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天林和天孝隨著馬蜂的大隊人馬,來到了山腳下的碼頭邊,隨即分道揚鑣。馬蜂留下馬匹給天林兄弟,帶上自己的人,沿著河堤的纖道,往東邊的周家莊方向策馬而去。天林雖然認下了天孝這個弟弟,但由于仍然處于失憶之中,并不明確回家的路;天孝當日順江而下,也不知道現在是該順江而上,還是劃船到對岸更好。
兩人舉著火把,站在碼頭處猶豫不決時,身后的樹林里出現了一個黑衣人。黑人衣動作很敏捷,躲躲藏藏,迅速接近碼頭,瞬間找到一個最佳伏擊位置,架好反曲弓,從箭囊中取出蛇毒箭,扣弦、開弓、瞄準、脫射一氣呵成,箭頭卷著旋風,直指天林背心而去。
后背生風,天林當即仍掉火把,不由自主地撲向天孝,兩人同時倒在碼頭的木板上。幸好他反應及時,看著毒箭從頭頂高高飛過,清脆地插入河中。
“唆——唆——唆——”在火把已滅、視野不佳的夜里,時間相隔不長,黑衣人接連射出三箭,天林抱著天孝在木板上打著滾,險險躲過。
黑衣人見暗算不成,索性舉著弓箭瞄準碼頭,步步逼近天林。
天林見勢不妙,來不及多想,迅速滾向碼頭邊緣,拉著天孝翻身掉入河中。
“媽的。”黑衣人叫罵著奔了過來,朝向落水漩窩之處連補數箭,待江面變得平靜下來后,方才轉身往岸邊走去。
在黑衣人朝江中放箭時,天林和天孝已經悄悄從江底潛回碼頭木樁后面的破洞里。天林拿過天孝手中的片刀,待黑衣人轉身離開碼頭時,看準時機,單手搭在碼頭邊緣,臂膀用力一拉,把身體硬拉了上去。
“不要動。”天林在黑衣人扣弦拉弓之前,已經把片刀架在了對方后脖子上。
“大爺饒命。”黑衣人后脖子冰涼透骨,只好求饒。
“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你是鳳凰山的天林。”黑衣人生怕片刀傷到自己,便把頭壓得很低很低。
“你是誰?為什么要殺我?你我可有深仇大恨?”天林并不知道,張麻三等已來到貓耳嶺,目的就是要殺了他;趙明接見張麻三時,他和天孝在后山練劍。馬蜂和趙明倉促地安排他下山,他只是隱隱覺得事有蹊蹺,卻又說不出緣由。話又說回來,就算見到張麻山,失憶的他未必能認得出,更別說眼前這個黑衣人。黑衣人來自扶陽城,受城主朱霸文之子朱召義派遣,前來黎家堡協助黎道強,到鳳凰山執行秘密任務。任務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更不能暴露身份。
“我……你……”黑衣人不知如何回答。
“快說,否則一刀宰了你。”天林一腳踹在黑衣人的腳腕處,對方咧嘴叫喚著,脆了下去。
“我只是受命執行任務,望大爺饒命啊。”
“饒命可以,但你必須告訴我,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我不能說,說了會死的很慘的。”無論是黎家堡,還是扶陽城,黑衣人都不敢泄露任何消息。
“和你一起來的人呢?”天林預感到,周圍應該還潛伏著很大的危機。
黑衣人也很吃驚,他怎么知道還有人和自己一起來,是不是早就發現有人在跟蹤他,才故意不露聲色的引自己現身。
“快說,那人藏在什么地方?”天林的確在出山寨大門時,便發現遠遠跟在隊伍后面的兩個黑衣人,當時他并未在意。天林和馬蜂分手后,兩個黑衣人卻藏匿在樹林之中,所以,他才斷定那兩人有問題。
“他追蹤馬蜂去了,”黑衣人說的是實話,張麻三交待過,要他兩人跟蹤大隊人馬,看看馬蜂到底在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特別是要阻止天林兄弟混下山后逃走。黑衣人的目標正是天林兄弟。
這時,天孝繞著木樁爬上碼頭,奪過黑衣人手中的弓箭,問道,“大哥,現在怎么辦?”
“把他綁了。”天林叫天孝找來纜繩,三下五除二,牢牢地綁在叢林中的一棵大樹上。天孝見黑衣人還在不停喊叫和掙扎,便撕掉對方身上一大塊棉布,硬塞進對方的嘴里。夜空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得到黑衣人心跳加快的聲音,和看得到他那雙無比恐慌的眼神。
天林往下游河岸周家莊的方向看去,黑壓壓的,已經看不清馬蜂隊伍的蹤影。不過,在五里開外的纖道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火點,正在向前移動。這個火點,正是跟蹤馬蜂的另一個黑衣人。
“上馬。”天林兩兄弟收好戰利品——片刀和弓箭,同乘馬匹,舉著火把往火點移動的方向沖去。
嗒嗒,嗒嗒……清脆的馬蹄聲在天際之間響起。
周家莊。
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馬蜂安排先鋒人馬前去騷擾周家莊,欲把周家莊的洋槍隊引出莊外,設計把武器搶到手,再率領眾人一舉沖進莊內,拿下周扒皮的銀庫和糧倉。沒想到,任憑馬蜂他們如何叫罵和挑釁,洋槍隊就是不上當,堅守城門,雷打不動。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失,馬蜂心急如焚,還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再進不了周家莊,他將無功而返。
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馬蜂每次出山,都會滿載而歸。這次更是興師動眾,勞命傷財,哪能被幾桿破洋槍嚇倒,無論如何,也要沖開莊門,進莊把銀糧奪回山寨去。
“兄弟們,給我上。”馬蜂再次增加人員,開始對周家莊進行強攻。馬蜂的人員個個勇猛,揮舞著長刀短劍,勢入離弦之箭,驅馬沖向城門。城墻上,周扒皮的莊丁個個槍口朝下,齊齊扣動了板機。子彈帶著火花爭先恐后地射向人群,有的打中馬腿,有的打中人腰,有的打中大刀,城墻之下,瞬間人仰馬翻。畢竟槍少多人,多數人都未被彈頭照顧,膽小的人,嚇得勒馬往回退縮,膽大的人,卻更加瘋狂地沖撞著城門。
洋槍又一輪射擊開始了,城墻下的哀號聲傳入馬蜂的耳朵,令他心痛不已。他咬咬牙,狠著心,又一次增加人員沖過去。正往回退縮的人,沒有選擇,不甘心地被新一輪沖鋒卷入戰斗行列……
倒在城墻下的人越來越多,而馬蜂身邊的上卻越來越少。他正愁眉不展,進退兩難時,后方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
“馬寨主在哪里,帶我見他。”伴隨著洪亮的喊話聲,一匹駿馬馱著人奔馳而來,眾人紛紛讓出一條道來。只見天孝坐在馬背前面,手里握住韁繩;天林坐在馬背在后面,手里提著一大團黑黑的東西,隨手擲到馬蜂面前。
“天林兄弟,你們怎么來了,”天林的突然出現,馬蜂本來就很納悶,當看到那團黑東西竟然是一個被捆住的大活人時,他更加不解,“這是什么情況?”
“馬寨主,你可認識此人?”天林指著地上的人問道。
“看他這身裝扮,應該是黎家堡的人。”馬蜂走上前來,仔細查看這人后說道,“你是怎么發現他的?”
“這人是跟蹤你們來的,被我后面擒拿了,不過,之前在碼頭上還有一個黑衣人要殺了我,也被我制服了。”天林和天孝下馬后,來到馬蜂對面,“馬寨主可知道其中內情?”
“兄弟,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再隱瞞了。”接下來,馬蜂把黎家堡張麻三帶著銀子到山寨、要求配合殺掉天林兄弟的經過講了一遍,深深嘆了口氣,慚愧地說,“我和趙明商量過,原本是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得罪你們任何一方,所以,就悄悄把你送出了山寨……沒想到,這個張麻三太狡猾……”
“馬寨主費心了,”天林想不起黎家堡張麻三是何許人,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天孝,天孝又把黎家堡黎道強、張麻三等人曾經針對安家大院的行為大致說給他說后,他明白了貓耳嶺的良苦用心,再次謝過馬蜂。
“兄弟,你就別再客氣了,在張麻三還沒帶著其他人追上來之前,趕快走吧,以免夜長夢多。”馬蜂握了握天林的手,叫旁邊的小嘍啰換一匹大白馬給他。
天林很感動,正要翻身上馬,突然聽到一聲聲槍響,并摻雜著撕心裂肺的呻吟之聲,他愣住了。
“兄弟,別發愣了,快走!”
馬蜂義重情深,天林豈又能薄情寡義。天林不走了,決定幫助他打下周家莊,也算是為老百姓好好教訓教訓周扒皮。江湖之人,義字當先,馬蜂不再推遲,和天林分析戰況,重新制定進攻方案。
“馬寨主,正面的進攻還得繼續進行,但是,我們不能拿大刀去擋洋槍,否則,就像雞蛋碰石頭,損失慘重啊。”
“兄弟可有妙計?”馬蜂點點頭,深有體會,之前的進攻便是血的教訓。
天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拿過天孝手里的反曲弓,瞄準城頭,扣弦放箭。箭頭還沒飛上周家莊的城墻,力道已經減弱,輕輕地落在半高的墻上,隨即插入墻角的泥地里。
“來一個人。”馬蜂似乎明白了,叫來一個大力士,對天林說,“兄弟,可以讓他試試,如果,位置再往前移動十米,他一定能把箭射到墻頭。”
“馬寨主,我們絕對不能冒然進入洋槍的射程范圍,”天林搖搖頭。
“那怎么辦?”馬蜂見這個辦法行不通,感到很失望。
“有了,”天林揚揚頭,盯著側后方的一片竹林說,“可用火攻。”
“用火攻?”馬蜂一臉茫然,隨后附耳聽了天林的解說,恍然大悟,立即命人前去砍來數丈長的粗竹,做成巨型彎弓,再以手膀大小的樹枝為箭頭,箭頭上系著干草,這樣,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進攻!”馬蜂再次發令,四名嘍啰分左右在前端把巨型彎弓扛在肩上,后面三人拉弦,把已經點燃干草的長箭,嗖地一下,放了出去。城墻上的家丁猝不及防,一人被火箭射中,頭發被燒得焦臭,其余人都嚇了一跳,等大家都反應過來時,又一支火箭射上了墻頭。
天林也沒閑著。他黑巾蒙臉,手拿片刀,帶著八名身強體壯的嘍啰,趨亂繞過周家莊正門,從側面的圍墻處,用鐵勾抓牢墻頭,順著鐵勾下端的麻繩,十分利索地爬上了墻頭。
在家丁紛紛舉著洋槍正猛烈向城墻下方開火時,天林等人已經悄悄摸到墻頭,無聲無息地站到家丁身后,用刀背一陣拍打,把家丁拍暈過去。
洋槍順利到手,城墻上的障礙立即被天林他們全部清除。
城門大開,馬蜂率領眾人殺進莊內,所到之處,雞犬不寧。周扒皮聽說城門已破,到處找地方躲藏,藏來藏去,卻藏到了雞窩里,弄得滿臉惡臭。最終,周扒皮還是被馬蜂捉到,逼著他交出了銀食。
天林見馬蜂的計劃已經得逞,便拉著弟弟,快馬加鞭,不辭而別。他不能因為自己,而讓馬蜂他們得罪黎家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