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國際電話電報公司
書名: 尼克松回憶錄(下)作者名: (美)理查德·尼克松本章字數: 2851字更新時間: 2019-05-08 15:31:10
我們從中國回來后的第二天,杰克·安德森開始在報紙上寫一系列專欄文章,聲稱發現了政府的一件重大丑聞。他指控的依據是一位替國際電話電報公司在國會進行活動的婦女迪塔·比爾德向上級寫的一份備忘錄。他說,備忘錄暗示,政府與國際電話電報公司就反托拉斯問題所達成的解決辦法受了該公司給予即將舉行的共和黨代表大會一筆捐款的影響,約翰·米切爾和我都由于這筆捐款而竭力主張給予國際電話電報公司優惠的待遇。據稱,這整個交易幾乎是比爾德夫人一手操辦的。
其實,這項反托拉斯的解決辦法對政府有利,而不是對國際電話電報公司有利,因為它要求這家公司放棄相當于10億美元售價的證券。在解決以后第一天開盤時,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的股票下跌了11%。而且,據稱,影響了這一解決辦法的那筆款項并不是捐給爭取總統連任委員會或者共和黨的,而是捐給圣迭戈市,以便該市能夠爭取成為1972年舉行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的地點。工商業資助本地的市政當局,以便爭取該市成為舉行全國代表大會的地點,本來是慣常的做法。當時,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的喜來登業務部正在圣迭戈市籌建一家新旅館,把它這筆捐款看作廣告投資:這家旅館如果能在代表大會開會的一周內成為總統競選總部,就將在全國享有聲譽,所以給圣迭戈市這樣一筆錢是值得的。
至于我本人在有關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的反托拉斯問題上的作用,只限于將近一年以前在司法部對該公司提出三項反托拉斯訴訟時,我曾氣憤地給迪克·克蘭丁斯特打過一次電話。克蘭丁斯特是米切爾的副手,當時他負責處理這個案件,因為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的一個子公司是我們以前的法律事務所的顧客,米切爾為了回避嫌疑,拒絕處理這個案件。
我當時認為,司法部的三起訴訟顯然違背了我的反托拉斯政策。我相信,只有當美國公司能夠像外國許多受本國政府保護的壟斷企業那樣強大的時候,它們才會在國際市場上有競爭能力,所以我曾指示說,不能只因為企業的規模巨大便拆散它們,只有當它們違反公平競爭的法律時才能這樣做。我對白宮班子和在內閣會議上都清楚地說明過這個立場,可是現在司法部的一些下級官員卻采取一種故意與此相抵觸的方針。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的高級職員認為對他們的起訴是不公正的,紛紛前來華盛頓設法使政府放棄訴訟。他們走訪了兩黨的國會議員以及政府中他們能夠拜訪的所有愿意聽取他們意見的人。當其中的一個案件于1970年年底提交法院審理時,法院也認為起訴缺乏根據,作出了與司法部的意見相左的裁決。
幾個星期以后,我獲悉司法部準備就此項裁決向上級法院上訴,我便打電話給克蘭丁斯特,命令他不要這樣做。原先的起訴已經違背了我特別闡明的政策,我不準備容忍任何下級或任何部門再有違抗命令的做法。兩天以后,當我火氣平息下來時,約翰·米切爾找我來了。他對司法部里有人愛發脾氣和自命不凡的情況很敏感。他勸我撤銷給克蘭丁斯特的命令,認為如果我不這樣做,司法部就會有人辭職,這樣就將招來國會大吵大鬧的聽證和一場政治大混亂。他把這次政策上的沖突解釋為無意之中的認識不清造成的。于是,我同意不干預反托拉斯司準備向上級法院上訴的決定。
結果是,司法部里負責起訴這個案件的官員決定不再上訴,請求通過談判解決,其原因完全與我給克蘭丁斯特打的電話無關,也與該公司用以影響共和黨選擇代表大會地點的任何捐款無關。幾個月以后,水門事件的兩位特別檢察官阿奇博爾德·考克斯和利昂·賈瓦斯基都調查了國際電話電報公司案件,并且作出結論,認為在這個案件的解決過程中并沒有進行過任何交易。我交出的我與米切爾和克蘭丁斯特談話的錄音帶也證明,我當時下令不要上訴是由于政策上的考慮,而不是為了黨派斗爭。但是,我的清白是一年多以后才獲得證實的。在大選前的1972年春天,民主黨人充分利用了國際電話電報公司案件。根據我們當時作出反應的方式來看,我們正好幫了他們的忙。
在安德森的文章發表時,迪克·克蘭丁斯特已被提名接替約翰·米切爾為司法部部長。他立即要求參議院召開新的聽證會,以便維護自己的名譽。這個舉動后來證明是極大的失策。主持聽證會的委員會中有打沖鋒的非總統競選人愛德華·肯尼迪和他的兩個朋友伯奇·貝赫和約翰·滕尼。他們很快就把聽證會變成譴責政府的講壇。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的拉里·奧布賴恩參加了他們的大合唱,幾個大的廣播電視網突出地報道了這些信口開河的指責,我們那些有時比較復雜的解釋也就湮沒在這片喧囂之中。我認為,委員會里的民主黨人是靠謠傳的消息吃飯的,并對夸張手法入了迷。
日記
我如果將來在某個時候有空寫書,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就這個問題寫上一章。每逢一個委員會調查顛覆分子,報界總是攻擊委員會所采取的調查程序。每當一個委員會調查哪個企業或者政府官員(甚至包括總統在內)的時候,報界對稀奇古怪的程序不置一詞,可是,如果調查是針對顛覆分子的,他們就會馬上加以譴責。
當然,需要有一個單一的標準。在兩種情況下都應該按照公正的程序辦事——這是我一向堅持的原則。我這樣做觸怒了報界,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反對的并不是一個委員會如何調查,而是它在調查什么。
他們就是不愿意承認自己有雙重標準。
一年以后我才發現肯尼迪簡直是偽善透頂。證券和交易委員會前主席威廉·凱西向國會作證時說,盡管肯尼迪在關于國際電話電報公司問題的聽證會上偽裝公正地嘩眾取寵,他在三個月以后卻給凱西打電話,要求在證券和交易委員會對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的一件民事訴訟中不要把他的一個朋友主持的一家投資銀行列為被告,凱西沒有理睬肯尼迪的說情。
接連好幾天,白宮的工作人員到處奔忙,試圖減少政治上的損失,不讓委員會里那些熱心搞黨派斗爭的人抓到任何可能引起麻煩的材料。傳聞那份備忘錄本身就是偽造的,所以科爾森派人去見比爾德夫人,鼓勵她公開否認文件的可靠性。我事后才知道這個人名叫E.霍華德·亨特。后來,比爾德夫人果然出來作證說,安德森發表的備忘錄是偽造的;她的女秘書也宣誓證明,她說沒有用打字機打過安德森所說的這個文件;備忘錄上所寫的收件人也作證說他從未收到過這個文件。
國際電話電報公司事件把我們,特別是米切爾和克蘭丁斯特弄得疲憊不堪。在這次兩黨之間的宣傳戰中,我們吃了一個大敗仗;公眾盡管并不確切知道其中的原委,卻已經對國際電話電報公司產生了反感。
我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對這種情況竭力采取達觀的態度。
日記
科爾森就國際電話電報公司一案向我作了匯報,并且說他確實盡了很大的努力去鼓勵工作人員不要因為受到攻擊就悲觀失望。我對他說,這不過是開頭,以后的攻擊會厲害得多,我們要頂得住。
我認為我們必須用更強硬的語言來對付我們的一些民主黨朋友。他們不關心國家大事,卻把全部時間用來造謠誹謗。
霍爾德曼曾經指出,喬·克拉夫特在他的專欄文章里說,政府對各種泄密事件的反應太過分了。同一天稍晚的時候,康納利在敘述他與〔全國廣播公司主持電視新聞節目的廣播員〕約翰·錢塞勒的一次談話時,也表示了同樣的看法。這個意見很可能是對的,但是我認為開頭的問題在于我們不了解所牽涉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本來我們應該像霍爾德曼所建議的那樣,干脆把全部證據攤在桌上,而不必為此不安。我們的錯誤就在于沒有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