身來,把長衫拋給我,皺著眉道:“你的衣裳臭也臭死了。”我道:“不識好歹!地濕草滑的,怕你受寒,才將長衫借你,不是你救了我,我都懶得理你。”老板娘“哎喲”一聲,道:“謝過公子爺了!”我道:“假模假樣。”老板娘道:“什么?”我道:“沒什么。”老板娘道:“別以為我沒聽見。”
老板娘道:“這樣的暗道,娥皇修得多了,大江南北,各州各府,或是客棧,或是酒館,或是青樓茶肆,幾乎處處都有,無非是門下弟子遇險時,好有個逃生之法,也不見得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我心下驚訝,想:“娥皇這么多落腳處,消息該有多靈便,任何地方,任何風吹草動,都瞞她不過。”嘆道:“厲害,厲害。”想了想又道,“兇手竟然是應松?我還一直懷疑掌柜的,覺得他鬼鬼祟祟不像好人,以為自己是住進了黑店。”老板娘又擰了我一下,我道:“你干嘛?擰我兩回了?”老板娘問道:“我黑不黑?”我道:“不黑。”
老板娘又伸手要擰,大約想到了暗道中,她伏在我背上,親密無間的情形,臉上一紅,轉了頭去,道:“那我開的就不是黑店。”我道:“店是不黑,人也不黑,就是有些心黑,掌柜的不論真假,我瞧你一點也不關心。”老板娘看我一眼,想要解釋,又忍住了,哼了一聲,道:“你知道什么?”
不等我說話,她似有所思,自言自語起來:“幕后之人是應松?大風堂雖然瓦解,旗下四門仍然勢大,四個堂主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總堂名存實亡,他們各自為政,相互之間投鼠忌器,才給了娥皇可乘之機。近來青龍門蠢蠢欲動,暗地里招兵買馬,白虎堂,朱雀堂,玄武門,也各有異動。那美貌姑娘的同伴,想必為了出人頭地,想干出一番事業,才加入了迅速擴張的青龍門,這些青年才俊被青龍門吸納的為數不少,其中不乏名門之后……結果為人所用,應該發現了件不該他知道的大秘密,最后慘招吊死。可是應松殺人,該殺青龍門的明里宿敵,暗中隱患才對,怎會在青龍門意圖大舉之時,濫殺一氣,處處樹敵?而且以他們那點功夫,無論如何也不敢招惹鐘離陽啊?應松背后還有大有來頭之人?……”
“應松曾說了句話,鐵猛此番出山,不為夜雨刀,是為了找人,應松所殺的,是所有跟鐵猛打過照面的,應松不知該找何人,所以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應松啊應松,小小的年紀,好辣的手段!鐵猛要找的是誰?霧靈山品刀大會尚有半年之久,各路人馬已紛至沓來,有的是熱鬧好瞧了。”
我問道:“你到底是誰?”老板娘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笑道:“我是客棧老板娘啊。”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個客棧的幕后大老板是娥皇。”
天色漸亮,一夜未睡,我竟不覺得十分困乏,舒展了下身子,說道:“就此別過了,你找你的娥皇,我找我的酒杯。”這時突然聽到有動靜,老板娘拉我躲在了一處大石后面。兩人慢慢走近,只聽一人說道:“大哥,那個弱不經風的書生,居然便是那個以掌中三尺之劍,殺盡極樂谷群魔的鐘離陽?”另一人道:“若不是他,這回的差事也不會這般棘手了。”
我與老板娘對望一眼,心里暗道:“原來是他兄弟兩個。”弟弟道:“那白姑娘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怪不得島主念念不忘,定要我兄弟帶她回去。”哥哥道:“自從島主在綠柳山莊給白老爺子賀壽,見過白姑娘一面,再不能忘,差人攜了重金,上門提親,卻被攆出山門。想那綠柳莊雖說男丁不旺,已然沒落,到底也是名門,白老爺子更是孤傲一世,怎會叫愛女給人做小?”弟弟道:“島主什么都好,只有這般不好。”哥哥笑道:“兄弟還是年輕,不識女人滋味,等你懂得了,怕是比島主還急。那白姑娘果然白得耀眼,嘿嘿嘿……”弟弟笑道:“此間事了,還請哥哥帶我見見世面。”兄弟兩個都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
聽那哥哥又道:“客棧里大伙兒聊天,白姑娘的表哥見外頭有人,咱們出去找了半天,連個鬼影也沒瞅到,回來倒瞧見他自己掛在屋頂上玩,害得白姑娘哭得淚人兒似的。”弟弟道:“他這一死,把我兄弟可害苦了,鐘離陽送白姑娘回綠柳莊,哪里還有機會動手,這趟差事要辦砸了。”哥哥道:“此去綠柳山莊,行程不短,鐘離陽陪著白姑娘,這一路風光旖旎,也不消細說。”
忽然響起一陣極尖銳的破空之聲,倏忽而起,嘎然而止。這聲音讓我極為不適,身上起了陣陣寒意。爾后林間一片寂靜,只有木葉沙沙作響,聽來清晰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