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坐回到棋盤邊，說道：“現在可以下棋了，晏清哥哥，你可不許讓著我。”

杭晏清道：“這么有信心啊，好，我不讓。”

二人對弈，竟是十分投入，柳依蘭什么時候走的他們都不知道。

白露難得如此緊張，杭晏清也緊張，他倒不是下不過白露，他是怕白露太耗費心神，現在白露棋藝大漲，他想讓子，白露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不讓，白露又時刻警惕，高度集中。

杭晏清為難啊，不過就算一心二用，他還是贏了，本來以為贏了就算結束，可白露居然要復盤，她要看她是哪一步錯了。

白露是真把杭晏清當師父了呀，一局棋下來，她又學了棋譜上沒有的。

讓杭晏清驚喜的是，白露居然一點事也沒有，以往白露若是如此費心神，棋局結束后她定是要疲憊地說困了，可是今天她的精神尤其好。

其實白露是有些疲憊的，可是她舍不得睡啊。

自從白玉霖的親事被提起，白露就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失去杭晏清了，兩個哥哥一樣大，一個要娶親，另一個自然一樣。

聽到關于白玉霖的親事，白露是高興的，可是想到杭晏清將來也會成親，白露就會悵然若失，她想，這是因為白玉霖一直在家里，娶妻就是家里多了一個人，而杭晏清，他如果娶親，白露不愿意去想，也害怕去想。

“晏清哥哥，你是不是也很快就要娶媳婦了？”

其實答案白露知道，世上誰人不成親，又不是要做和尚，可是她就是想問，心底里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杭晏清有些激動地說道：“誰說我要娶親了？”

白露道：“哥哥都有人來做媒了，你應該也快了。”

杭晏清道：“你這小腦瓜里想什么呢，你哥哥是你哥哥，我是我，他娶親和我有什么關系，我不會娶親的。”

白露道：“娘說了，男大當婚，哪有不娶親的人，晏清哥哥，你將來要是娶親了，還能常常來看我嗎？”

杭晏清有些急了，說道：“我不管別人，反正我是不會，露兒，以后等我中了舉人，我就回來像師父一樣，做個教書先生，我一輩子待在這里，一輩子陪著你。”

杭晏清雖然不確定自己對于白露的感情到底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可是他現在能確定的就是自己不會不管白露，更不會離開白露。

其實白家每個人的心里都是這么想的，女大當嫁，可是雖然嘴上不說，他們每個人的心里卻都沒有想過白露會離開這個家，會離開他們。

白露只當杭晏清是哄她，并沒有當真，她說道：“晏清哥哥，如果將來你娶親了，你可別忘了露兒，要常常來陪我下棋，你沒空，就讓嫂子陪我也行，那你就得娶個會下棋的媳婦。”

白露自顧自地說著，對那樣的情形，白露心里是有些酸的，可是她還不懂，轉而又說道：“可是你若娶了個不會下棋的怎么辦？對了，那我就彈琴給她聽。”

杭晏清聽著白露自顧自地說著，他臉色都變了，他實在聽不下去，打斷道：“停停停，打住，你在這兒瞎想什么呢？還嫂子，叫得那么順口，我再說一遍，我不會娶親。”

白露看杭晏清急了，白露第一次看見杭晏清生氣，雖然她心里不認為杭晏清真的不會娶親，但是她聽了這話，心里還是很舒坦，她笑道：“好了，我不說了，晏清哥哥別生氣嘛。”

杭晏清哪里舍得生氣，他只是一聽白露說他的親事，他心中煩躁，一時失控，白露這么一撒嬌，杭晏清也就不惱了。

白露見杭晏清消氣了，忙又撒嬌道：“晏清哥哥，你讀書給我聽吧，好久沒聽你讀史書了，我還想聽史書里的故事呢。”

杭晏清只好給白露一邊讀一邊講解。

變聲后，杭晏清的聲音如玉石之聲，讀書時抑揚頓挫，白露每每聽到，都特別安心，本來今天不想睡的，可最后還是沒撐住，摟著兔子睡著了。

白玉霖在家睡了兩天，第二天下午醒來，身上都汗濕了，人就神清氣爽。

他換了衣裳，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紅姑見了喊道：“病還沒好透呢，你這是去哪兒啊？”

白玉霖道：“好了好了，好透了，您看，透透的。”

紅姑跟著小跑，又說道：“你這孩子，天都快黑了，馬上就要開飯了，什么事這么急非得這會兒出門？”

白玉霖道：“紅姑，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您就別操心了。”

紅姑往回走，嘴里嘀咕著：“不操心，我能不操心嗎？”

白玉霖跑到方若云家，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然后舉起的手輕輕敲了下去。

“誰啊？”

是方若云的聲音。

白玉霖有點緊張，說道：“是我。”

方若云往門邊走的步子停了下來，她沒想到是白玉霖，他不是病了嗎？怎么會來這兒？

白玉霖聽里面沒了動靜，喊道：“若云，你開門，我有話想和你說。”

方若云知道躲不掉了，開門讓白玉霖進來，白玉霖急急忙忙的，和周淑珍說了一聲，拉著方若云就跑了出去。

周淑珍一開始有點懵，很快就明白過來，笑著回了屋。

方若云被莫名其妙拉著一通跑，邊跑邊問：“你找我有什么事？要帶我去哪兒？”

白玉霖不說話，方若云想掙脫他的手，白玉霖的力氣卻不是她能掙脫得了的。

路上沒什么人，白玉霖也不管有沒有人看到，他拉著方若云跑到月老祠。

方若云沒來過月老祠，準確地說，她沒到錦州任何一個地方去過，可是她認識字，她看著“月老祠”三個字，心里那扇門像是被什么撞擊著一樣，可她還在嚴防死守，不敢有任何誤會，她問白玉霖：“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我喜歡你。”

白玉霖沒什么彎彎繞繞，說得那么干脆，那么直接。

方若云如遭雷擊，她定定地看著白玉霖，一臉的不可置信，疑惑，她以為自己幻聽了，或者是在做夢。

“方若云，我心悅于你，想執子之手，擋你此生風雨，你可愿意？”

還是那么直接。

方若云這回確定，自己沒有幻聽，不是做夢，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她問道：“可是，你不是有心上人嗎？”

白玉霖說道：“誰說我有心上人了？”

方若云道：“那天，在醫館里……”

“我那是想把他們騙走，要說我有心上人，那就是你，只是我那時候不知道。”

方若云的眼淚刷一下就流了出來，原來他那時候已經喜歡自己了，原來這些日子自己的悲傷來的都那么冤。

白玉霖抱著方若云，任由她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衫，方若云的小拳頭捶打著白玉霖，發泄著她的委屈。

兩個人的影子合到一起，被夕陽拉得老長，與月老祠前的槐樹連到一起。

方若云哭了一陣，心情平復。

白玉霖再一次問道：“你可愿意，與我共度一生？”

方若云紅著眼流著淚點頭。

白玉霖拉著方若云的手，走到月老塑像前，從懷里拿出被他捂得熱熱的玉佩放到方若云手上，說道：“我白玉霖，此生唯傾慕你一人，今生今世非你不娶，這玉佩是我從小戴到大的，今日我將此玉佩贈予你，以此為信，若我負你……”

白玉霖是那么堅定，那么真誠。

方若云聲淚涕下，及時捂住了白玉霖的嘴，她將玉佩緊緊握住，深情地望著白玉霖的眼睛，回道：“我不要你發任何誓言，我喜歡你，便永遠相信你。”

月老祠前，漫天彩霞，夕陽之下，二人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