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中宮記
- 紫菱衣
- 4409字
- 2021-03-21 15:40:55
見著,那一身月白色雙龍織金的龍袍的人
她帶著合宮上下的人還是跪在地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現(xiàn)在來見你,不算的晚吧”
元熙帝略掀了掀衣袍下擺。
便自主一把坐在慶毓宮大殿。
*
“皇上謀得如此久,這般會算計,自然不算晚”
“皇上知道臣妾要做什么”
“臣妾賤命一條,皇上九五之尊,死前不會不給臣妾一點體面”
“所以,你現(xiàn)在在朕的面前,底氣就是不活了么,說話還是那么放肆”
“當初臣妾自不量力,竟然想要協(xié)助皇上”
“尉遲書,我是你的夫君,你幫我不是應(yīng)該么,再說,你只是幫朕么,不是幫你自己,難道不是你自己討厭韓宴么”
尉遲書恍惚,原來元熙帝早知道她和韓宴。
尉遲書沒有正面答,成王敗寇,她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
韓家那里,她不會做對不起大周的事,于韓家又有這輩子不能撫平的自責(zé)。
這內(nèi)疚和自責(zé),會折磨她一輩子,永伴一生。
“幸得朕喜歡你,否則,就你這脾氣,該絕命了”
但是為了大周,為了陽王府,也值得,或許,她早從文官的言之鑿鑿,從她習(xí)得的忠義里選擇皇帝,是為值得。
她現(xiàn)在對什么都無所謂了。
幫助皇帝就意味著她不能獨活,她亦是韓家人,從來這種事都是斬草除根。
有些道理她一開始就想的透徹。
“你真是從來令人討厭”拋開這皇帝身份不談,就他這個人,她是真沒喜歡
“這就像淑妃了,不愧是韓家養(yǎng)出來的”
仿佛永遠是勝者,立于不敗之地。
“我是幫了你”
尋找韓宴,這大周,還沒有人有第二個有她這般優(yōu)勢。
有人,有時間,手底下的人還不受韓家勢力的戒備約束。
可能知道不行,黃雀在后,她依然一意孤行。
元熙帝因為太后的緣故,又害怕被人看出他想要韓宴死的強烈欲望,并不敢大肆搜城。
當初針對韓宴的一系列動作已經(jīng)太惹人注目了。
所以,才緩緩圖之。
明明已經(jīng)不應(yīng)該,可她還是做了。
她不是為他,為韓家人,為大周。
“顓頊拓”
“太高看你自己了,朕也一定非你不可”
她結(jié)舌
他卻已經(jīng)冷了臉
“尉遲書,你到底是如何看我”
“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做一個明君,你推朕上來,怎么,我該感激你”
“你最好親眼看著,朕對韓家的恨,刻在骨子里,就像對你的恨,刻在骨子里”
*
接下來的一個月,慶毓宮如同冷宮。
元熙帝是一個薄情的人,尉遲書從不懷疑
一想到芍藥,水仙,還有皇后,她的右相舅舅,韓宴。
甚至韓宴,她也已經(jīng)不恨了。
她竟然覺得很愧疚,還有慈安宮的太后姨媽。
她根本不敢面對這一切。
她也并不敢自我了斷,顓頊拓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這個人越往下挖越覺著深沉,并不是曾經(jīng)自己以為的那般正派,她害怕自己犧牲結(jié)果并不正派,沒有給百姓帶去一個好皇帝,她越發(fā)覺著愧疚。
*
夏夜,她只覺得胸悶,半夜手擱在床上。。。
“皇上讓今日新上任的御史大人帶頭參韓家,外臣看不出,但這如何能瞞過王大人”
“哇”
尉遲書卻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她依然不敢寐,身體照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
“墨棋,我。。我要死了。”
枯如骨的手,顫抖著,一把抓住墨棋的手。
墨棋哭著“娘娘。。郡主,你不會死”
只有尉遲書自己知道,她當然會死。
有件事反而她的心魔。
元熙帝親自拿了一枚打造好的銀鎖來她宮
“其實,你自我折磨又如何呢,你又不是神,何必把自己捧那么高位置”
“這個,你府中奶娘兒子的長命鎖,他娶了一個小吏的女兒為妻,這孩兒才三個月,尉遲書,這奶娘的兒子你認識,從小伴隨大,他的妻子你也認識,只有這個孩子”
尉遲書一把抓了長命鎖“你這個渾蛋”
元熙帝語氣涼涼:“給朕活,給朕活過來,只有你活著,才看得見”
*
皇帝派去的人在千機樓搜查出重弩,私藏朝廷重型武器,為死罪,后又查出那些弩器實則來源于古蘭國,查找到韓宴古蘭軍隊來往事實信件,由此定叛國罪。
天機樓頂層的太陽紋標識,這便是刺殺皇帝的飛虎堂的標識
由此,謀逆罪成。
最終,叛國,謀逆罪條條死罪,誅九族。
最后,除了女眷,韓氏一門全部被定罪,就在這兩日,全部處斬。
連陽王府一并遭了難。
陽王爺被削爵,和王妃一起被流放塞北。
*
*
元熙帝在花間軒。
御制的白玉酒壺,擱在白玉圓桌,干凈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執(zhí)這碧色玉壺的柄。
臉面向一方,眼眸深邃。
“人來了么”
魏林在旁,俯下身,語氣嬌軟無比“皇上,娘娘來了,”
尉遲書精神不濟,就算是墨棋拼命在她臉上擦了香粉,胭脂,依然有看得出憔悴的模樣。
行完禮
“坐吧”
元熙帝道。
“你求著見朕”
尉遲書道
“是的”
“臣妾想求一求皇上的恩典”
元熙帝“赦免陽王府,尉遲書,你知道不可能”
“臣妾明白,所以不會求”
“臣妾……”
元熙帝淡淡的語氣,此刻,尉遲書見他,卻發(fā)現(xiàn)那清朗面龐,眼如黑曜石般,如秋水沉著,又如深潭清波。
“求朕,朕有那么容易心軟”
尉遲書跪下
“有些事情并非臣妾一力促成,臣妾也對大周的王室心存愧疚,皇上可以網(wǎng)開一面”
元熙帝沉思。
“尉遲書,你真的太懦弱”
“不過,朕可以暫答應(yīng)你請求,你欠朕的,朕要你還,朕在你身上失去的自尊,朕要找回來”
“你身上的困頓,朕看得見,如果答應(yīng)朕的卻做不到,朕會讓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尉遲書,這次,咱們都沒有寬容的余地。朕心里有氣,你還是平復(fù)了好”
見識過他的心機深沉,也見識他的心胸狹窄。
尉遲書眼神顫顫
“臣妾知道了”
“皇后,朕把她安置在冷宮,姐妹一場,哪日你去看看她”
尉遲書背脊再一顫道
“臣妾遵旨”
*
尉遲書本來以為這就要退下。
卻不想那元熙帝一杯一杯的喝著冷酒,時而眼斜睨她,就是不讓退
“尉遲書,別讓朕失望,不要認輸”
尉遲書一懵,結(jié)果帝王的手一揮
“下去吧”
*
尉遲書在天牢里見著韓宴。
雖然無濟于事,但,她還是有許多問題沒有搞清楚。
她想幫他一次,減少她心頭的愧疚。
韓宴見了尉遲書。
也許有洪水般的恨意,此刻也化成一個咬牙切齒的偏頭。
“我曾經(jīng)也恨你,可如今不恨了,你沒要我的命,但是我要了你的”
“我曾經(jīng)以為一定要你死了,我這輩子的傷痛才能消除,可是,現(xiàn)在你真的快死了,我卻一點都不痛快,我們之間的賬,一筆勾銷”
“尉遲書,韓家多少條人命,怎么勾銷,你知道你欠韓家”
“欠又如何,難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韓宴瞬間放大了瞳孔,但是,把所有的錯,全歸咎于她,也是不對的,就算沒她,事情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
“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么對付孫縉,果然是因為我聯(lián)合孫縉派人,對付水仙姑娘么”
韓宴冷冷道“尉遲書,事到如今,你還是如此幼稚,居然問我,我真的很擔(dān)心,那一次次找著我窩藏人的據(jù)點的,是你么?!”
“你有如此大的本事么!”
“你如此對付我,真是可笑”
“難道就因為愛上了顓頊拓”
“愛上顓頊拓?!”尉遲書愣了片刻
“孫縉,是我逼不得已抓起來,抓了他,你在外的助力就會減少,但,我依然一次次的嘗試”
“韓宴,你是太后侄子,當個什么多情公子”
“韓宴,我問你,你是不是很珍視那對姑娘。。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也是唯一一次,當我對你的補償”她聲音很小。
韓宴一直守護的是芍藥,而不是水仙,千機樓聽水仙姑娘彈奏那次,很顯然水仙姑娘騙了自己,有意誤導(dǎo)。
所以才有了后來的,實則韓宴是為芍藥姑娘,跟人起了沖突。
韓宴殺死李心遠。
尉遲書且認為芍藥恨自己,說出那句沒有她,宴哥哥也不會淪落今日,大約是尉遲書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韓宴。
而韓宴認為她的目的是要找到芍藥和水仙進行傷害繼而報復(fù)他。
韓宴知道尉遲書知道他的弱點。
所以一直帶著兩姐妹東躲西藏。
加上李心遠的事,他一時失了助力不敢尋求。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尉遲書的猜測。
所以,尉遲書開始懷疑,自己對韓宴一開始的感覺就錯了。
也真是奇怪,尉遲書覺著韓宴這個人,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喜好,性格。
跟李心遠大大出手,甚至殺人。
韓宴派人將孫縉捉拿起來,對付孫縉就等于在對付自己。
按理說,她沒叫孫縉對付芍藥啊
韓宴為什么折磨孫縉。
尉遲書見韓宴遲疑
“她對你如此重要,讓你竟然殺了左相的兒子”
“我從來沒讓璟溯殺人”
“那么刺客呢”
“不知道。。”
韓宴不耐煩的道
“那千機樓頂層的那個神秘組織,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在哪里,你這總知道吧”
韓宴不耐煩道
“那是我的事。。”
哪有那么多巧合,只怕也早被人牽涉局里。
“韓宴,你從頭至尾被人算計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個精明人,卻不想,真是徹頭徹尾的愚蠢”
雖然,事已成定局,可有些事情,尉遲書還是想要弄清楚,可這位是事至此還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的人。
“尉遲書,你別以為你幫了我這件事,就可以對著我的人指頭畫腳”
韓宴目眥欲裂。
算了,一想到他已經(jīng)是快死的人。
“我會想辦法把芍藥和水仙救出來,安頓好”
韓宴的面龐總算有了絲柔軟
“照顧好芍藥,她有癔癥”
尉遲書有些動容“你就如此在意她”
韓宴道“我在府門前撿著她們兩姐妹時,她們一個七歲,一個九歲,芍藥從進府就發(fā)病,我沒有辦法,只能將她安置在千機樓,這么多年,我照顧她們兩姐妹,是當親妹妹來照顧的,她們跟千機樓花樓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樣”
尉遲書想說,我是你的親表妹,也從未得你善待,最終,你卻把撿來養(yǎng)的女孩當親妹妹。
“放心,我會盡我所能,替你完成”
*
“娘娘。。娘娘。你知道奴婢剛才去浣衣局,見到了誰”就在元熙帝來第二日,墨棋從浣衣局帶回來消息,
“尋真啊。。尋真。娘娘,真是尋真”
“胡說,尋真已經(jīng)死了,怎么會去浣衣局”那時的她并不相信
“真是尋真啊,娘娘,奴婢不會看走眼的”
尉遲書坐在宮門前的木椅上看著那海棠花曬太陽。
聽見尋真,尉遲書眼才有多眨了兩眨。
*
尉遲書真的見了尋真。
在浣衣局。
尋真給她行了禮,臉上有愧疚
尉遲書才開始覺著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可是,當初她對韓宴恨之入骨的開始,不就是因為尋真么。
尋真現(xiàn)在好好活著。
是不是意味著,一開始,她和韓宴就是被人利用挑唆了生了矛盾。
元熙帝的局,一早只是以為在千機樓,沒想到更早。
她越發(fā)的覺得痛苦
天機樓被抄撿出那些東西。尉遲書已經(jīng)覺著不對勁了,加上尋真
尉遲書才恍然,難耐。
因為這個局被策劃出來的那天,她和別人都是這里面的棋子。
元熙帝一早謀劃了
尉遲書從天牢出來,就看見天上飄著的大片大片的云朵,她突然覺得,心里,有許多東西亮開了。
*
他自然是不愛她的,要她贖罪,因為她曾經(jīng)拒絕他愛意對他的折辱。
曾經(jīng)她是宮里的妃子卻不是元熙帝的妃子,現(xiàn)在她是元熙帝的妃子卻在也不能在宮中恣意。。
帝王曾是那么軟弱可欺,可是,現(xiàn)在角色倒換,她也并非是怕死,而是不想懦弱而已。
她始終是認為自己沒有錯。
并且想要命運給她一個答案。
不關(guān)乎其他。只是自己
元熙帝留下了韓家和陽王府的部分未成年男丁性命,也應(yīng)她所求,給了那兩個千機樓的姑娘。
換取的不知道是負擔(dān)還是債務(wù)。
*
日日待在太和殿。就算有別的宮娥入,她在旁服侍,卻也沒有離開。素日,身邊熟悉的能陪她聊天的宮女,唯有墨棋一個。
如果不是她哀求。
元熙帝強制霸道,刻意刁難,若非平時見他如何欣悅穩(wěn)定對待其他宮妃,就連低階宮嬪,他亦做到笑意春風(fēng),只有對自己,留的滿滿的冰冷。
生病了去浣衣局洗衣,任憑她的手凍的通紅。
她還活著,大約就是一口氣。
也許就是這件事,突然打的顓頊拓措手不及。
專寵的事,大周祖上就定了規(guī)矩。
群臣反對。
已經(jīng)是罪臣之女,陽王府出事,不僅沒有牽連到尉遲書,反而榮寵日上,那些曾經(jīng)反‘韓’的人,又害怕韓家勢力,死灰復(fù)燃,雖然尉遲書嚴格來說,不算韓家人,但,她是韓太后的親眷,韓家人還有在獄中,她和韓家有關(guān)系是事實。
已經(jīng)二十來日后,尉遲書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慶毓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