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鎮(zhèn)的百姓茶余飯后有了新的談資。

“真是讓人想不到，那紅妝閣的掌柜不僅害人，還偷師！”

“可不是！公堂上被之前的女伙計指認，居然還不認罪！”

“就是啊！”

諸如此類的話，在不同的地方，不斷上演。

蔣大燕攥著藥包，骨指都在發(fā)白。

身邊的丫鬟勸道：“少夫人，不要聽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蔣大燕深呼一口氣，才勉強壓下內(nèi)心的燥火。

看著蔣大燕的神態(tài)，丫鬟也松了一口氣。

她好怕少夫人像前幾次一樣，沖上去與人爭辯。

唉，丫鬟心里想著，公堂之上，案子都判了，還有什么周旋的余地呢？

算下時間，現(xiàn)在那位盛掌柜應該已經(jīng)出了這地界了吧。

***

“啪！”的一聲皮鞭脆響，負責押解的官差怒罵聲緊接著傳來：“快點！都給我快點！”

盛晚夜帶著鐐銬，艱難地挪著步子，跟上大部隊。

發(fā)配嶺南的大部隊。

盛晚夜抬頭看了眼前面。

隊伍很長，都是罪不至死，又要往死里折磨的罪過。

想了想自己，盛晚夜自嘲，不經(jīng)這一糟，她都不知道黑白居然還能如此顛倒。

財帛動人心啊。

“快走！”

長長的皮鞭抽在最后一位犯人背上，盛晚夜聽到了吃痛的聲音，這一鞭子，想必是要皮開肉綻了。

呵呵。盛晚夜內(nèi)心自嘲道，都這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操心他人！

“哥哥……”

“不要出聲，跟上！”

秦問用身上的枷鎖在后面抵著小妹，催促她前進。

秦婉小聲抽泣著，不敢違背哥哥的話，心里也不斷自責著，若不是自己步伐慢，哥哥也不會在后面抵著她前進。

哪怕是小聲啜泣，在這壓抑到窒息的隊伍中，還是清晰可聞。

“大哥，你看這日頭這么熱，咱歇歇吧。”說話的是個鞋拔子臉，此刻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從腰上解下一個水囊。

“大哥，喝點水，解解渴。嘿嘿。”

“你這小子，我還不知道你什么心眼！別做白日夢了！”被稱呼為大哥的官差雖是話里不饒人，可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接過水囊，徑直走到一片樹蔭下歇著去了。

得到默許，鞋拔子臉在最前面開始喊，“原地休息一刻鐘！”

“原地休息一刻鐘！”

邊清點著人數(shù)邊喊著“休息”來到了盛晚夜的位置。

“小娘子，趕緊歇歇吧。”說話間還回頭看了眼正在休息的官差，“一路上沒喝水吧。快！”

話罷從懷里又掏出一個小的水囊，打開封口，作勢喂給盛晚夜。

盛晚夜下意識地咽了口吐沫，卻避開了頭，背對著他坐立下來。

這拒絕的姿勢很明顯。

鞋拔子臉也沒腦，這個不從，不還有一個么。

“小娘子，你也渴了吧……”

可惜，話都沒說完，就被秦問擋了回去。

鞋拔子臉氣急直接一腳踢到秦問的小腿骨上。

秦問傷上加傷，秦婉直接哭了出來，“哥哥……”

“忍著點，渴了餓了就吃雪，知道么！”

秦問的額頭青筋暴起，眼神瘋狂，嘴里的話卻很溫柔，“別怕，有哥哥在！”

秦婉眼含淚水點著頭。

見她們這么不識趣，鞋拔子臉嗤笑一聲，“就死撐著吧，越往南走，天越暖和，到時候沒有了雪，我看你拿什么抗！”

余光瞥見官差大哥已經(jīng)起身，順勢怒喝起來，也不管有沒有一刻鐘，“走了！走了！”

熟悉的皮鞭聲又一次想起。

***

小屋內(nèi)，突然響起茶盞的破碎聲。

“羊婆，您說的可是真的？”顧不得禮儀，蔣大燕抓住羊婆的手腕，質(zhì)問道。

蔣大燕畢竟是生長在務農(nóng)的村莊女子，手勁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羊婆掙扎許久，都無法掙脫。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少、少夫人，怎么了？”被支出去的丫鬟剛進屋就看到少夫人看仇人似的瞪著自己。

“出去！”

“滾出去！”

蔣大燕崩潰地怒吼道。

哪怕丫鬟是無辜的，啊不，也不一定是無辜的。

羊婆說她是長期服寒藥才會輕易小產(chǎn)，可是自己從小身體就好，一年到頭也喝不到個藥渣子，除了在許家。

“許家……”蔣大燕輕喃出聲，雙手捂著自己的小腹，難以相信自己的推斷。

可是除了在許家喝的補藥，哪還入口過其它的東西。

蔣大燕第一時間是想回娘家哭訴，可是她娘知道自己小產(chǎn)的消息差點又出事，現(xiàn)在一點波折都擔不起。

此時此刻，蔣大燕多希望盛晚夜陪在自己的身邊，至少能有個可以商量的。

或者說勸慰自己的，告訴自己是身體不好才小產(chǎn)的，而不是是因為吃了寒藥，只等著孩子掉。

踉踉蹌蹌，蔣大燕一路晃神中居然來到了“紅妝閣”。

此時的“紅妝閣”早已被抄封，補償給失去大夫人的趙家以及“被偷師”的馥雅閣。

正門還貼著封條，等日頭慢慢地把盛晚夜?jié)u忘掉，這里又會重新開張做生意，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會是什么買賣了。

本來按補償?shù)慕嵌葋碚f，這里無論是給趙家開鋪子，還是“馥雅閣”接手繼續(xù)做胭脂水粉都是不錯的，可是，兩家存了同一個心思——讓你們看看，這就是惹我的下場！

以至于這里只能等著被官府轉賣。

蔣大燕記得有個墻邊拐角能夠擠進去，東拐西拐剛找到那個只露寸方的拐角時，有人從里面擠出來了。

“你是……？”蔣大燕看著這人有些眼熟，像是“紅妝閣”之前的女伙計，可具體的是誰，她就認不得了。

“呃……許夫人？你怎在這？”對面的人一怔，倒立刻認出了她，畢竟做買賣的眼神都比較好還記人。

更別說蔣大燕還是盛晚夜的閨中密友。

見蔣大燕一臉慘白又茫然的表情，那人便提醒道：“小的是紅梅。”

話罷，紅梅探出身子越過蔣大燕四下觀望，見無人注意這個小角落時，才回頭對蔣大燕道：“許夫人，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談什么？

在“紅妝閣”，還能談什么？

當然是盛晚夜了。

蔣大燕默默地看著紅梅，思忖再三，點了點頭，“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