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中東河步行記懷

我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在東河邊淳佑橋對面的杭二中工作過十多年，住葵巷口解放路42號杭二中宿舍。那時去西湖邊賞景，或去太平洋電影院看電影，都沿解放路往西走，常經東河解放橋和中河豐樂橋。在做家庭訪問時，亦常經附近的萬安橋、橫河橋、淳佑橋、章家橋、安樂橋等處。但那時所見的中東河，因河面窄、河水臟，兩岸又被不整齊的民宅所擠，所以我因它不顯眼悅目而不關乎于心。

我退休后旅居美國已十多年，去年，杭二中的同事鐘承華老師及杭二中“文革”前畢業的陳振猷同學，給我發來了漫游杭城中東河的視頻，看后頗感驚奇、深受感動：四五十年后的杭城變化竟如此之大，變得如此美好！

2013年3月底，我因在浙江大學出版社出版新著《儒道墨法與易學辯證法》一書而返杭，決意步行杭城中東河以親睹舊貌換新顏為快！4月5日，我約樂爾登山隊的部分杭二中畢業的同學和杭二中的同事丘永寧老師，在東河第一橋的壩子橋集合，集體攝影后，開始沿中東河步行。

東河第一橋下有滾水壩，故此橋俗稱壩子橋，東河自此出艮山水門，經當時的城河與運河相接，為水路進出杭州的北大門。橋上建有鳳凰亭，相傳有鳳凰集于此，故名。

東河自1985年起經綜合治理后，不僅增大了泄洪的功能，而且在沿河兩岸開辟了寬度三四十米不等的綠化帶。這里已綠樹成蔭，花香四季。兩岸小區高樓林立，人行其中，有庭院深深之感，實乃一處鬧市中不可多得的宜游、宜居的風水寶地。

我們的步行，就是沿河邊的步行道，或橋下的棧道，由北而南，經寶善橋、廣安新橋、鳳起橋、太平橋、菜市橋、萬安橋、解放橋、淳佑橋、章家橋、安樂橋、斗富三橋、斗富二橋、斗富一橋，至河坊街。各橋景點各有特色，此難一一描述。

當我們步行至解放橋、淳佑橋、章家橋時，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因其為杭二中校區，或發思古之幽情，或懷念幾十年前之舊事，故特多留步攝影，以資日后留念！

斗富橋本為東河斷河頭，現在中河、東河開通連接了。這要追溯到800年前的舊史往事：中河開鑿于唐代，東河開鑿于五代，原兩河貫通相連，船來船往，祖祖輩輩的杭州人就在中東河邊繁衍生息。南宋皇帝要建造德壽宮，兩河被迫截斷，一分手就是800年。直至800年后的今天，中河、東河重相逢，來了個通—不通—通的“否定之否定”。河似乎還是那河，但又不全然是那條河——流水清澈，船兒蕩漾，河岸上綠草茵茵，楊柳依依，鳥兒紛飛，河水連起了古代燦爛歷史和現代都市文明。中東河已被打造成文化之河、景觀之河、生態之河、市井之河、繁榮之河，革故鼎新，呈現出一派新的美好景象。河坊街為“兩河流域”的連接處，被選為中東河八景的“河坊尋古”特色景點，今特于此攝影，以資憶古追今。

從河坊街邊的三圣橋起，我們又開始由南而北沿中河步行，經鐵佛橋、柴垛橋、薦橋、豐樂橋、鹽橋、仙林橋、登云橋，到梅登高橋。這條線路實際上橫穿東西向的西湖大道、解放路、慶春路、鳳起路、體育場路，與中河高架平行，體現出文化資源與現代功能的矛盾與共生。中河經體育場路上的梅登高橋向東轉彎，流經倉河下路橋與在東河起點的壩子橋處合流。杭城中東河步行路線，恰如一個擴大的回紋針形，我估計來回大概有10公里路長，有30多座橋梁。有人說，中東河是杭州的“橋梁博物館”，此言不虛。實際上中河還包括我們未走過的由河坊街向南延伸的一大段，河上還有望仙橋、通江橋、福德橋、嵇接骨橋、上倉橋、六部橋、鳳山橋等，全部中東河的橋梁共有50多座，且每橋都各有歷史典故。

如我們步行過的中河鹽橋（在慶春路上），宋代時鹽船群集于此，故以鹽為名而稱鹽橋。北宋蘇東坡主政杭州時，對鹽橋河進行過疏浚，可見早在千年前，鹽橋就相當有名的了。鹽橋上舊有一座廣福廟，為紀念樂善好施的蔣氏三兄弟而建。20世紀80年代，中河進行了改造和整治，鹽橋上的舊有建筑物被拆除時，廣福廟也被拆除了。而今，整治后的鹽橋上建起了一座飛檐翹角、古色古香的朱紅色亭子——“慶余亭”。鹽橋附近還有浮雕、景墻、地雕等文化景觀。河邊還有二三人垂釣，可知河清有魚。這些景象，我都當場拍攝了下來。

現在游東河可以坐游船從壩子橋到河坊街附近的梅花碑上岸；游中河也可以坐船從河坊街到下倉橋，不過目前中東河之間還不能通游船。據說，以后要把中東河與西湖、運河、錢塘江連通起來，游船可以從西湖經中東河、運河到錢塘江的六和塔。

去年，陳振猷、汪以文同學還發給我一個連接京杭大運河的暢游浙東運河的視頻，記錄了從錢塘江到蕭山西興，經紹興、上虞、余姚、慈溪，到寧波鎮海出東海的沿運河游歷過程，據此，真可謂條條江河通四海嗬！

我曾游巴黎塞納河、意大利水城威尼斯，與杭州運河、中東河景觀相比，可說三者各有異同。威尼斯全城有2000多條水街、水巷，400多座橋梁，城里不通汽車、火車，全憑乘船交通往來。著名的“嘆息橋”，其景觀就像杭城中東河的某一座橋。但威尼斯河港兩岸的房屋，石砌屋基泡在水里，不可能有像杭州城里中東河的綠化地帶，所以，這個“海中之城”的風光與我們江南水鄉的枕河人家風光迥異。

塞納河從巴黎城市蜿蜒而過，猶如一條玉帶。巴黎塞納河的環境保護堪稱世界一流，河水清澈見底，所有城市污水匯入早在1875年已有的下水通道。一個城市的治水是一項“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系統工程?，F代水利發展已走出了傳統治水的禁錮，朝著“水環境”“水景觀”“水生態”“水經濟”“水文化”“水安全”協同發展的方向邁進，以“人水的高度和諧與構建生活品質之城”為最終目的，有利于資源的永續利用，有利于生態環境的保護和建設。巴黎在生態環境保護方面，可謂為世界各國城市建設做出了榜樣。我在塞納河上乘游艇觀覽兩岸風光，一個特強的感覺，就是一邊是高樓大廈的城市風光，一邊還保留著許多自然的、原貌的鄉村風光，真所謂是鄉村城市化、城市鄉村化的城鄉結合。“巴黎歸來不看城”，真是名不虛傳！法國等西方國家，現興起一股“后現代主義”的思潮，他們十分推崇中國老子的“返樸歸真”的哲學思想。這些也值得我們深思。

杭州中東河的整治改造，取得了很大成果，固然可喜可賀，但在浙江省更大范圍的鄉村地區，據我所見所聞，河流的污染和阻塞相當嚴重。如我的家鄉上虞市崧廈鎮章家村，20世紀50年代初，我從家門口坐船可到20多里路外的白馬湖春暉中學；可現在，就在附近的章家橋下，河面就已成了一個長條的垃圾場。1954年，我春暉中學初中畢業，考上了蕭山湘湖師范，從上虞到蕭山有幾十里路，那時火車未通，汽車很少，我就從曹娥江畔的曹娥殿旁乘船直到蕭山城廂鎮進湘師就讀；可現在，上城廂的河道全阻塞了。我常疑惑地想，不保護好鄉村自然河流能實現現代城市化嗎？城市化就僅是高樓大廈化嗎？這些也是我步行杭城中東河后的深切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