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云拿起抹布使勁擦拭著藥柜,張大夫過來見了奇怪,還有,一般這個時候白玉霖應該已經在檢查藥柜里的藥材了,可今天也沒看到人影,他問道:“若云,玉霖呢?怎么沒看見人?”
方若云這才回頭,說道:“張大夫,白伯父剛才過來說玉霖哥著了風寒,說這兩日就在家歇著。”
張大夫明白了,原來是這么回事,他看著方若云比平時還要用力十倍的擦拭著藥柜,心道:“這是要把我的藥柜擦包漿啊。”
擦完藥柜,方若云去后院碾藥,那速度,那力道,張大夫看了直哆嗦,嘆息著,心道:“這對小兒女的心思啊,罷了,還是幫幫他們吧。”
方若云的樣子,張大夫看了于心不忍,如果白玉霖沒那意思也就算了,可他是過來人,白玉霖自己不明白,他看得清楚,想了想便說道:“若云,我抓兩幅治風寒的藥,你跑一趟給霖兒送去,順便替我看看他。”
方若云內心是想去的,可是她的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去,但是張大夫交代的,她沒法拒絕,就應了下來,可是她拿著藥才出門就碰見了何洋,她把藥給了何洋,讓何洋給送了去,有些距離,該保持的還是得保持,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千萬不能心軟。
張大夫見方若云才出門就回來了,且兩手空空,問道:“你怎么回來了?藥呢?”
方若云道:“我把藥給何大哥了,他懂醫術,去了還能給玉霖哥看看,而且我沒去過白家,對這里的路不熟,怕耽擱了。”
方若云說的、做的,合情合理,張大夫還能說什么?
張大夫心中無奈,說道:“也是,那你忙去吧。”
方若云低著頭去了后院。
白家,白玉霖聽紅姑喊道:“玉霖,醫館來人,來看你呢。”
白玉霖以為是方若云,忙坐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等進來一看,竟然是師兄,他的表情瞬間失落道:“師兄,怎么是你?”
何洋道:“廢話,不是我來,難道你還要師父親自來看你啊?”
何洋就沒有張大夫的眼力見,不然他也不會聽方若云的。
白玉霖想,也是,醫館里有人來看他,自然應該是師兄,怎么會是方若云呢?她是個姑娘家,又不懂醫術,她來能做什么呢?
待何洋離去,白玉霖心里突然覺得難受起來,這段日子總不見方若云,更別提說話了,現在臥病在床,他好像格外想要看見她。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白玉霖想著想著自己嘀咕起來,突然又苦笑起來,接著自言自語道:“白玉霖啊白玉霖,你真是個大傻蛋,居然到現在才明白。”
白玉霖想明白了,又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他爬起來,整個人飄忽忽的,可是他不管,他拿起衣裳穿著,才套上一個袖子,柳依蘭把藥送來了。
“你怎么起來了?快回去躺著。”
柳依蘭放下藥就過來拿走白玉霖的衣裳。
“娘,我有事要去一趟醫館。”
“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做什么?而且醫館的人不是才走嗎?哪有什么事?快回去躺著。”
柳依蘭硬把白玉霖推回了床上,又說道:“病沒好哪里都不許去,本來兩天就能好,你出去跑一圈,萬一加重病情怎么辦?”
白玉霖沒辦法,心想,算了,也不急于這一時,還是等病好了再說吧,喝了藥躺了回去,滿腦子想著方若云,嘴角含笑。
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的,杭晏清回來了,本來準備直接去看白露,聽紅姑說白玉霖病了,便來到了東廂房。
推門而入,只見白玉霖半坐著,神游天外,表情怪異。
“白玉霖,想什么呢?怎么樣了?”
杭晏清的聲音把白玉霖拉了回來,白玉霖喜道:“晏清,你回來啦,這次能待多久啊?”
杭晏清距離上一次離開,已經整兩個月了,眼看著除夕將近,再不回來住些日子,就得等院試之后了,杭晏清道:“這回我可以住到除夕前幾天再走,可以待二十幾天。”
白玉霖道:“太好了,這些日子露兒總念叨,說她練了新曲子想彈給你聽,她棋藝最近也厲害了,娘都下不過她了,我天天回來晚,爹爹又忙,她就天天念叨你,說想和你下棋。”
“是嗎?那我現在就去找她下棋,看看她到底進步多少,你好好歇著吧。”
杭晏清說著就要走,白玉霖忙道:“等等,回來,你也不必如此著急啊,反正能待二十幾天,有的是機會,我這會兒還有事想和你說呢。”
杭晏清又坐了回去,等著白玉霖說事兒,可是就看著白玉霖面露羞澀,好半天過去了,他總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難以啟齒的事。
杭晏清道:“到底什么事,你不說我可走了啊?”
白玉霖道:“誒,你別急啊,你過來,先倒杯水給我喝。”
“嘿,行,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喝完趕緊說。”
杭晏清將水遞到白玉霖手里,他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白玉霖道:“你不對勁。”
白玉霖毫不隱瞞,當即承認道:“我是不對勁,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
杭晏清睜大了眼睛,問道:“啊?你是認真的?”
“當然,這種事還能有假。”
“是哪家姑娘啊?”
白玉霖道:“你認識。”
杭晏清道:“我認識?”
白玉霖點頭。
杭晏清思索著,“我認識?”回憶著,“我認識?難道是,方姑娘?”
杭晏清和白玉霖都認識的女子并不多,還都是白玉霖家的親戚,所以很容易就猜到了。
白玉霖點頭,笑得是那樣嬌羞。
杭晏清問道:“那她呢?知道嗎?她也喜歡你嗎?”
“她……應該……不知道我喜歡她,她喜不喜歡我,我……我還沒想過,對啊,她要是不喜歡我怎么辦?”
白玉霖陷入自我懷疑,陷入回憶,又自己神游天外了。
感情的事,杭晏清也幫不上忙,白玉霖需要自己想清楚,準備起身走,又被白玉霖拉住了,他說道:“你別急著走啊,你幫我想想辦法,要怎么才能知道她喜不喜歡我?”
杭晏清為難道:“這個,我哪知道啊,那次下山之后我都沒見過她了。”
白玉霖道:“你心思細膩,一定知道,你就幫我想想吧。”
杭晏清無奈,說道:“想知道她喜不喜歡你,得你自己看呀。”
白玉霖問:“看?看什么?”
杭晏清:“你們整日在一塊兒,你就看…就看她怎么對你吧。”
白玉霖搖頭道:“還是不懂。”
杭晏清很是無奈,說道:“你不是喜歡她嗎?你見了她會怎么樣對待她?如果她也心儀于你,應該也會同樣對你吧。”
白玉霖思索道:“我肯定是想見她,想與她多說說話,可是她…好像并沒有,最近我都很少看見她,找她都找不到,她也沒找過我,有時候我都覺得她沒在醫館,可是師父和師兄就總是能看見她。”
白玉霖越說越不自信。
杭晏清一聽就覺得奇怪,問道:“為什么單單就你看不見她?”
果然是旁觀者清啊,一下就發現問題所在。
“是嗎?好像…確實是這樣?”
白玉霖越說越心虛。
杭晏清問:“你們一直這樣嗎?”
白玉霖道:“當然不是,是最近才這樣的。”
杭晏清問:“最近,是有發生什么事嗎?”
白玉霖想了想,不確定地說道:“最近,也沒發生什么啊?一直和往常一樣。”
杭晏清問:“沒事她為什么故意躲著你?”
白玉霖道:“躲著我?她故意躲著我?”
杭晏清道:“當然,你們醫館就那么大,她要不是故意躲著你,你們怎么可能碰不到面。”
白玉霖恍然大悟,如夢初醒,道:“對啊,那她為什么要躲著我啊?”
杭晏清:“是不是你做什么惹她生氣了?”
白玉霖又開始自我懷疑,“我做錯了什么?我能做錯什么?天天除了看病人就是看病人,跟著師父學診脈,學開藥。”
杭晏清道:“這就得你自己好好想想了。”
白玉霖道:“我想,我想,誒,你別急著走啊,你得幫我想通了啊。”
杭晏清想起身卻又被白玉霖拉住了,杭晏清一臉無奈,心道,這個兄弟挺聰明的啊,怎么感情如此不開竅?
杭晏清只好再次幫他回憶,他說道:“那你就想想,在她這樣之前,你們身邊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事,是以前不曾發生過的事。”
白玉霖:“奇怪的事,這么說確實有一件,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好多媒人去醫館,說要給我做媒,好像就是那之后,對了,第二天她還自己一個人去山上采藥了,她一直都是與我一同去采藥的啊,現在想來確實奇怪。”
杭晏清:“這不就對了。”
白玉霖道:“我不懂,這代表什么?”
杭晏清:“你喜歡她,要是現在有人找她說要給她做媒,你當如何?”
白玉霖道:“我肯定不愿意啊。”
杭晏清道:“愛之深,妒之切。”
杭晏清說完起身,走出去,關門。
白玉霖就一直嘀咕著:“愛之深,妒之切,愛之深,妒之切……意思是,她喜歡我?她也喜歡我……?”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傻笑,病都好了一半。
杭晏清關門時聽了嘆氣又搖頭道:“人生自是有情癡啊。”
“師母,露兒。”
杭晏清從東廂房出來,怕過了病氣給白露,找紅姑拿艾草熏了熏,這才敢來西廂房,他推門進來時,白露正擺弄棋盤自己和自己下棋呢,柳依蘭在裁剪鞋面。
“晏清哥哥,你終于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聽見門被推開,白露跑過去拉著杭晏清的手往里走。
“清兒,這么冷的天,路上凍壞了吧,快坐那兒去烘著。”
柳伊蘭指著榻床的側邊,那里挨著暖臺,最是暖和了,天冷了,兔子都喜歡待在那里睡覺。
“還好,不冷。”
柳依蘭起身倒了杯熱茶,白露將茶接了過去,調皮的說道:“晏清哥哥,請用茶。”
杭晏清被白露逗笑了,說道:“露兒最近氣色好多了呀。”
柳依蘭知足的笑道:“是啊,精氣神是好了些,就是天天念叨你。”
白露道:“你再不來,除夕都要過了。”
杭晏清笑著,看著白露說道:“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
白露道:“聽紅姑說,這次你能待二十多天,姨母一個人在家怎么辦?”
“我娘有紫煙和紫霜陪著,她們忙著準備節禮,還要盯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忙著呢,沒事的。”
白露聽杭晏清這樣一說,她心里就沒了愧疚感。
杭晏清又道:“露兒,聽玉霖說你現在棋藝進步神速,來,我們下一局,讓我看看你進步了多少。”
“下棋嘛,不著急,晏清哥哥,你等著。”
白露邁著輕盈的步伐來到了琴桌前,待坐定,她笑意濃濃的看著杭晏清道:“晏清哥哥,最近我練了兩首曲子,我彈給你聽。”
杭晏清看著認真投入的白露,她梳著發髻,發髻旁簪著一個粉色珠花,與她身上的衣裳顏色相近,發髻上插著那只梅花簪,一部分頭發垂于兩側,配上她的笑容,顯得靈動明媚。
她彈琴,纖瘦的手指像是在琴弦上跳舞,樂聲悠揚。
白露彈的投入,杭晏清聽的投入,白露向來聰慧,喜歡的,稍一投入,她就能領略精髓。
短短兩個月,白露已經做到心琴合一,雖然技法上還有進步空間,可是就算如此,她的琴聲也足以將人帶入她心中的世界。
就像此刻,杭晏清覺得自己被鮮花包圍,花瓣隨風起舞,蝴蝶偏偏,鳥兒歡快的鳴叫,雖身處寒冬,卻真真切切感受到濃濃春意。
這就是白露此刻的心境,她是如此快樂,哪怕像只籠中鳥,整個世界就是這間屋子,哪怕日日吃“苦”,白露還能有這樣的心性,這怎么能不感染到杭晏清呢?
小時候覺得離開爹娘是苦,可是看到白露,杭晏清就覺得自己那點苦根本不算什么。
在杭晏清眼里,白露就像梅花,在逆境中頑強生長,能給人帶來無盡的力量。
曲畢。
“怎么樣?”
白露一幅等著被夸獎的模樣。
可是杭晏清沒反應。
“晏清哥哥。”
白露喊了一聲,杭晏清這才回過神來道:“啊?”
“我彈的怎么樣?”
“好,非常好,我都聽得入神了,如詩所云【間關鶯語花底滑】。”
“真有那么好嗎?”
“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好吧,那我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