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堂中的秘密
- 異度俠科幻探案筆記4:人形幻境
- 異度俠
- 7724字
- 2019-04-22 10:08:09
當2009年10月,→ 五 十 ←
2010年2月,→ 七⊕兩 十 ←。
一
走進摩科大廈的大廳,我并沒有選擇上午我們乘坐的大廳電梯直上五十層。而是憑著記憶辨認了方位,在寬敞明亮的豪華大廳里向左邊悠閑地踱著步。
記得我看到的那個神秘白衣人“逃匿”的方向正是左邊,所以我一邊向走過自己身邊的人報以禮貌的微笑,一邊留神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尋找那部電梯。
這座大廳分成了左、中、右三個區(qū)域,只不過由于中間沒有明顯的分割界線,看上去就像一整塊,其實根據(jù)粗大鏤空的柱子所在的位置,還是能區(qū)分開的。我所尋找的那部電梯就在左邊大廳里靠近墻壁的地方。
很明顯,這部電梯并不經(jīng)常使用,上面既沒有客梯或者貨梯的標識,也沒見多少人從這里進進出出,相對于中間大廳里的那幾部電梯,這里更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也許只有清潔工會走這個通道吧!
電梯的指示燈穩(wěn)定地顯示著1這個阿拉伯數(shù)字,連一絲跳動的意思都沒有,這更加使我相信這確實是一部幾乎被人遺忘的電梯。
電梯口蹲著一個垃圾桶,將黑洞洞的嘴巴朝向我。我向四周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沒有其他人,于是幾步邁到垃圾桶旁邊,將右手快速地伸了進去。
也許是這里極少有人經(jīng)過的緣故,清潔工人也偷懶不來打掃,垃圾桶張開的嘴巴中向外噴吐著刺鼻的腐敗氣味。我伸進桶內(nèi)的右手摸到了許多軟綿綿黏糊糊的東西。我忍著手指的不適,繼續(xù)向里面摸索著,不一會兒便觸到一塊柔軟的東西,然后一把將它扯了出來。
那是一件質(zhì)地很好的長褂,后開襟樣式——這是一件醫(yī)院大夫經(jīng)常穿的白大褂,當然,一些醫(yī)藥生物等領(lǐng)域的研究人員也會穿這種衣服。
這就證明了我上午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個一晃而過的白衣人和迅速離開大廈的黑點是同一個人,而且我還可以確定,那個人確實是以一種逃逸的方式離開的,因為他在到達底層以后就脫掉了這件白大褂,這正好說明他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同樣的,他穿著這件白大褂也只是他逃逸的一種隱蔽方式。
我皺了皺眉頭,思索著這其中的可能,也就是那個人被帶到此地的目的和逃逸的原因。
正在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后響起,嚇了我一跳:“先生,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轉(zhuǎn)過頭向聲音的來處瞧去,看到一個中年婦女站在我身后,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盯著我。
我先沖她笑了笑,然后快速地收斂了笑容,用嚴厲的口吻質(zhì)問道:“這個區(qū)域的衛(wèi)生是你負責(zé)的嗎?”因為她那身衣服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清潔工。
中年婦女被我嚴厲的目光盯得有點慌亂,趕緊解釋道:“是……不過……”
我不等她說完,立即又用更強硬的口吻命令道:“趕快把這里收拾干凈,大廳里怎么能散發(fā)出這種難聞的味道!”
中年婦女顯然被我的話嚇住了,一邊慌手慌腳地跑過來收拾,一邊低著頭向我疑惑不定地翻著眼睛。
我沒給她留下多余的時間來質(zhì)疑我的身份,一把將手里的衣服丟給她,然后按了一下按鈕。電梯剛開了一條小縫,我就擠了進去,拋下一句:“別讓我再看到同樣的情況,否則你的飯碗就砸了!”
電梯門關(guān)閉了。我心里暗自竊喜,多年的兇險經(jīng)歷給了我處驚不變的本能,至少在普通人面前能游刃有余地應(yīng)付過去。
其實直到電梯門關(guān)閉,我都沒有想好自己要到幾層。五十層的董事長辦公室自然是要去的,但我更想知道,那件白大褂是從哪里來的。或者說,那個逃逸的人到底是從哪里出來的?
是在五十層嗎?雖然我見到那個白衣人是在第五十層,但那里是董事長辦公室,一所實驗室或者醫(yī)院會和最高層領(lǐng)導(dǎo)在同一樓層嗎?至少在我以前的經(jīng)歷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電梯已經(jīng)開始上升了,數(shù)字從1升到2,然后不停地向上增加著。
樓上一定有人按動了電梯的按鈕,為了隱藏行跡,我是否要在中途下去?但這樣會不會失去一個獲取某些有用信息的機會?
我躊躇片刻,還是打算冒一次險,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等待著電梯自己停下來。
數(shù)字在不停地跳動著,最后在第四十九層停住了。
當電梯門開啟的時候,兩個身穿米黃色衣服的男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兩人一見電梯門打開,就抬起一個寬大的木頭箱子要往里面挪動,可能他們并沒有想到電梯里會有人。離我較近的男人一只腳已經(jīng)跨進了電梯,當他回頭看到笑瞇瞇的我時,微微愣了一下。
“要不要幫忙?”我友好地問道,并伸手幫他按住開啟按鈕,防止電梯門關(guān)閉。
兩人同時看向我,前面那人微微瞇起了眼睛,目光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后面那人卻已經(jīng)接過了我的話:“先生去哪?”
“我找商董事長談點事情。”我一邊裝出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回答,一邊伸手要幫兩人抬箱子。
前面那人身體靈巧地一挪,正好擋在我和箱子中間,語氣頗有些不快地說:“不用,這箱子很輕……不過您最好換一部電梯,這個是我們后勤人員的專用貨梯,客梯在另一邊。”
我笑著聳了聳肩膀:“這是貨梯嗎?我不知道,因為上面并沒有指示牌。”
后面那人卻溫和地笑起來,客氣地向我解釋:“這確實是貨梯,只不過指示牌前幾天掉了,還沒來得及裝上去。”
“哦!”我故意使勁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還有一層而已,我也沒有必要再換了。”
前面那人顯然對我充滿敵意,他臉上露出極不耐煩的神色,說話的口氣也帶有更重的威脅意味:“你還是換換吧,我們不想和別人乘坐同一部電梯!”
后面那人皺了皺眉頭,向我笑道:“不好意思,先生,我這位兄弟一向說話很沖。不過,如果再加上這個箱子的話,我們肯定超重,還請你理解一下。”
“箱子不是不重嗎?”我依然笑著回答,雙腳牢牢地釘在地上,沒有移動的意思。
前面那人惡狠狠地盯著我說:“我再說一遍,請你馬上下去!”
我笑瞇瞇地看著他:“如果不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說著話,就用一只手牢牢地抓著箱子,另一只手快速伸到我胸前,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向外扯去。
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因為從兩人說話的語氣和銳利的眼神猜測,這兩人絕非后勤人員那么簡單。他們越是對我警惕,越說明箱子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他們的任何秘密都是我所感興趣的。
所以,我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也沒有出手招架的打算,任憑他抓住我的衣襟,身子順著他的拉扯,腳下踉蹌著向外面歪去。
此時那個箱子就橫在電梯口,如果我好好地走出去,完全可以輕松地從箱子和電梯的空隙中擠過去,但我卻故意腳步踉蹌地向外走,在靠近箱子的時候,身子一歪,狠狠地向箱子上撞去。
如果能將箱子撞離兩人的掌握,滾到一邊,甚至摔散開來,那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果了。
但當我撞到箱子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箱子的觸感軟中帶硬,跟視覺看到的質(zhì)地明顯不符。這時,一股大力又從我的肩頭傳來,我不由自主地搖晃著退了幾步,等我站穩(wěn)的時候,已經(jīng)在電梯外面了。
而那兩個人卻已經(jīng)滿臉笑意地站在電梯內(nèi),箱子被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電梯里。
電梯門緩緩地在我面前關(guān)閉,我聽到兩聲嘿嘿的嘲笑聲。
我想你也看出來了,那兩個人絕非他們裝扮出的身份,能將如此寬大的箱子快速地運進電梯,還能將我在不碰到它的情況下丟出來,那兩個人的身手肯定十分了得。
如果我使出全力反擊的話,下場不會如此狼狽,但顯然會暴露我的身份,在這個越來越令我起疑的地方,過早地暴露身份是很不明智的舉措。所以,雖然我心里很氣憤,還是忍住了,至少他們一定不會對我的身份起疑,頂多會認為我是一個性格固執(zhí)的飯桶,這就足夠了。至于我遭遇的狼狽下場,我想會有機會找回自尊的。
二
走在樓梯間我還在疑惑,那個箱子里到底裝著什么東西,會令兩個身手不凡的人如此緊張?黃金?毒品?還是代表著更多財富的特殊物品?而那兩個人又會將這個箱子運到什么地方去呢?
在爬上五十層以后,我推開一扇窗戶向外瞧去,如果那兩個人不是因為電梯故障直接掉了下去,恐怕還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才能到達一層。
但我對自己能有所發(fā)現(xiàn)并不抱多大希望,因為地下一層就是停車場,他們完全可以用汽車直接運走,不會招搖過市地在眾人眼皮底下抬出去。
果然,等了十幾分鐘,我仍然沒有看到那兩個人的身影。在這段時間內(nèi),從地下停車場駛出的汽車卻有幾十輛,就是能完全將箱子裝下的貨車也有好幾輛,我根本就無法判斷哪一輛才是我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目標。
雖然我無法準確判斷箱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但我猜測可能和我們上午的突然造訪有關(guān)系,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個箱子里的東西就不難猜測了。我自然不能明確地說出那個箱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但我判斷,那個東西或者和我在尋找的襲擊者有關(guān),我甚至大膽地想到,里面會不會就是裝了一個人,那個襲擊者!
可問題在于,那個襲擊者是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人。正如商秉信所說,即使他父親還活著,也已經(jīng)是一個古稀老人了,而襲擊我的人很明顯是一個不超過五十歲的中年人,何況商秉信的父親也沒有理由安排一場跨越三十年的襲擊陰謀,因為那時我根本就沒有出生,又怎么會得罪他呢?
或許只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李剛曾經(jīng)說過的,這只是一個巧合,那個襲擊者只是十分巧合地和商秉信的父親長得相像。另一種是,那個襲擊者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如果是人,他為什么跑到墓地之后就不見了?
這兩種可能都存在著邏輯上的漏洞,我無法強迫自己相信,也找不到令自己相信的客觀證據(jù)。
按照上午留下的模糊記憶,我一路摸索著找到商秉信的辦公室,靜靜地停在門口。
我一邊想著如果商秉信在里面的話自己如何應(yīng)付,一邊叩響了房門。
啪啪的敲門聲在幽深的走廊里顯得十分刺耳,也更顯出了這里的異常寂靜。每敲一下,我的心臟都會猛地一動,真難以想象商秉信是如何忍受這種孤獨寂寥的環(huán)境的。整個大廈的五十層,除了迷宮似的走廊,就只有這一間辦公室。偌大的空間里,只有一個活人守著一個遺像生活在其間。我開始懷疑這個外表和藹的老人心里是否有著某種缺陷。如果換作別的正常人,光這種陰森冷漠的氛圍,也能被逼瘋。
敲了七八下,里面一點兒回應(yīng)也沒有,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也許這位老人并不在辦公室。
我掏出準備好的鋼絲,小心地捅進鎖眼里,側(cè)耳傾聽鎖內(nèi)發(fā)出的聲響,尋找開啟它的機關(guān)。
我的看家本領(lǐng)這次也沒有讓我失望,在緊張地忙活了兩三分鐘后,鎖內(nèi)發(fā)出咔的一聲,門打開了。
我將門打開一條縫,探頭向屋里張望。明亮的燈光下,除了考究的辦公家具之外,并沒有移動的人影。
我噓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鉆進屋里,將門在里面重新鎖好。
我先走到高大氣派的辦公桌前,將桌面上的東西迅速掃了一眼。桌面上除了一支筆和幾張空白的紙張,就是一個價值不菲的玉質(zhì)貔貅——傳說它是龍的第九子,終日以金銀為食,象征著吉祥和財富。它足有一個足球大小,上面已經(jīng)烙上了時間的印記,柔滑的表面泛著一層黃色的暗淡光彩。在桌角的位置,擺放著一個放置文件的柜子,我又用老方法打開了最上層的抽屜——這是一個分三層的文件柜。里面除了十幾份簽好的合同外,就是一本記錄財務(wù)的小冊子,上面分門別類地記錄著各家子公司每月的收支情況,上面的數(shù)字都很大,至少在我看來,其中的每一筆都抵得上我自己那家公司一年的財務(wù)收支了。我暗自嘆了一口氣,恐怕就是到死,我也不可能擁有一家像這座樓里任何一家子公司規(guī)模的企業(yè)。
在下面第二層的箱子里放著的是另外一份報表,但這個報表有些奇怪。表頭既沒有名稱,下面也沒有具體明細,看起來更像是胡亂涂鴉的無用紙張,但被鎖在這個小柜子里的東西,可能會是一張廢紙嗎?
為了便于你看清楚它的奇怪之處,我列舉兩項,你一看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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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0月,→ 五 十 ←
2010年2月,→ 七⊕兩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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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全是諸如此類的記錄,時間跨度從2005年1月到2010年5月,而且上一筆和下一筆的時間跨度并不相同,有時候一個月可能有兩筆記錄,也有可能好幾個月都是空白。但這應(yīng)該也不是全部記錄,因為2005年上面有一個“↓”這樣的符號,應(yīng)該是表示在這些資料之前還有一些資料,只不過并不放在這里。
我看得糊里糊涂,這些符號連接的數(shù)字代表著什么意思呢?
既然一頭霧水,我只好將它放回原處,又打開了第三個抽屜。這里面的東西更令我大跌眼鏡,因為里面放著一本醫(yī)學(xué)書籍,看書名就知道是一本專業(yè)性很強的醫(yī)學(xué)書籍——《大腦記憶和心臟記憶總論》。而書籍下面居然壓著一本幾乎被翻爛了的成人讀物,里面的內(nèi)容大部分被省略號代替了。
真沒想到這位企業(yè)家不但對醫(yī)學(xué)感興趣,還會對這種粗俗的東西情有獨鐘。以他這種身份,再配上這兩種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嗜好,這可真是一個古怪到極點的老頭。
正在我一無所獲,準備放棄的時候,耳邊突然隱約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來。
我趕緊小心翼翼地關(guān)好抽屜,一縱身,鉆進靠墻放置的衣櫥中,然后盡力壓輕自己的呼吸。我可不想在這里被人揪出來,雖然我化了裝,沒人能認出我的真實身份,但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一頓毒打是免不了的,而且如果落在他們的手上,我的假面具也會被揭穿,到那時,我可真的要名聲掃地了。
三
沒有聽到鑰匙插進鎖孔扭動的聲音,也沒有開關(guān)門的聲響傳出,但腳步聲卻慢慢地清晰起來,已經(jīng)有人走進了大廳。
我瞇著眼睛從細小的櫥縫中向外窺探,看到一個中等身材的白衣人走到辦公桌前面,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站著。
他身上穿著的正是和我在樓下見到的那件白大褂樣式相同的衣服,頭上還戴著一頂防止頭發(fā)飄落的清潔帽,好像是剛剛進行完實驗的教授。
從他的身高和胖瘦判斷,這人是一個中年男子,而能夠自由地在這間辦公室活動的人,我想除了商秉信不會再有別人。我開始有點明白那本醫(yī)學(xué)書籍之所以會放在文件柜最底層的原因了。
白衣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低著頭,好像在思考什么重大問題。
過了足有兩三分鐘,他才好像一具重新被賦予了靈魂的肉體,緩緩地開始了動作。他腳步沉重地轉(zhuǎn)到桌子另一邊,緩緩地坐了下去。
白衣人摘下口罩,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現(xiàn)在我面前。說他熟悉是指那張面孔上的五官位置,說他陌生是因為那些器官不再是我上午見到的表情。
當然,其中差別最大的是那兩只如同利刃的眼睛,正是它們的迥然不同,使得他臉上的其他器官表現(xiàn)出不同的色彩。
上午還是一位和藹樸素的老人,下午卻是一個冰冷陰郁的教授。好像在他的軀殼內(nèi)本來就生活著兩個靈魂,上午屬于光明使者使用,下午卻被邪惡的撒旦把持。
商秉信鋒利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我藏身的衣櫥上,像是一把尖刀,已經(jīng)刺穿了檀木的阻隔,一下子戳進我的心里。好幾次我都被他的眼神所攝,慌亂地緊緊閉上雙眼,不去看他。我想如果他再這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上一兩分鐘,說不定我就會身不由己地推開櫥門,落荒而逃。
幸好,他只是這么盯了一會兒,眼神中的鋒芒便漸漸收斂了起來。他低下頭,在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桌子的中間抽屜,從里面拿出一部手機。
他顯然很猶豫,大拇指在鍵盤上來來回回地滑動,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撥響某個號碼。正在這時候,那只手機頂端的指示燈無聲地閃爍起來。
商秉信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快速地接了起來:“喂!”他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應(yīng)答。
我無法竊聽到電話另一端的人在說些什么,只能通過商秉信的表情和回應(yīng)做出判斷。
商秉信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與那個人的交流方式,他只是低著頭傾聽,時不時一邊點頭,一邊低聲答應(yīng)。
我感到更加疑惑,因為像他這種身價的企業(yè)家,而且已經(jīng)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在和別人交談的時候,使用這種表情和口吻,簡直無法理解,只有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在和自己的老板交談時,才會露出這種唯命是從的表情。
一個身價數(shù)十億的私營企業(yè)家,他的老板會是誰?
他聽了好一會兒之后,才開口道:“是,我明白,我知道該怎么做!”接著又是一段長時間的靜默,又說,“是,我知道!”然后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我凝神屏氣地傾聽著,眼睛更是不敢離開他的面孔,生怕錯過他神情中的任何一個細小變化。
商秉信的瞳孔中閃爍著陰晴不定的光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問題在于這是不可能的,我敢拿性命擔保,這是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是的,我確實這樣懷疑,所以……”說到這里,他的話好像被另一端的人打斷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繼而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其實他的話十分隱晦,我聽得一頭霧水,于是我考慮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馬上沖出去抓他個現(xiàn)形,或許能逼他說出些什么。但問題在于,我以什么樣的理由去逼問他呢?如果人家只是生意上的往來,我又能怎么辦?當然,我不相信這段對話會是生意上的,但我沒有證據(jù),而且我的身份也不允許這樣做。
正在我動這個念頭的時候,商秉信飛快地摳下了手機電池,并將電話卡取出來,毫不猶豫地折斷了,接著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只打火機,將那張電話卡化為灰燼。
我甚至連抓他現(xiàn)形的動力都沒有了,但他的這個動作還是幫了我一個忙,使我心里的一個疑惑解除了:商秉信確實不單單是一個企業(yè)家,而且剛才和他通話的那個人也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商業(yè)伙伴!
這次通話顯然讓他輕松了不少,他將頭斜躺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后開始緩緩地脫掉自己的白大褂。
我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開始危險起來,等他打開櫥門要將衣服放進來的時候,我勢必會暴露。
商秉信已經(jīng)將白大褂脫了下來,小心地疊好,并將帽子放在上面,然后站起來,步履輕松地向我這里走來。
我一邊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一邊攥緊了拳頭,等著他打開櫥門。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如果他真的打開門,我只能將他打昏過去,并迅速逃離這里,絕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他一步步地走過來,在靠近櫥門的地方突然彎下身,等站起來后,手里已經(jīng)拎起一個黑色的包裹,將衣服塞進去,然后臉上露出一個陰郁的笑容,轉(zhuǎn)身離開了。
在聽到開關(guān)門的聲音以后,我松了一口氣。我真的是太緊張了,就沒想到作為一個叱咤商場多年的老狐貍,怎么可能將一些明顯的不符合自己企業(yè)家身份的東西留在這個房間里呢?
聽著屋里再沒有什么動靜了,我才推開櫥門,走了出來。沉吟片刻,我轉(zhuǎn)身向上午進去過的走廊邁動腳步。我想那里應(yīng)該隱藏著打開商秉信秘密的鑰匙。
穿過陰冷的走廊,用同樣的方法打開房門,我站在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的遺像面前。他的目光還是那樣寬厚溫和,他的臉頰還是那樣開朗和藹,他的雙手依然極不自然地放在椅子上……但自剛才見識了他兒子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之后,我對這位老人剛剛熄滅的懷疑之火又重新被點燃了。如果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并非全無道理,我想這位老人也不只有這一副面孔吧?也許,在他的軀殼內(nèi)也隱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而那個襲擊我的人就是他另一個靈魂的化身。
我來到這里當然還有另一個用意——我懷疑這個靈堂中隱藏著一條秘密通道。一座宏大的建筑內(nèi),下面每一層都有著寬大的空間,唯獨五十層只有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其他地方難道都是被鋼筋混凝土填死的墻壁嗎?那個逃逸的白衣人是否就是從這里逃出去的?在我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是否還存在著隱藏秘密的空間?而打開這扇通往秘密之門的鑰匙是否就藏在這座陰森的靈堂里?
我相信這個猜測有80%的合理成分。
在向這位老人注目了幾分鐘后,我開始了搜尋工作。我先卷起遺像,露出背后的一堵白墻,我使勁敲了敲,發(fā)出篤篤的響聲,好像是一堵實墻。然后我將供桌上任何可以移動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拿起來,變換了位置,甚至連供桌也移動了位置。再后來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四壁,挨著摸索了一遍,并逐寸地敲擊過去,仍然毫無異狀。我甚至關(guān)閉了那盞長明燈,使這間狹小的房間陷入一片漆黑,仍然未發(fā)現(xiàn)半點蛛絲馬跡。
半個小時過去了,始終一無所獲,我只好頹然地退出了這個房間。雖然我確信這里面一定隱藏著秘密,但我找不到,至少現(xiàn)在找不到。我害怕商秉信打道回府正好和我撞上,僥幸不可能每次都眷顧我。
從五十層下來的時候,我并沒有乘坐電梯,而是從樓道徒步走下來的,并在每一層粗略地走了一遍,為下一次造訪做準備。
等我離開摩科大廈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了。我打了白楓的電話,邀請她共進晚餐,她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