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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和切斯特的下午茶之約

莫德雷德一直都沒弄明白事情究竟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但他到達白塔底層時,便可以自由離開了。沒人跟他握手,也沒人向他道歉。他們就這么放他走了,讓他就此離開。他踏上草坪,在游客間行走了一會兒,便轉了彎,拂去身上的灰塵,仔細打量自己的整體形象。他上衣肩膀位置讓他們給撕破了。即便還是要去執行與市長大人見面的任務,他也不能穿成這樣。回家換一身衣服也不可取:他家太遠了。要是有什么解決的辦法,那一定得靠泰晤士大樓了。他們那里存放著好些套備用的衣服,令人驚奇的是,出席任意場合,都能在那里找到一套合適的行頭。

但他想什么呢?市長大人們都是大忙人。這樣一來,這場會面明擺著不會如期進行了。總之,今天不會了。也許永遠都不會了。

他站在那里,眼看著一輛警車緩緩地沿著小路行駛,接上迪朗。看到這個法國佬被扣上手銬并由警察陪同上了后排座位,莫德雷德立刻按原路返回,走上白塔去找回自己的手機。手機依然躺在之前掉落的地方。有人正給他打電話。“魯比·帕克”,他的老大。

“你在哪兒呢?”他接起電話時她問道。她聽起來既不欣喜,也不惱火。

“還在倫敦塔。正回總部呢。我猜,切斯特——威洛比大人——知道我為什么沒能過去了。”

“有人向他匯報了。他說還是歡迎你們前去拜訪。”

“大好。什么時候?”

“三點鐘他會和你們見面。”

“三點?”

“現在才一點三十五分。有問題嗎?”

“只是我最好的西裝上衣的袖子給扯掉了。我猜菲莉絲也還會去。”

“安排還和之前一樣,只不過是在兩個小時以后。”

“我這樣沒法過去。”

“他知道你這段時間都在干什么。還能給你多賺些贊許呢。”

“抱歉,穿著撕爛的西裝出席正式會議我覺得很尷尬。叫我‘挑剔大王’好了。”

他頓了一下,估摸著她會略微責怪他幾句,但她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頭時,聽起來不帶一絲怨言。“事實上,我稱其為‘專業’。我會讓埃姆伯從泰晤士大樓這邊選一套西裝給你換上。我還會讓凱文開車把你接回來。去倫敦塔入口外面等吧。哦,還有,約翰?還有件事。”

“什么事?”

“好樣的!菲莉絲已經向我解釋了為什么一定要搞得如此這般頗具戲劇性。我贊同。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她輕聲一笑,“不過,鋌而走險了。你抓到了他,很好。”

“他不怎么好對付。這一點我承認。”

“大約二十分鐘后,咱們泰晤士大樓這邊見。”

埃姆伯·古丁斯是服裝部的負責人,五十歲,有些發福,戴著一副碩大的眼鏡。她幫他選好的西裝,怎么看怎么都和他會給自己選的一模一樣。灰色、合體,不俗氣但又不是過于時髦。還有與之搭配的領帶、襯衫和鞋子。他問她這一套裝備是不是為他專門購入。“約翰,你現在是這個組織里的一位重要成員,”她答道,“我們這里有很多衣服都是你的尺寸,絲毫不差。數量之多,是你無法想象的。”

“我能看看嗎?”他問道。

“不行。”

將近兩點半了。沒時間在這件事情上堅持不放。但終有一天他會的。與此同時,有人比他還了解自己該穿什么,令他內心不安。他透過埃姆伯的大穿衣鏡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老天啊,比起自己在賬房酒吧時候的樣子,他看起來可是入眼多了。或者說,恐怕比過去六個月里他任何時候的扮相都入眼得多。

他想知道,埃姆伯業余時間是不是還有空做專業的購物顧問。他還想知道,如果有的話,她怎么收費。

他負擔不起,毫無疑問。

穿戴整齊后,他便來到樓下,在前臺接待處科林那里簽退,然后走向大樓外那輛灰色的梅賽德斯-奔馳C級轎跑車。菲莉絲坐在后排座位上,看起來和在酒吧的時候沒什么兩樣,只不過更加滿臉不悅。她對著手拿鏡仔細打量著自己的臉龐,補了補口紅。莫德雷德打開車門時,她故意往另一側坐過去一點,盡管她已經留給了他足夠的空間。司機是凱文。

“你好啊,凱夫[15],”莫德雷德說,“又是我。”

凱文不睬他。

“今天天氣不錯啊。我是說,就這個時節來說。”

凱文不睬他。

“我聽說,你可真是個大英雄啊。”菲莉絲譏諷他說。

“可不。”

“怎么就沒有刺激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呢?”

“去年你都被綁架了,可能還和市長大人有干系。是我的話,我不會說‘沒有’。”

“不過,我當時的待遇是相當好啊。順便說一句,你穿這套西裝蠻帥的。我猜是埃姆伯那里弄來的吧。”

“你憑什么覺得這不是我自己的?”

“別這么敏感嘛,約翰。我可沒有暗示說你沒品味、不時尚的意思,但埃姆伯的風格獨樹一幟。你覺得是誰幫我選的衣服?我不自己選衣服穿的。以前我都自己選。大家過去常說我很有品位。然后我穿了埃姆伯給我選的衣服。當時是去參加市政廳的一場官方宴會,完全是為了工作需要。她把我的穿衣品味提高到了一個全新的水平。從那以后,我再也沒穿回以前的風格。”

“她說她那里給我穿的衣服多得我想象不到。”

“對我也是這么說的。要是咱們能去參觀參觀就好了。”

他們不再講話,而是望向窗外的泰晤士河。倫敦橋上一反常態的清靜。橋兩邊的建筑物大多是辦公用的:立方體混凝土建筑上鑲嵌著一排排平行的整體玻璃窗。一架客機從他們的頭頂上高空飛過。

五分鐘后,車子在市長官邸前緩緩停下。市長官邸是座龐大的灰色建筑,歷史悠久,門廊那里矗立著六根科林斯柱[16]。這里是金融中心的核心區域,那些備受各地銀行家青睞的摩天大樓比比皆是:99%都配有鋼筋框煙灰色玻璃窗。凱文下車,為菲莉絲打開車門。莫德雷德等到沒有車輛經過的空檔自己下了車,繞過車子,走到她旁邊。

“凱文為什么不待見你呢?”車子開走時,菲莉絲問道。

莫德雷德系好上衣中間那只扣子。“要是你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請告訴我。”

他們走上官邸前面的臺階,來到前臺接待處的位置,報上姓名,然后坐了下來。兩點五十七分。還有三分鐘。

“把手機關了。”菲莉絲說。

一位滿頭灰白直發、蒜頭鼻的中年男子過來接待他們。因為他穿了套西裝,莫德雷德對他的第一印象是,這個人一定就是市長大人。但當那人開口稱呼他為“長官”時,他便改了主意。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威廉·切斯特長什么樣兒。到目前為止,市長大人每每出現在自己腦海里的形象完全是他胡亂編造的:一個約莫六十歲的男人,身材瘦削,長相平庸,灰白的頭發梳到一邊,鼻子上架著一副正方形金屬框眼鏡。真正的切斯特會有哪些地方與之相符?那位向導帶著他們走上兩段樓梯。他們左轉進入走廊后,向導敲了敲第四道門。

“進來吧,菲利普。”屋子里傳來渾厚而柔和的聲音。那個男人開門讓他們進去,然后從外面把門關上。

他們發現自己身處的這間屋子里豎著兩座大書架,三張扶手椅圍著一張桌子擺放,桌子上有一只茶壺、三只杯子、牛奶和糖,還有一只三層盤架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蛋糕。墻上布滿了畫作,對面的那座墻上嵌有一只豎欞窗,天藍色的窗簾耷拉在窗子的兩側。屋子里只有一個男人,約莫六十歲,身材瘦削,長相平庸,灰白的頭發梳到一邊,鼻子上架著一副正方形金屬框眼鏡。威廉·切斯特。幸好他真實的長相和莫德雷德腦海中的形象還算是有相當一部分差別的,他也不至于被那種既視感搞得不知所措。

切斯特從屋子另一頭走來迎接他們,邊介紹自己的名字,邊伸出一只手。“請坐,請坐。”彼此介紹過后,他說。

這種情況下,小細節有時卻有大意義。有茶,但沒有咖啡;他們到達之前茶已泡好并端了進來;蛋糕都是頗為一般的蛋糕,盛蛋糕的架子是舊式的瓷制盤架,而不是當今隨處可見的鉻合金和玻璃制成的架子——對于這些,莫德雷德甚是喜歡。他設想他們出去的時候自己將這一切告訴菲莉絲,接著決定還是不說了。但這些讓他覺得切斯特是那種本性正派的人,這種人不懂得什么是“拉關系”,也不懂得怎么用餐具和陶器嚇服他的敵人。

茶一倒好——而且是市長大人親自倒的:他并沒有把菲利普叫回來替他給客人倒茶——紙杯蛋糕也分好,切斯特便發表了他的演講,內容顯然是他先前就準備好的。

“我想讓你們知道,”他說,“去年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我認為是倫敦法團的污點。從一開始,我們就該跟你們合作,那么下一次,我們會的。我今天把你們叫到這里來,是想要親自向你們表示歉意,因為我知道,這一切給你們兩個都帶來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在此之前,莫德雷德已經得到指示,知道對此該怎樣做出恰當的回應,所以從嚴格意義上說,他們的對話并非一場言論自由的交流。“官方會展開調查嗎?”這樣的問題是不允許他說出來的。他必須說,“謝謝您,市長大人。我們很期待與您合作”。這幾句話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兒。

“謝謝您,市長大人,”菲莉絲說,“我們很期待與您合作。”

“這上面的糖霜做得太好了,”莫德雷德說,好不讓接下來一定會出現的沉默占了上風。“加了少許的椰肉。”

“這里的蛋糕都是我太太做的。”切斯特回答說。

“蛋糕做得真好。”菲莉絲說。

到達官邸之前,莫德雷德考慮過,一旦市長大人道過歉并伸出橄欖枝,他們幾個會聊些什么,然而,切斯特對話題的轉變有所準備,他籠統地問了問他們這“刺激的一天”是怎么度過的。莫德雷德描述了他追蹤迪朗的全過程,但沒有具體提及此人身份和追捕的原因。然后他們便轉移了話題,這種場合往往都是這樣,首先,他們談了談情報工作的整體情況,做情報工作是什么感覺,接著談了談詹姆斯·邦德的新電影,然后拿它和系列中其他幾部電影進行了比較,之后聊了聊下一部應該由誰來飾演邦德。幾乎在不知不覺中,一個小時過去了,是時候離開了。他們彼此握手道別。菲利普來了,護送兩位特工返回前臺接待處。他們在那里取回各自的外套。

“哎,真是有意思。”他們在官邸外面時,菲莉絲說。

“你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是騙子之王的。”莫德雷德說。

“他們不是騙子。”

“避稅不繳的公司。制定利率[17]的。操縱民選政府的。”

“約翰,你不知道你都在說些什么。要不要跟我搭一輛出租車回總部去?”

“我準備回家了,”莫德雷德說,“頭兒準了咱們半天假,記得嗎?泰晤士大樓那邊沒什么事情一定要現在去做。我告訴過埃姆伯,西裝我明天拿回去。”

“你可真走運。倒霉的我為了弗朗西絲·霍蘭的案子忙得不可開交。最近,我老是加班到很晚。但這對我的職業發展有好處。”

“我聽說你是案件調查的負責人。為什么還沒有人說服我參與進來呢?你不需要我干點兒什么嗎?”

“我是留著你以備不時之需呢。”

“謝謝啊。”他冷冰冰地說。

“這是夸你呢。魯比·帕克也贊同我的做法。一旦約翰·莫德雷德參與調查,他就開始看清一些我們其他人都無法看到的事情。團隊里有這么一個如此有洞察力的人,不是件好事兒。會阻撓我們其他成員的成長。如果事情變得難以應對,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再說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處理。”

“檢查初級特工寫的報告。說是能讓我了解‘概況’。”

“這叫‘職業發展’。不要挑三揀四的了。我猜你是想在事業上出人頭地的吧。”

“你想嗎?”

她向他投去不悅的眼神。“當然了。我的神志正常著呢。”

“如果‘出人頭地’讓你陷入厭惡自己工作的境地呢?”

“比如呢?”

“比如,你想要魯比·帕克那份工作嗎?”

“到了她那個年紀,想的。現在不想。”

“你覺得她多大年紀?”

“四十五到六十之間都有可能吧。我不清楚。黑人不顯老,大家都這么說。聽著,約翰。要是有人給我派的工作僅僅是檢查其他特工寫的報告,我會拒絕的。你也會的。但即使這樣做也不算妥當。工作機會出現了,如果你想得到,就去申請;如果你不想,就不去申請。你這是怎么了?感覺你特別郁郁寡歡的。”

“這一天過得太不可思議了。”

“若不是這樣,你也可能跟文件打一天的交道。生活很艱辛啊。”

他大笑起來。“但愿七月快點到來吧!”

“這才像話嘛。好了,收起你的牢騷,滾回家吧,沒用的家伙。”

她看到一輛出租車,招呼它開過來。車子幾乎是嘎然剎住。她對出租車就是有那樣的本事,沒人知道是誰教的她,什么時候教的,甚至這種技能可否傳授于他人。她朝他微微揮了揮手,深情款款地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這里有趟公交車通他住的地方。但或許他應該在城里閑逛一會兒。沒有什么會比獨自一人坐在電視機前,以一碗蘑菇湯和不新鮮的小圓面包為伴,觀看《年輕的肥胖病人——面對這一危機,我們該如何應對?》[18]讓他更加郁悶的了。甚至連待在“平方英里”[19]都沒那么糟糕。或許,打給亞歷克?去看場電影?去某棟高樓的頂層喝杯雞尾酒,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欣賞最棒的美景?來點兒什么刺激的,比如去某個地方的溜冰場?這里是二十一世紀的倫敦。萬事皆有可能。

但家——盡管回去并不是什么好的選擇——卻在召喚他。出于某種原因,似乎只有回家這個選擇是有意義的了。常識告訴他,他不必喝湯:還有其他選擇。而且,他也不必看電視。他可以讀讀書。他甚至可以下載本新的電子書看看。好好享受一下。那個戴金色臂章的布克獎女得主的什么書。

他突然想到是什么使他煩惱不安了。在賬房酒吧,他說,“我猜肯定是不能發生關系”。說出這話真是愚蠢,想到那一幕他就窘迫得坐立不安。事實上,一夜情那些事情,他在青少年時期已經樣樣干盡,而他并不喜歡那種感覺。現如今,他不想和他不愛的人發生關系。而他并不愛菲莉絲。

這就意味著,就算他們兩個還有可能一起去卡普里島,真正實現也會很困難。

不過,她并沒給他選擇的余地。“我警告你,你再也見不到我了”。她是在開玩笑,但也不全是。“不,我不想和你去卡普里島”這個回答她不會喜歡的,這一點確定無疑。

或許他可以試著愛上她。到七月份呢。兩個多月的時間。她魅力四射、風趣詼諧,并且聰穎過人。簡直就是“合適的交往對象”。想必我們是可以為愛而愛的吧?和她那樣的人當然是可以的吧?他只需逼迫自己那樣去做便是。

最大的諷刺是,她和他完全是兩路人。一位曾經是個小超模,一位——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沒有一個恰當的詞語來形容。即使有誰發明個詞來形容,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詞。應該會是介于“稻草人”和“小丑”之間吧。他應該覺得感激涕零。

他正要拿起一份《倫敦晚旗報》[20]——標題寫著:《普蘭查特嚴厲斥責卡梅倫[21]“俯首聽命于歐洲”》,看上去像是可以在地鐵上讀一讀好忘掉自己的難題的文章——這時,他猛然感到有人抓住了他左邊的手肘。起初,他以為那人一定是認錯了人,但那人更用力地抓緊他的手肘,他轉過頭去,看到和他年紀相仿的一位男子——他并不認識——身著西裝,沒有戴領帶,正充滿敵意地睨視著他。又有人抓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臂。他轉過頭來。第一個人的翻版。倫敦金融城的類型,大概在什么公司組織的聚會上喝多了。

“你好啊,約翰。”他左邊的男人說。

“這是要去什么特別的地方嗎?”另一個男人問道。

莫德雷德試圖停下腳步,但他們一直在推著他往前走。他們顯然是準備好了必要時硬拖著他走,而且他們現在把他抓得死死的。上百個念頭一同涌入他的腦海:既然他們知道他的姓名,這恐怕不是場隨隨便便的會面;鑒于此,他們恐怕通過著裝掩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如果他們認為他會自愿跟著他們走,就不會這樣抓住他;鑒于他們既年輕又壯實,而且還是兩個人,他們很可能打算動用暴力。

他動用自己一部分腦細胞處理所有這些信息以制定出一個計劃,而剩下的腦細胞傳遞給他一個信息:突然襲擊他們之前,弄清楚他們想要什么,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問道,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很害怕的樣子。

“你去見市長,所為何事啊,約翰尼[22]小伙子?”

“你們是什么人?”莫德雷德堅持問道,“為什么想知道這個?”

“就算我們是倫敦金融城圈子里的自己人吧。極為關心威洛比大人的利益。”

他對此表示懷疑。“你們為什么不自己去問他?”

“我們問的是你,”他左邊的人說,聲音嗲聲嗲氣的。他們加快了腳步。倫敦根本沒有荒無人煙的街巷,他們會很難找到合適的地方痛打他一頓,他們恐怕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么做。他們一定是要把他帶到某輛車上或是某棟樓里。他分辨不出是車還是樓:目前還沒能看見明顯的潛在目的地。不管是車還是樓,附近恐怕有他們的援兵。

到目前為止,他一直表現出一副屈從的樣子,希望增強他們的安全感。現在,他拼盡全力倒退,朝身后將自己撂倒在地。他算計著他們向前走的沖力被他向后倒的力氣一拉,那兩個人會停在原地,而他的故意躺倒將使他們失去平衡,理想的情況下,他們會面對面撞在一起。從前,他曾見識過這一招剛好讓兩個人撞破頭的情況。這次未必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即便如此,他們也并不是完全猝不及防。顯然是專業級別的。不過,像往常一樣,在類似這種情形下,他的大腦總是會打敗自己經周密思考而形成的計劃,率先有所反應,而且事情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仿佛該發生的自然而然就會發生了。此刻,他已躺倒在地。他扭轉并碾壓他左邊那人的腹股溝,仿佛那是一串葡萄,而他是酒神巴克斯[23]。那兩個人終于還是彼此撞破了頭,他也感覺到了他們的恐慌。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右邊那人的腳踝,向上使勁兒拉拽。這一拉,并沒有像他希冀的那樣給他致命一擊,但他從側面用頭頂撞那人僵直矗立在地上的那條腿,他感覺到那人的膝蓋骨已粉碎。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這種事情。柔身術。而且在地面打敗對手,并且是少數取勝,感覺好生奇怪。

他一躍而起。一群路人在一旁駐足觀看,他們的臉上全部寫著“恐懼”二字。他松開第一個人的腹股溝,等了一小會兒的工夫,直到那人竭力爬起來,便朝他的臉上狠狠地揮去一拳。那人倒下了,一動不動。他的戰友仍然躺在地上,上接不接下氣地,緊緊抱住自己的腿,仿佛大腿與小腿已經斷裂開來。短時間內,他是站不起來了。

莫德雷德離開了現場,納悶他們是什么人。或許他該回去拍幾張他們的照片。不過顯然,接下來警察會趕到現場,然后推搡著把他弄進囚車,但那也無所謂。攝像頭大概已經拍到他了——而且有十到十二個攝像頭呢。

但同樣也拍到他們了。他可以報告總部,然后在軍情七處的保護下對付警察那邊。挑事的不是他,是他們。況且既然他們知道他的身份,私人恩怨大概不是最好的解釋。

他從口袋里取出手機,開機。“未接電話”。

然后,鈴聲響了起來。“魯比·帕克”。

這么說,她已經聽說了?該死,可真是神速啊。他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對此事又有什么樣的看法。

“約翰,”她說,“咱們這兒出了點兒問題。他們把迪朗給放了。”

“嗯——什么?”

“我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我聽說的是,當時好幾個確為律師的人在警察分局等他。不知什么原因,難以置信的是,他們無視了我們的公報。我們還是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我現在就準備過去跟他們大吵一架,要到些答案。我想著最好在你從別人那里聽到消息之前告訴你。”

“究竟是誰會請個律師團隊把迪朗弄出來?”

“這也是我要弄明白的情況之一。”

“哪兒來的律師?”

“一個絕對上乘的團隊,他們事務所的名字叫辛普森·馬斯格雷夫和德格羅。盡管有可能是巧合,但他們也是市長大人的律師團隊。”

莫德雷德苦笑起來。“剛剛有兩個聲稱代表他的彪形大漢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了我,這也可能是個巧合吧。”

“襲擊你?”

“他們輸得更慘,不過,警察趕到的時候,我可能需要你為我辯護。”

“你現在哪里?”

“正要回家。似乎沒什么必要在現場閑逛了。我是情報機構的成員。根據手冊,在這種情形下,我應該在媒體趕到并開始大肆渲染之前讓自己消失不見。”

“完全正確。回家去,在網上提交一份加密的報告。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謝謝。”

他放下電話,朝地鐵站走去。或許文件上總算是有的可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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