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牢內整日昏暗無光，唯有樹梢上的一抹月色，讓盛晚夜覺得自己還身在人間。

日復一日，帶著企盼的目光望穿牢門的時候，終于有人來了。

可惜，帶來的卻是讓盛晚夜悲痛欲絕的消息。

“你說什么！英奶奶……”

五指用力抓在看不出原色的牢門上，盛晚夜長時間沒有修剪的指甲深深插了進去，圓潤的指甲蓋上已是一片慘白，隱隱有血絲滲出。

“英……英奶奶……”盛晚夜顫抖地聲音說出了未完的話，“英奶奶死了？”

牢門外的女獄卒十分不耐煩，朝著虛空示威地甩了一下鞭子，“看在郝大姐的份上，才來與你說一聲，別不知好歹，給我老實點！”

話罷，哼著小調，晃悠著鞭子，轉身離去。

得到確認的結果，一門之隔的盛晚夜仿佛被抽去的全身的力氣，癱軟地滑落在地面上，目光渙散搖著頭自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死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不用受罪了！”隔壁的瘋女人嘻嘻哈哈不斷地重復著這一句話，盛晚夜無助地捂住耳朵，可是英奶奶的死亡消息不斷地往腦海鉆。

“不！不會的！”

這段時間所承受的不安與希冀，在這一刻全部爆發，終于，盛晚夜崩潰了。

“吃口飯吧。”

一碗加蛋的清湯面條被郝大娘放在比較平整的地面上，手邊放好筷子，嘴里還勸著。

盛晚夜一動不動，纖細的胳膊環抱著膝蓋，蜷縮在墻角，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已經三天了。

至知道英奶奶死訊的消失，她一直就是這樣。

接到指令，專門看守盛晚夜的女獄卒告著狀，“她不吃不喝，連句話也不說，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好姐姐，您勸兩句，好歹讓她進點食，否則到了定罪的那天，大人可就拿我問罪了！”

“你去幫我買點好的吃食。”說著，郝大娘從懷里拿出腚銀子，都是熟人，女獄卒自然知道郝大娘的真正用意。

買肉菜是假，支開她，單獨說話才是真的。

女獄卒拋玩著銀子，把這里留給了郝大娘。

三日滴水未沾，郝大娘看著盛晚夜半死不活的模樣，沉思了一會，從內兜里掏出了一瓶里三層外三層的裹好的瓷瓶。

郝大娘輕輕搖晃了一下，附在耳邊，聽著瓷瓶內空蕩蕩的回想，有些肉疼卻也無奈地倒出一顆棕褐色的丹藥。

“盛姑娘，任你好酒好菜顧著我，這一顆丹藥下去，我對你也是仁至義盡了。”

說著，也不顧盛晚夜的意愿，搬開了她的嘴，直接喂了進去，又捏了捏喉嚨，讓盛晚夜順下肚。

“咳咳……”

被人這么折騰，只要不是死人，都有反應。

“總算有了點人氣。”郝大娘拍了拍手，拎著盛晚夜的后領，帶到了那面條前。

“吃！不管什么事，先吃飽才有力氣去解決！”

“那位老人家是夜里走的，仵作查了，是突發心悸，估摸著半刻人就沒了，也沒受什么罪。”

丹藥入肚消化極快，片刻功夫，盛晚夜原先蒼白的小臉，有了紅潤，此時的她，看著一碗清湯面，居然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

哭可憐受牽連的英奶奶。

郝大娘先說了英奶奶的事，又在盛晚夜的哭聲里，說起致使盛晚夜狼狽到如此境界的命案。

“升堂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就在曹娘子頭七那天，說是不論如何，都要給死人一個公道。”

盛晚夜一直聽著，知道郝大娘言已盡，抹了把臉，開始扒拉已經坨在一起又泛冷的面條。

“姑娘，好生保重。”

就像郝大娘預言的話一般，在與趙掌柜對簿公堂的時候，出事了。

“大人，小的不僅告她盛晚夜喪盡天良，草菅人命，更要替她人明不白之冤。”

趙風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

“趙掌柜這是什么意思？”

“聽她那話的意思，盛掌柜還不止這一件缺德事？”

“真看不出來啊……”

“是啊，是啊！”

“……”

“肅靜！”

驚堂木一落，滿堂皆靜。

李慶問道：“趙風，你還有什么冤屈一一稟上。”

“大人！”趙風先是姿態擺在最低，然后，誠惶誠恐地又遞上了一份狀紙。

師爺接過，呈給了李慶。

李慶看完后，怒不可遏。

“大膽！”隨后，對著盛晚夜怒斥道：“盛晚夜，你可知著份狀紙所告你何事！”

盛晚夜當然不知道，但她知道，這一糟，怕是躲不過了。

希望，再也不要牽累她人了。

英奶奶的那一條命，就仿佛壓垮了她的肩膀。

盛晚夜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求生欲望，也懶得再為自己辯解一兩句。

看著身后沒有熟悉身影的人群，驀地松了一口氣。

沒人來也是好事。

自己也就沒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一條命。

誰拿去不是拿去！

就不知道大燕知道了會不會傷心……

“堅持住，小娘子要堅持住！”

羊婆操著明顯來自異鄉的口音，不斷鼓勵著床上煎熬的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蔣大燕。

原來，因為許氏的緣故，今日出門的時候，比預計的時間要晚上許多。

為了能趕上開堂，蔣大燕的步伐不免邁得有些大些，快些。

今日冬風又重，走到半道的時候，便感覺腹中很是疼痛。

蔣大燕以為是喝了冷風的緣故，誰知，逞強又走了兩步，徹底站不起來身。

蔣大燕痛苦地弓著腰，身邊的丫鬟，順勢看見了不詳的一幕。

“少夫人！您見紅了！”

丫鬟一驚一乍，蔣大燕的心臟也一上一下。

見紅了……

蔣大燕當然知道見紅是什么意思，可是這可太不湊巧了嗎。

此時的蔣大燕還沒意識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將徹底改變她的人生。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冷清的巷子里，慌亂的丫鬟沒了主意。

幸好蔣大燕眼熟這條小巷，就勢來到了羊婆居住的地方。

至上回，羊婆解了盛晚夜的降頭，蔣大燕便對她有了盲目的信任。

只可惜，面對蔣大燕的突發狀況，這一回，羊婆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