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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國際漢語教學的新起點

姜紅

姜紅,1994年畢業于安徽師范大學中文系,2001、2007年分別于安徽大學、蘇州大學獲得碩士、博士學位。現為安徽農業大學國際交流合作處處長,國際教育學院院長,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安徽省漢語國際教育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主要從事漢語國際教育相關工作。

據母親說,我小時候特別害怕外國人。五歲時母親帶我去南京,在一座古樓參觀時見到一個外國游客,他覺得中國孩子很可愛,主動來逗我玩,我很害怕,閉起了雙眼不敢看他。十二歲時,全家一起去北京旅行,在北海公園,一名外國游客只顧拍照,往后一退碰到了我,那名游客連連道歉,我又羞又怕,不敢抬頭。

沒想到,工作以來,我一直和外國人打交道,不僅成為一名國際漢語教師,還從事國際交流與合作的專職工作。這可能和我參加交流項目多次去美國教學有必然的聯系。

我先后去過美國罕布什爾學院(Hampshire College,簡稱HC)五次,最長的是一個學年,最短的是一天。因為我的專業是中文,所以每次去都和教漢語有關,但真正走上講臺,面對外國學生講授中國語言文化,只有1998年第一次赴美和2012年重返該校授課。

1998年我第一次去美國教漢語,那時漢語雖不像現在這么火,但也應該說有興趣的人越來越多。因為機緣巧合,我經歷的漢語教學形式多樣。除了在罕布什爾學院教授大學生漢語之外,我還有幸參加了周末中文學校面向社會的漢語教學和當地一所小學開設的課后漢語興趣班的教學。1998年互聯網還沒有普及,去之前我對美國了解不多,也沒有很多國際化的經歷與經驗,所以在教學和生活中所體會到的“文化休克”現象更加深刻。正是這次美國之行,讓我對國際漢語教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以說,1998年的美國之行,開啟了我國際漢語教學的新起點。

一、自由的漢語課堂

1998年8月底,我懷著好奇而又忐忑的心情,登上了赴美國的航班,開始了為期一個學年的在美國的漢語教學生活。

當時罕布什爾學院并沒有真正開設漢語課程。正式學習漢語的學生主要在當地“五校聯”的其他四所學校修讀漢語課程。罕布什爾學院坐落于阿姆斯特鎮(Amherst,簡稱安城),與同樣坐落于阿姆斯特鎮的麻州大學(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阿姆斯特分校、阿姆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和坐落于緊鄰的小鎮北漢普頓鎮(Northampton)的史密斯學院(Smith College)、和麗山學院(Mount Holyoke College)一起被稱為“五校聯”,五校之間有免費公交,五所學校資源共享,學分互認,學生可以在任何一所學校選修需要修讀的課程。我們所教授的學生,主要是對漢語感興趣卻沒有時間去其他學校修讀的學生,或是在其他學校修讀漢語但需要課外輔導的學生。

罕布什爾學院是美國一所典型的小型私立文理學院(liberal arts college),相對來說,學生少,資源多,崇尚個性化教育、精英教育。與其他美國高校一樣,該校實行學分制教學。該校的課程可以分為這樣幾種類型:大班課,一般在20人左右;中班課,10—15人;小班課,4—6人。除此之外,還有個別談話課,也叫一對一輔導課,即教師對學生進行一對一輔導,每個課堂只有1名學生和1名教師。1998—1999學年,我在該校教授漢語的主要形式是小班課和一對一輔導課。

剛到美國時是8月底。阿姆斯特已進入初秋。藍天白云,綠草紅葉,秋高氣爽。經過開學的培訓,參加完開學典禮后我們即將開始工作。在享受美景、心曠神怡之余,我也非常忐忑。漢語作為非課表列入的課程,我不知道會不會有課上,也不知道這個階段的時光將和什么樣的學生一起度過。

我是和安徽省社會科學院的楊永成老師一起去美國的。罕布什爾學院和安徽省社會科學院也有交流合作。在我們去美國前,已有6名罕布什爾學院的學生來安徽學習。那6名學生是在安徽省社會科學院學習漢語的,當時就是楊老師的學生。我們去后,6名學生中愿意繼續學習漢語的理所當然進入了楊老師的班級。而我作為楊老師的助教,在人數本來就不多的非正式課程的班級,最初一兩個星期基本無所事事。

正在我覺得在罕布什爾學院當老師無望,打算開始潛心做研究之時,忽然有一天,Kay Ann Johnson教授(該校中國項目負責人,雖然有年齡差距,但我們都親切地叫她Kay)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有2個學生想跟我學習漢語。這2個學生是沒有漢語基礎的零起點學生,無法加入楊老師的班級,所以我可以單獨開課。于是我的漢語班正式啟動,Anna和Meli就是我最初的2個學生。過了一兩個星期,又有2名男生Thomas和Milo加入了班級,我在罕布什爾開設的初級漢語課學生人數定格為4人,基本達到了小班課的規模。

第一年在罕布什爾學院授課,最明顯的感覺就是自由:學生的自由和課堂的自由。作為一個小型私立學院,罕布什爾致力于為每一個學生提供最個性化的安排,確保每個學生能夠按照自己理想的知識構成設計學業,找到自己喜愛的專業。記得我剛剛接觸該校的學生時,曾經問一個學生“你的專業是什么?”,那個學生非常認真地想了半天,回答道:“我的專業是社會學,還有文學,還有……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當時我聽后非常震驚。其一,20世紀90年代中國大學生一進校一定有個錄取的專業,而且按照專業來編班、上課,我不能理解,沒有專業區分,應該把學生分在哪個班呢?其二,當時中國的高校實行的是學年制,沒有學分制之說。每個學生進校后按照錄取專業的培養方案進行學習,無一例外,沒有對課程進行選擇的余地。我也不能理解沒有專業區分學生該上什么課。

在罕布什爾學院,學生對課程、對老師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記得我剛去時,Kay在學校的咨詢辦公室(Advising Office)工作,專門為低年級的學生提供課程、學業方面的指導與幫助。每次去找她,都能見到很多學生在她辦公室門口排隊等候咨詢。學生到了一定的階段,還有導師組來為學生編制教學培養方案。由此來確保每個學生能接受獨一無二的、最適合他的教育。

在那樣一個自由的學校,所有的學生都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我的學生也不例外。關于學生的自由,最明顯的體現是對興趣的表達權和對課程的選擇權。我的漢語班的開設,就是學生自由表達的結果。

Anna是一個法裔美國人,美麗、浪漫,學習刻苦認真,成績優異。她因為選了很多的課程,時間很緊,想學漢語又沒有時間到其他四所學校修課,便向導師提出了希望罕布什爾學院開設零起點漢語課程的要求。Thomas是一個憨厚、帥氣的大小伙兒,因為家庭的原因來過中國,對中國語言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想開始漢語的學習。Meli和Milo是典型的罕布什爾學院學生,興趣愛好廣泛,他們覺得中文很“cool”,所以申請加入我們的漢語班。因為學生的要求,加上我確實在那兒也沒有明確的教學任務,這個班就在Kay的大力支持下開設起來了。

學生的自由還體現在他們即使選了課,并不意味著就必須要上完這門課。雖然是根據他們的要求而額外增加的班級,學生如果不喜歡也有退出的權利。當時的我并不太清楚會是這樣,只記得一兩周后Kay見到我很高興地告訴我,幾個學生對課程很滿意,愿意繼續留下來上課了。我當時在想,學校應學生的強烈要求開了課,難道學生還可以不上嗎?那不是出爾反爾嗎?時隔多年以后,我才意識到,原來在當時的美國退選課是正常的。

當時的漢語課是非常自由的。首先,上課的地方很自由。學校給我們安排了一個教室,我們起初也很喜歡那個教室,常常在那里上課。隨著交流的增多,學生會提出一些新鮮的想法。比如,新英格蘭地區的秋景非常漂亮,天氣好時,學生會央求我:“老師,我們到樓后的草地上上課吧?”還記得有一次,大雪紛飛,學校里正好有學生在雪地里搭了一個小木棚,我的學生提議說:“老師,我們先體驗一下這個棚子,體會一下遍地白雪的感覺如何?”有時候天氣不好,學生會很體貼地說:“老師,我們到您公寓的二樓上課吧?這樣您就不用出門了。”(我們住的地方是個二層小樓,呈六角形,每套公寓都是樓上樓下兩層,在每套公寓中間的二樓有個公共區域,有一些桌子、椅子,可以簡單聚會。)還有一次,上課內容是到餐廳點菜,學生就說:“我們去餐廳學習吧?”剛開始,我不敢答應,怕學校到教室檢查,怕受學校批評。后來慢慢了解到,罕布什爾學院對老師是充分理解、信任和支持的,不會按照課表到教室檢查老師有沒有按時上課,也不會檢查老師上課的要件(備課筆記、教材、教學進程表),他們對老師的評價主要來自學生的評價和對教學效果的評估。學生對老師的評價是多方面的、綜合的,在美國這些評價也基本上是真實的。再加上我的課程沒有列入正式課程,相對來說比較自由。在排除了疑慮之后,我們漢語課上課的地方非常多樣和豐富,能夠結合學生的要求和教學的需要。這給我留下了鮮明而深刻的印象。

漢語課是個自由的課堂還表現在課程的內容可以根據學生的要求而調整。因為我教的4個學生參加零起點漢語班學習只是希望有個初級漢語基礎,他們并不打算以后繼續更高層次的學習,不存在和別的漢語課程銜接的問題,所以,在上課時,我可以根據他們的需要調整課程的內容,可以在教材之外增加新的知識點。罕布什爾學院是個特別的大學,他們對學生成績的評定也不是主要按照考試分數,而是主要依據老師對學生的評價。罕布什爾學院每個學生修讀的每門課的成績都以課程評價的模式出現,由授課教師來完成。一份課程評價由課程名稱、教材使用情況、課程內容描述、學生表現情況、學生所取得的成績和存在的不足等幾個部分構成。課程評價是對課程的全面介紹和對學生的綜合評價,比分數表現得更全面、更客觀。印象中我的4個學生學習中文只是因為興趣,對于這門課成績是否計入學分不是非常在意,至于最終是否計入了學分,因為時間太久,我也沒有什么印象了。

在自由的課堂和自由的學生相處將近9個月的時間,通過授課、觀摩其他美國老師上課,在美國零起點初級漢語小班課堂的授課給我留下了以下幾點感受:

第一是在美國教授初級漢語時,媒介語和體態語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剛到美國時,我的英語能力非常有限,尤其是口語表達能力較弱。初級漢語課一般都是由語音部分開始的。老師要在較短的時間內快速介紹《漢語拼音方案》,要先將聲母、韻母和聲調教授一遍,使學生有一定語音基礎后再進行語言教學。雖然語音教學可以通過多種方法,如演示、夸張、帶音、模仿、分辨等來進行,但通過媒介語(即學生的母語英語)來對語音進行基本描述,讓學生在理解的基礎上加以模仿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聲母教學中關于送氣不送氣的問題,關于zh、ch、sh、j、q、x、z、c、s發音部位與方法的不同,韻母中的圓唇與不圓唇、前鼻音與后鼻音,聲調的調值與調類等問題,在我的經驗中都是通過媒介語先做解釋,再讓學生通過各種方法來模仿和訓練,才取得了很好的教學效果的。而我本人,也在教學中記下了與發音相關的英語表述,至今不忘。初級階段的詞匯和語法講授中,老師也可以合理地使用部分媒介語,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初級漢語畢竟是教授漢語的課堂,媒介語非必需的應當不用。使用媒介語也應該避免過度使用的問題。在初級漢語教學中,體態語的使用也相當重要。體態語大致包括基本體態、面部表情和演示動作等幾種不同類型。就基本體態而言,東方國家,如中國、日本和韓國,一般認為教師的基本體態要莊重而嚴肅,一般老師應站立,保持微笑。而在歐美國家,老師不必拘泥,甚至不必始終站立。在美國,老師的基本體態比較隨意,老師可以通過或坐或靠等隨意的體態營造自由的氛圍,拉近和學生的距離。就表情而言,人類的一些面部表情具有通用的意義。在中國,一般老師的表情比較嚴肅,而在美國課堂,老師的表情相對豐富得多。在教學中,面部表情可以起到提示或批評的作用。比如,學生表現出色時,老師可以通過笑容來表達贊許;因文化差異而產生歧義時,老師可以通過笑容來化解尷尬;學生表情異樣時,老師可以通過眼神來表示詢問;學生回答問題不自信時,老師可以通過眼神來表示鼓勵;學生出現偏離課堂的行為時,老師可以通過皺眉等委婉地表示批評。演示動作在初級漢語教學中也有相當重要的作用。初級階段的詞匯包含大量基本的名詞、動詞和形容詞。講述名詞時可以通過圖片、實物等展示;講述動作時可以通過自身的行為來演示,也可讓學生通過行為來表示理解;講述形容詞如“大”“小”等可以通過夸張來加深學生的印象。合理使用體態語可以起到補充言語行為的作用。在美國一年的教學使本身性格拘謹的我漸漸有了些改變。

第二是在美國的初級漢語課堂,課堂氛圍的營造和教學方法的多樣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在罕布什爾學院時,常常看到老師從車里出來時捧著大袋的零食和飲料,還有各種一次性杯、盤等用具。剛開始我覺得很奇怪,老師怎么能把買的吃的、喝的東西帶到教室里去呢?慢慢我發現,這些東西是老師的課堂用品。因為罕布什爾學院是私立文理學院,班級人數較少,一般不會超過30人。為了營造課堂氛圍,老師們找尋一切機會吸引學生對課堂的興趣。做活動時準備零食,課程總結時準備零食,節假日前也準備零食。課堂上邊吃邊喝邊上課是很正常的現象。我剛去時覺得奇怪,原因有兩個:一是在當年的中國,課堂上不允許吃東西是慣例。在當時的觀念里,課堂是個嚴肅的場合,吃東西是不嚴肅的行為,課堂上吃東西顯然會影響教學效果。二是當時中國大學教師的收入較低,物價較貴,班級人數較多,一般老師花不起錢買零食帶到課堂分給學生。當然,課堂上提供零食只是營造課堂氛圍的方法之一。課堂氛圍的營造還有很多其他的方法,老師還可以通過問候學生,關心學生,與學生寒暄拉近彼此的距離來營造課堂氛圍;也可以通過靈活穿插各種課堂活動調節課堂氣氛。在美國初級漢語課堂,多樣化教學方法的選擇對增強教學效果也起到重要的作用。初級課堂可以使用情景圖片法,可以結合學過的內容選擇一些有趣的圖片進行情景會話練習。可以讓學生看圖說話,也可以讓學生看圖對話。初級課堂經常使用替換練習和完成句子的方法。如我們在教“如果……就……”時,老師可以先說出“如果今天不下雨”,等待學生完成下面的句子,或者老師說出“如果今天不下雨,我們就去摘蘋果”,讓學生用特定句型進行替換。另外,在小班授課的初級漢語課堂,給學生足夠的練習時間也非常必要。通過多練、多用,可以提高學生對語言的掌握和運用能力。

第三是老師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迎接來自學生的各方面的挑戰。首先,在我們原來的觀念里,老師應該什么都知道,如果學生提問老師回答不上來可能是一件丟臉的事兒。在美國教漢語,首先的挑戰來自語言。很多在母語中習以為常的用法,在留學生那里卻遭到了質疑。如“一定”“當然”“必然”意思相近,面對這樣的詞,學生一定會問其中的區別;再如,關于語序,學生會問“六點我們吃晚飯”和“我們六點吃晚飯”有什么區別。這些貌似簡單的問題,對于老師來說,并不容易回答。即便我是學中文的,也常常會面臨各種不知道答案的語言上的問題。原因是我們把中文作為專業來學習時的關注點和作為二語習得的留學生們的關注點不同。而且,那時我剛剛本科畢業,對語言的研究不夠,確實沒有很好地掌握語言背后的規律。還有些問題,知道是什么原因,卻因為專業英語詞匯不足,無法用簡單的漢語讓學生理解,也帶來溝通上的問題。第一次在美國教漢語時,我意識到備課非常重要,不是會說漢語或者是中文專業的老師一定能教好留學生的漢語。在美國課堂上,學生提問很自由,對老師也相對寬容。記得剛開始課堂上有回答不出來的問題時,我很著急,羞于承認,常常很尷尬。后來漸漸接受了老師不是無所不知的這個事實,發現只要勇于承認自己的不足,課下再想辦法找到答案,盡早回答學生的問題也就可以了。對于老師偶爾有無法回答的問題,學生還是相當包容的。美國課堂上的挑戰還來自學生和老師觀點的不同。因為是小班授課,而且教授語言也經常討論到文化,所以經常面對的是觀點的不同。十幾年前的中國,學生敢于在課堂上質疑老師觀點的不多,而當時的美國,學生可以自由地表達,即便和老師觀點不同,也不代表不尊重老師。剛開始上課時不太適應,生怕有不同意見,后來慢慢心理上可以接受了,越來越覺得可以接觸到不同的思想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在罕布什爾學院,除了教授初級漢語課程以外,我還承擔了幾個學生的個別輔導課。在美國漢語教學中,個別輔導是一種重要的形式。主要是教師對學生進行一對一的輔導和幫助。在我個別輔導的學生中,印象最深刻的是Mary和Masa。Mary和Masa是罕布什爾學院第一批到中國來的學生中的2個,他們在我去美國前來過社科院學習。楊永成是他們的漢語老師。楊永成12月離開罕布什爾學院后,由我來一對一輔導他們漢語。Mary是個漂亮的美國女孩,溫柔、可愛;Masa是日本人,嚴謹、執著。當時他們是一對情侶。他們一起來中國,一起回美國,在我們去美國后又一起做我和楊永成的助理,一起上中文課。只是在個別輔導時,和我單獨約時間。Mary和Masa的漢語屬于中高級水平。在對Mary、Masa和后來對其他的學生進行個別輔導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以下幾點非常重要:

第一,要充分了解個別輔導的對象,重視老師和學生之間的互動。個別輔導是一種針對性較強的教學方式,個別輔導前,要了解學生上課的目的。有的學生想通過輔導課快速提高聽、說、讀、寫能力,有的學生想通過輔導課加強對漢字的學習,有的學生只是想通過輔導課讓老師答疑解惑。只有充分了解,才能有的放矢。個別輔導課要重視師生之間的交流,給學生更多的機會練習,幫助學生鞏固已經學習的知識,提高他們的應用能力。

第二,要有計劃地安排輔導的內容,靈活處理輔導中遇到的問題。個別輔導課一般是1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沒有計劃,很容易在師生交流對話中偏離學習的方向,達不到輔導的效果。因此,輔導前老師要做充分的準備,要有針對性地根據學生需要輔導的內容確定輔導計劃,并負責時間的分配與計劃的實施。個別輔導中也要設計鋪墊、教學、練習、測試、復習等環節。一般來說,輔導課也需要給學生布置練習,讓學生課下完成。在個別輔導課中,對不同的輔導對象可以采用不同的形式來輔導,老師可以較為靈活地處理輔導中遇到的問題。

第三,尊重個體差異,注重與學生的情感交流。不同的學生有不同的性格特點,有的熱情,有的含蓄,有的上課注意力集中,有的上課容易走神。個別輔導課,老師應該尊重學生個體的差異,對不同的學生在教學內容、教學方法、教學安排上有所不同。要根據學生的特點因材施教。另外,個別輔導課老師還要注重與學生之間的情感交流,與學生建立起友好、合作、信任的和諧關系,這樣才能夠取得更好的教學效果。

1998—1999年在罕布什爾學院訪學期間,因為種種原因,我還參與了社區周末中文學校的教學和小學課后中文興趣班的教學。

罕布什爾學院坐落于阿姆斯特鎮,這里屬于美國東北部新英格蘭地區。該地區人口受教育程度相對較高。在當地,有不少家庭收養了來自中國的兒童。罕布什爾學院中國項目負責人Kay、麻州大學社會學教授Rick(Richard Tessler)都收養了中國女兒。我校的黃邦漢教授(是我校和罕布什爾學院合作項目的創始人)和收養家庭聯系較多。我去美國時,經他介紹,認識了這些收養家庭,也通過他們,了解到鎮上的周末中文班。鎮上有個周末中文班是移居美國的華人章青辦的。章青來自天津,當時在維泰(Verite,美國的一家公司)工作,周末開辦中文班。我和章青相識是在中秋活動上。我8月底到美國,不久后就是中秋。中秋節前Rick打電話給我,告訴我當地收養家庭組織(簡稱FCC,全名Families with Children from China)中秋節有個活動,他想邀請我一起參加。我當時在學校工作不多,也想多了解一些當地的事兒,就和Rick及他收養的2個中國女兒一起參加了這個活動。活動在一個公園的草地上舉行,采用的是百樂餐(Potluck)的形式,有十幾個家庭參加活動,參加活動的每個家庭帶一兩個菜,也有家庭帶點心、水果和月餅,放在一起大家共享。活動很順利,大家很開心。孩子們在一起玩得很歡樂,家長們在一起聊得也非常熱鬧。章青是活動的組織者之一。在晚飯基本結束,月亮緩緩升起之時,章青問我可不可以教一些與中秋節文化相關的內容,讓活動更有意義。當時我沒什么經驗,又不好拒絕,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一首歌《八月十五月兒明》,“八月十五月兒明啊,爺爺教我打月餅啊,月餅圓圓香又甜啊,吃起月餅思故鄉啊”。因為只有四句,曲調比較簡單,歌詞也比較容易翻譯,所以我硬著頭皮先把意思解釋一下,然后教參加聚會的家長和孩子們唱。沒想到因為簡單易學,曲調優美,家長和孩子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首歌,學完了不停地哼唱,章青也因此記住了我,聚會結束后和我有了一些交流。我也受邀經常去她的周末中文班觀摩,在她出差回中國時還替她教了好幾次課。章青的周末中文班主要是一些收養家庭的家長和孩子一起參加,這些家庭主要通過學習語言了解一些中國文化知識,還想通過學習語言讓他們的孩子保持一些和中國的聯系。這個班的主要教學方法是寓教于樂。班里收養的孩子年齡不大,最小的三四歲,最大的十來歲。周末中文班每次上課都有一個主題或是一個故事,圍繞主題展開課程或是根據故事設計課程。一般來說,課程分為兩段進行,先講授內容,中間是茶歇,然后安排活動或練習,最后總結。家長們和孩子們一起學習,回家后再幫助孩子鞏固和練習。我至今還保存著一張周末中文課Rick和孩子們一起表演《小兔兒乖乖》故事的照片,看到孩子們戴著兔耳朵道具、Rick披著大灰狼的服裝一起認真地表演,仍讓人感動不已。

還想提到的中文教學是野木(Wildwood)小學的課后中文班。罕布什爾學院社會科學系的行政秘書毛艷君是美籍華裔,平時對我們幫助非常多。毛艷君是基督教徒,熱衷于傳教事業,后來辭職專修神學,專事傳教了。我在罕布什爾學院工作時,周末相對空閑,毛艷君常常開車帶我去教堂,介紹我認識她的朋友。相比一個人在宿舍的孤獨寂寞,能去教堂聽聽唱詩,看看查經,幫助準備準備茶歇,與去教堂的各類人交談交談,觀察觀察美國的基督教文化,對我來說也是一件樂事。在教堂里,我認識了林淑芳。林淑芳來自臺灣,嫁給了一個美國人,于是在美國生活。林淑芳家離罕布什爾學院我們住的地方很近,有時候從教堂回來她會開車送我回家。印象中的林淑芳美麗、賢淑,工作認真負責,待人熱情得體。得知我在罕布什爾學院教中文,林淑芳告訴我她和幾位來自臺灣的老師開了一個課后中文班。美國的小學放學較早,下午3:00點左右即可回家,而工作忙的家長無法按時接送,雖然校車可以把孩子送到家門口,但一個人不安全,美國法律也不允許把12歲以下的孩子單獨留在家無人照看,于是學校就開設各種各樣的課后班供孩子自由選擇。野木小學有位來自臺灣的老師叫郭乃馨,郭老師和其他幾位來自臺灣的女士一起開辦了這個中文課后班。全校的學生都可以申請來這個班學習。因為和林淑芳慢慢熟悉起來,她邀請我參加這個班的中文授課。加入后,我發現這個班的授課老師是個非常認真的團隊,我參與了她們好幾次的教學研討。她們每學期有一個非常細致的教學計劃,經老師討論后嚴格執行。教學計劃包括每次課的教學內容、教學方法、教學環節、活動設計、人員安排等。每次課都由主講老師和至少1名輔導老師配合來上。主講老師負責講授,輔導老師負責紀律和活動的安排等。我參與的那個學期課后班有15名左右來自不同年級的小學生參加。我承擔過一次節日文化課的主講和其他幾次課程的輔導,印象中把課上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我很慶幸通過這個中文課后班我了解了野木小學,認識了林老師和郭老師。2012年我再次赴美訪問時,我的女兒就在這所小學的六年級學習了將近3個月的時間,郭乃馨老師給了她非常多的幫助。

二、多彩的文化活動

在罕布什爾學院的一年,我在中國文化的教學和推廣上主要做了以下三件事:

一,安排了Tea Time。Tea Time,中文翻譯應該是“喝茶時間”。記得剛去罕布什爾學院時,我們的任務是宣傳該校和安徽的合作,吸引更多的學生對中國有興趣,愿意參加項目來安徽學習。為了完成任務,我和楊永成每天去食堂吃午飯,主動和學生交流。因為沒有目標,所以作用不大。罕布什爾學院國際教育辦公室(Global Education Office)負責學生出國交流,有時候會有學生去咨詢關于中國項目的事情。有一天國際教育辦公室主任Chris問我們能不能安排一些時間來見這些咨詢的學生,回答他們的問題。我們想了一下,覺得每周固定一個時間是個好主意。正好我們從中國帶了一些茶葉去美國,就想以茶會學生,和學生邊喝茶邊聊天吧。我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Chris,得到了她的大力支持,時間就定在每周五下午3:00,地點就定在圖書館三樓國際教育辦公室門外,因為有沙發,有茶幾,很方便。Chris還幫我們印制了一些宣傳單,來幫助我們宣傳。宣傳單有淡紫色的,有淺灰色的,上面印著一個茶杯還有茶冒著熱氣,很好看。從那以后,每周五下午3:00我們就去圖書館三樓,每次也都有3—5個學生參加交流,交流的內容遠遠不只介紹合作項目,還涉及思想、文化等方方面面。

二,設立了電影放映日。我們去罕布什爾學院時,Chris安排了日本學生Masa做我們的助理,每周可以有一個下午的時間開車帶我和楊老師出去購物、參加活動等,由國際教育辦公室負責安排車輛并支付Masa學生助理費用。每周我們和Masa出去時有一個地方是必然要去的,就是鎮上的一家錄像帶租賃店。因為我們每周在罕布什爾學院的多元文化活動中心(Multi-culture Center)放映一部中國影片,以此來宣傳中國文化。我們每周外出活動時都會把第二周要放映的影片選好。多元文化活動中心有一個大客廳,里面有電視機、影碟機,還有很多的沙發和椅子,大概可以容納20人共同活動。因為罕布什爾學院學生較少,每次放映電影也只有七八人觀看,所以那個地方倒也合適。印象中20世紀90年代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很受學生歡迎,我們放映過《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古今大戰秦俑情》等。除此之外,還放映過《霸王別姬》等當時較受歡迎的電影。

三,舉辦了中國新年活動。1999年的中國新年來得比較晚,2月15日是中國除夕,在罕布什爾學院春季學期已經開學了。經過和Kay商量之后,在中國新年前我們準備了一場中國新年慶祝活動,邀請了所有上中文課的學生和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學生參加。國際教育辦公室在當地的中餐館訂購了一些中國菜送到多元文化活動中心,我們安排助理買了一些點心和飲料。最復雜的要數包餃子活動了,但因為有高手相助,包餃子也變得簡單而愉快。我們所有訪問學者在罕布什爾學院都得到了一位華裔女士劉麗明的幫助,我在那兒的一年更是如此。劉麗明是東北人,最擅長的是包餃子。“麗明牌”餃子的美味在當地朋友圈中盡人皆知。劉麗明去美國前在北京工作,1998年底,她在北京的同事王列和王列的妻子姚文娟也來到美國,正好和我住在一套公寓里。姚文娟雖然來自西北,但做事干脆利落,包餃子也包得很好。我們從當地的華人商店(Mom’s House)買來面粉、韭菜、肉餡等原料,劉麗明、姚文娟主要負責調料、搟餃子皮,我和Kay與她們一起教學生包,學生助理們負責煮餃子,整個活動安排有序,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師生們都非常盡興。

三、“文化休克”、文化體驗與感悟

20世紀90年代,互聯網沒有普及,中美之間的交流不多,了解也不夠深入。所以當時我們所體驗到的“文化休克”現象也更為強烈。

阿姆斯特鎮有個圖書館,面向鎮上居民開放。印象很深的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去圖書館,因為不清楚圖書館的具體位置,所以過馬路時心不在焉,東張西望,剛剛跨出一步踏在斑馬線上,突然發現一輛車駛過來。我趕緊收回腳,卻發現車也停了,于是我等車過,車卻不動,我抬頭一看,司機正對著我笑并用手示意讓我先過。這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2012年在美國為了考駕照學習交規時,我發現美國有規定,車輛應該讓行人。原來“車讓人”已經是一種制度和規定。

剛去美國時,學生請我們去餐館吃飯,旁邊有個人身上到處是各種“環”,耳環、鼻環、唇環,臉頰上還有環,我覺得奇怪,多看了幾眼。我的學生馬上提醒我,這樣盯著人看是不禮貌的。我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渾身是環的姑娘已經有了尷尬的表情。我們吃飯時聊天,學生又提醒楊永成說,可不可以聲音小一些。我觀察了一下,果然周圍都很安靜,而且已經有人覺得我們奇怪,朝我們這邊張望了。后來美國學生來中國學習時,最困擾他們的也是別人詫異的目光和周圍嘈雜的環境。這體現了較大的文化差異。

第一次去銀行,在銀行排隊,我很自然地站在后面。等我排到第二時,我還緊跟在第一個人后面,那個人回頭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哪里犯了錯。低頭一看才發現,有一條很清楚的一米線畫在地上,原來辦業務的人和后面等待的人至少要有一米的距離,以保障信息的私密。而當時的中國還沒有這樣的習慣。

剛去罕布什爾學院時,正趕上時任聯合國秘書長的科菲·安南去演講,公交車站附近插滿了萬國旗,很是熱鬧。等真正迎接他來時,發現并沒有我想象的龐大的車隊護送他,只有寥寥幾輛車。而且他演講完很快就離開了學校,也沒有所謂的視察與匯報。

罕布什爾學院有個傳統,開學時有個開學典禮,全校師生聚在一起,有個簡短的發言,然后全校聚餐。我去那年的全校聚餐安排在圖書館后的草地上,聚餐時竟然每人可以領一只大龍蝦。而且聚餐時每個學校領導、每個老師都自覺地排在學生后面領取食物,而且校長、副校長還主動地協助工作人員做一些服務工作,絕對是“以學生為中心”。

在美國期間,我接觸到很多人和事,也有著較為豐富的文化體驗。

Kay Ann Johnson(中文名江開安),罕布什爾學院的教授,中國問題研究專家,也是我在罕布什爾學院接觸最多的人。安徽農業大學和罕布什爾學院的交流就是她和黃邦漢教授共同創立的。按照禮節,我們應該叫她江教授或Johnson教授,但因為中美習慣的不同,所以很多人叫她Kay教授,也有人親切地叫她老Kay,我則按照美國人的叫法,為了表示親近,直呼其名,叫她Kay。去美國前,我不認識她。我們到了美國后,她先在電話里問候了我們,電話里留給我的印象是熱情、健談,中文、英文都很標準。第一次見她是在她的家里——她為了歡迎我和楊永成老師邀請了我們和一幫朋友到她家里做客。她家坐落于日落大街146號,離鎮上不遠,是一棟當地典型的小洋樓。上下兩層加地下室,房后有游泳池。Kay家里還有很多中國的文物和字畫。Kay的先生叫Bill,也是美國人。他們有一個兒子Jesse,還從武漢福利院收養了女兒麗麗。那天晚上,她邀請了麗明、Rick一家等。Kay親自為我們做了紅燒豬肘子。在美國吃到一個美國人做的中國菜,那么地道,那么美味,令人難忘。后來又很多次去Kay的家里。尤其是寒假放假時校園沒有人,我非常孤單,Kay多次邀請我去她家里做客。在和Kay的接觸中,我們發現她有濃厚的中國情結,說中文、唱中國歌、熱心幫助中國孤殘兒童、研究中國問題、結交中國朋友。正是因為她的努力,這個項目才可以在罕布什爾學院延續至今。她的學識、風度和對中國的熱愛,非常令人敬佩。

劉麗明是一位中國女士,20世紀80年代末去的美國,因為經常照顧我們,又比我們年長幾歲,我們親切地稱她“麗明姐”。我去美國時,劉麗明的家在從罕布什爾學院到阿姆斯特鎮的路上,離我們很近。她有2個女兒,小雨和石榴,都聰明又能干,都是非常優秀的女孩。劉麗明是我去美國后見到的第一個中國人,她和Kay很熟悉,關系很好。我和楊永成老師剛到那兒時,在其他學校有一場臺灣人的演出,Kay請她開車帶我們一起去看。劉麗明親和力強,熱情、干練,第一次見她我就非常喜歡她。她經常邀請我們去她家玩。在罕布什爾學院的那一年,我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去她家吃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難都是她第一時間提供幫助。劉麗明和她的家人、她的家給我那一年的日子帶來了無限的溫暖。劉麗明交友廣泛,我通過她也認識了很多她的朋友們:盧找律、王列、姚文娟、徐斌、Doug、林瑯等,后來我和他們也都成了很好的朋友。盧找律來自北京,是個非常紳士的學者,當時在罕布什爾學院教中國哲學,我們經常和他開玩笑,說他的名字是“尋找規律”,所以他學了哲學。他兒子默迪當時和他一起在安城上學,盧老師也經常請楊永成、我和他兒子一起吃飯。生活上他也給我們提供了很多幫助。記得我們剛去時不適應天氣的干燥,說身上很癢,第二天盧老師就送來了潤膚露,很讓人感動。王列、姚文娟來自北京,王列是麻州大學的訪問學者,姚文娟陪讀。因為后來他們幫助我輔導學生學習中文,所以他們搬到罕布什爾學院,和我住在一套公寓。王列、姚文娟都有駕照,在美國買了一輛二手車。我常和他們一起駕車遠游。印象中和他們一起去過阿爾伯尼、佛蒙特山、哈特佛德等。一般遠游時他們兩人坐在前排輪流開車,我坐在后排。在高速路上迎著朝陽出門、望著夕陽回家的場景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現在每每坐車在高速路上飛馳,我都會回想起這一幕。徐斌是學美術的,一個人在美國,在朋友的公司工作,和朋友住在一起。因為比較自由,所以也曾有幾次我們相約一起出游。有一次下大雪他開車帶我去看畫展,除了在他的指導下欣賞藝術作品以外,來回路上拍下了不少美麗的雪景。Doug是個美國單身成年男人,在劉麗明家認識他時覺得他應該是50多歲。他單身一人卻收養了一個中國女兒,我曾經和Kay、劉麗明及她們的孩子一起參加了Doug女兒的生日泳池派對。現在不知Doug和他女兒怎么樣了。想想也挺佩服Doug收養女兒時的勇氣。林瑯是北大的高才生,當時在麻州大學社會學系攻讀博士學位。她當時已經成家,先生在波士頓工作,他們在波士頓郊區買了房子。林瑯因為到麻州大學學習所以經常開車來回。我們認識后也相當投緣,印象中我們兩人一起參加了不少不同學校的文化活動,她經常開著她的紅色跑車到罕布什爾學院找我一起玩兒。1999年的春晚我是和朋友們一起在她波士頓的家里收看的。

在美國,有個組織,叫FCC,是收養中國兒童的美國家庭的組織。因為黃邦漢教授的研究和收養兒童有關,我也在他的介紹下認識了不少收養中國兒童的家庭。在阿姆斯特附近,我認識了Richard Tessler和Fran Adams一家。Rick是麻州大學的社會學教授,他家收養了2個中國女孩,一個叫Hannah,一個叫Zoe,都來自合肥。我剛去就和Rick取得了聯系,有機會參觀他家并認識他的2個女兒和他的妻子Patricia。那年的圣誕節我是在Rick家度過的。圣誕節前,因為罕布什爾學院校園太冷清,我收拾行李搬進了Rick家的客房,與他們一起參加了社區圣誕前夜的唱歌和聚會活動。圣誕節的早晨與大家一起收了圣誕禮物,與王列一家、劉麗明一家、Rick一家共享了圣誕大餐,印象中Rick做的牛排特別好吃。Fran Adams是個獨立、堅強的獨身女人,她的父輩曾經來過中國,她也收養了一個來自安徽馬鞍山的女兒馬智慧,因為馬智慧被收養時已經三四歲了,所以Fran很努力地讓她保持和中國人的聯系,希望她平安、順利地適應生活的變化。我也受邀去Fran家做過幾次客,和她們一直保持聯系。

紐約的Joe Kelly一家是也是黃邦漢教授的好朋友。Joe Kelly和他的太太Claire都是地地道道的紐約人,他們從合肥福利院收養了一個中國女兒客榮。Joe Kelly很紳士、很瀟灑,Claire很時尚、很漂亮,他們的女兒客榮聰明伶俐、氣質優雅。我去紐約時,客榮七八歲,剛上小學。我第一次去紐約得到了他們一家的關照。去時趕上萬圣節,下午和他們一起參加了格林威治村的萬圣節大游行。紐約格林威治村的萬圣節大游行始于1973年,每年一次,大約有3萬名游行者。陣容龐大的游行隊伍里,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奇異打扮,令人稱奇。看完游行后,又和他們一家人一起參加了FCC萬圣節的活動。那天紐約街頭有非常多的人,Joe只好放棄開車,帶我們坐地鐵趕去活動舉辦的地方。到達后,他們一家人換上了萬圣節的裝扮,記得客榮裝扮成了花木蘭,Claire裝扮成了女仆,Joe裝扮成一個吸血鬼。我還發現,參加活動的收養家庭父母和孩子都穿上了各種不同的衣服。而我因為不了解美國文化,也沒有準備衣服,那天成了一個另類,不過Joe向大家介紹了我剛從中國來,大家也都理解了,都對我非常友好。各種游戲、活動令客榮非常高興。因為Claire約了她的兄弟姐妹晚上聚餐,聚會還沒結束我們就要離開,客榮抱著要來的糖戀戀不舍地和我們一起離開了會場。Claire一家屬于美國上層,晚宴在一家有名的美國餐廳,非常奢華。我看著半懂不懂的菜單正在發愁,體貼的Claire幫我推薦了該店的特色菜和甜點,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這么好吃和精致的美國菜。第二天,我和客榮一起陪Joe去看了住在紐約郊區的他的媽媽。下午,Joe帶我們去看自由女神、聯合國等,晚上,登上帝國大廈樓頂俯瞰紐約璀璨的夜景。去紐約的訪問因為他們一家的陪伴變得非常豐富而有意義。

波士頓的Betsy和Berrit是Kay的朋友。我和Kay一家一起去波士頓,Kay一家當天返回安城。我則因為第一次去波士頓,被Kay拜托給Betsy,留在波士頓住了一夜。Betsy和Berrit收養了2名中國女孩,是從武漢福利院收養的。因為Kay的女兒也來自武漢福利院,所以她們經常安排孩子在一起聚會,大人也就成了朋友。Betsy細心、溫和,在Kay離開后帶我先去看查爾斯河上的劃船比賽,看完比賽后參觀了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朗費羅故居、唐人街,最后還帶我去看了波士頓碼頭。在美國期間,我和不少收養中國孩子的家庭有密切的接觸,雖然他們收養孩子的原因各不相同,但都有一顆熱愛中國文化的善良的心。

在安城,還有一些有意思的偶遇。安城有個汽車站,每次我們出行都是從車站旁邊的書店買車票,然后等車、乘車。候車區在室外,有座椅。有一次我去紐約,到得很早,一位美國女士坐在我旁邊等車,我們打了個招呼,也沒多說話,排隊上車后發現我們的座位竟然在一起。我們多聊了幾句。她是一位詩人,叫 Penny,住在安城,去紐約是為了參加一個詩會,在詩會上會朗誦她的新詩。一路上我們相聊甚歡,互留了聯系方式。從紐約回安城不久我就接到了她的邀請,去她家里做客。她送了她的詩集作為給我的禮物,回國時我也把她的書帶回了中國。她有個兒子,是從非洲的一個國家收養來的,叫Nathan,話不多,但很有思想和創意。去她家吃飯后她又多次邀請我參加她和其他詩人的聚會,我和她漸漸成了朋友。這種友誼延續多年,我后來幾次回美國都和她有些聯系。

第一次去美國,最深刻的文化感悟當屬“不出國不知道愛國”。出國之前,“愛國”是頭腦中一個抽象的概念,出國之后,“愛國”是內心深處的一種最深刻的情結。剛去美國時,我的英語不太好,麻州大學有英語輔導班,晚上開課,面向所有“五校聯”的學生和當地的居民。我參加了高級英語班,每周兩個晚上去麻州大學學習。我的英語課老師是個伊朗人,在ESL(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英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中心)教了多年,經驗豐富,他同時也是該中心的負責人。因為我是班上較為優秀的學生,和老師關系密切而融洽,他常常把我作為助教,幫助他做一些輔助、輔導的工作。記得有一個晚上,老師要給所有中國學生開會,叫我給他做翻譯。我們開始開會時,正在說話,2名同學從前門走了進來,沒打招呼,直接走向座位。老師生氣地說:“你們這些中國人就是沒禮貌,遲到,身上還帶著難聞的味道……”雖然那2個同學遲到也讓我很尷尬,雖然她們身上確實帶著從中餐館剛剛出來的味道(她們是剛從國內過去在中餐館打工的人員),但我本能的反應是老師太不尊重中國同學了,太不尊重中國人了,太不尊重中國了,這讓我體會到深刻的屈辱感,所以我沉默了。老師顯然說完后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激,我沒翻譯他的話,他遲疑了一下就繼續往下進行,我仍然身陷屈辱中,不愿說話,班里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其他的同學也開始竊竊私語。老師一下子愣住了,問我:“怎么了?”我眼睛一紅,聲音也有些哽咽了,說:“我不想翻譯了,因為您說得不對,不尊重我們。”老師聽后很吃驚,但馬上誠懇地說:“剛才我確實說得不對,向你們道歉。”我和老師之間的對話是英文的,臺下的同學有人有些明白了,開始響起的是稀稀拉拉的掌聲,但旋即所有人都明白了,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這件事情過去后很久,我的心情都不能平靜,我一向是尊敬老師的,在課堂上與老師之間的不愉快讓我內心很不安。我一直在思考,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中國,我會不會當場指出。那天課上老師確實有些過激,但在中國,老師的過激言行也時有發生,我想如果在中國我可能不會指出。在美國課堂上那種屈辱感是本能的反應,更是“不出國不知道愛國”的深刻詮釋。

1999年5月7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悍然使用導彈,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造成3名中國駐南斯拉夫的記者犧牲。當時在美國,文娟、王列和我住在一套公寓里,聽到消息后我們都震驚了,憤怒之情難以表述。文娟提議說我們人在美國,更要代表中國人民進行抗議。于是我們三人在文娟的帶動下,齊心協力寫了一塊抗議的牌子,“抗議北約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放在罕布什爾學院校園內我們宿舍的門口。過往的美國人都會駐足看一下,有些人還向我們投來了敬佩的目光。

四、美國之行的深遠影響

第一次去美國已是18年前,當時互聯網不發達,去之前我們對美國的情況不夠了解。美國和國內主要的交流靠書信和電話。一封信無論寄來還是寄去都需要不少于一周的時間。打電話則價格昂貴,從國內打過去至少一分鐘7—8元人民幣,從美國打回來至少也要3—4元。當時的工資不過一個月兩三百元,連打一個小時的電話也不夠。當時人員往來也不像現在這樣頻繁,所以美國之行帶來了很多的震動、震撼,對我的影響應該說是全面而深遠的。

美國之行改變了我的教學理念。中美兩國政治、經濟、文化基礎不同,社會環境和傳統不同,評價人才的標準不同,多種因素形成了不同的教育模式和體制,造成了中美大學課堂教育的巨大差異。比如,在中國大學課堂教師是絕對權威,是課堂的主角,學生不經過允許不可以提問或發言;而在美國課堂,教師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為指導者,引導學生質疑和提出問題,指導學生查找資料解決問題,鼓勵學生有不同見解,把學生作為真正的主角。中國大學老師都以講授為主,講授圍繞教材進行,循序漸進,層層深入,邏輯嚴密,前后呼應,通過大量練習鞏固加深,使學生“全面掌握”“熟練計算”;而美國大學課堂老師只簡單介紹要點,更多地讓學生自己去閱讀、思考。中國大學課程考核以結束時的考試為主;而美國大學課程考核方法多樣,作業多、閱讀量大、協作多、小測驗多、師生互動多、討論研討多、學生動手實踐多。回國后,我也將美國大學課堂的這些特點運用于中國的課堂教學,創設自由的課堂氛圍,鼓勵學生積極思考,加大平時考核在分數中的比重等,受到了學生的歡迎。正是這一段經歷,使我能以更開闊的視野來安排教學,以更寬容的心態來面對學生。

美國之行改變了我的職業生涯。去美國前,我是大學語文教研部的1名公共課老師。在美國教漢語的經歷,使我對漢語國際教育越來越有興趣。我2003年取得教育部頒發的對外漢語教師資格證書;2005年開始負責和罕布什爾學院合辦的美國留學生暑期中國語言文化項目,至今舉辦了11年,有近百名美國留學生先后來我校學習中國語言文化;2007年和我的同事們一起成功申報了對外漢語本科專業,并于當年開始招生;2011年以“美國留學生習得漢語特殊句式研究”為題完成了南京師范大學的博士后流動站的工作;2014年與安徽同行一起成立了安徽省漢語國際教育研究會,擔任副會長兼秘書長。正是這一段經歷,使我找到了自己職業的方向。

美國之行改變了我的生活態度。美國是個多元文化社會,包容度極高。美國之行讓我了解到還有如此不一樣的人和思想。對我來說,回國后看待事物時,更多的是理解、接受而不是批判。這一段經歷,使我可以更勇敢地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道路,在對孩子的教育上,也一直以包容的心態鼓勵她積極追尋自己的夢想。

更重要的是,美國之行讓我體驗到了跨文化交際之魅力。因為中美之間價值觀不同,人的思維與行為方式也不相同。從剛去國外時的“文化休克”到剛回國時的“返鄉(重返本文化)休克”;從否定文化差異、保衛文化差異、最小化文化差異、接受文化差異、調整自身以適應文化差異到培養多元文化意識、構建目的語文化和本民族文化可以平等對話、和而不同的第三空間,其間的魅力深深吸引著我,促使我不斷學習、實踐與反思,努力成為一名能夠自由行走于多元文化空間的跨文化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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