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事也是生產力

有一個故事，很多年前就讀過。當時，沒有品出它的味道，但它一直在我心頭縈繞。故事的大意是這樣的：

普法戰爭結束，法國打了敗仗，很多士兵饑寒交迫，回不了家。有一個法國士兵敲著破爛不堪的鋼盔說：“我要做一鍋味道鮮美無比的“石頭湯”！”他還說，做“石頭湯”的寶石是祖上傳下來的。附近的村民很好奇，紛紛表達喝湯的愿望。他說，可以呀，但是你得拿點東西做交換。村民們為了喝上新奇的“石頭湯”，紛紛拿出自己家里有的土豆、肉末、大頭菜等。故事的結局是：大家都喝上了味道鮮美無比的“石頭湯”，那個法國士兵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這個故事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內容多少也有些出入。不同的人講這個故事，試圖說明不同的道理。我突然發現，那個法國士兵非常具有企業家精神，或者說，企業家做企業的道理和士兵吆喝和販賣“石頭湯”的道理是完全一樣的。

首先，他們在起點和結局上是一致的，都是從零起步、無中生有，非常欠缺資源。結局也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理想變成了現實。

法國士兵靠講“石頭湯”的故事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企業家靠講“石頭湯”的故事成就自己的事業，只不過石頭湯的“石頭”不同而已。哈佛大學的肄業生比爾·蓋茨講了一個“石頭湯”的故事，地球人相信了，他成了世界首富。比爾·蓋茨的那塊“石頭”叫——每張桌子上和每個家庭里都有一臺計算機。曾經三次參加高考的馬云也講了一個“石頭湯”的故事，地球人相信了，他成了中國首富。馬云的那塊“石頭”叫——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石頭湯”的石頭是一個概念，“石頭湯”是一個關于未來的故事。講故事、賣概念的手法，那個法國士兵在用，企業家也在用。

其次，他們在方法和路徑上也是一致的。他們的基本方法都是：勾勒藍圖，贏得信任，獲取資源，物化藍圖。藍圖只不過是一張紙，這張紙不重要，可這張紙承載的東西非常重要。藍圖承載的東西是什么呢？是自己的承諾和大家的預期。大家相信你的承諾可以兌現，相信自己的預期可以實現，就會甘愿貢獻資源、付出犧牲。有人肯付出，資源就會越聚越多，發展也會越來越快，事業也就越做越大，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這種發展一般是滾雪球式的，但也可能是雪崩式的。

一塊石頭怎么就煮出一鍋味道鮮美無比的羹湯了呢？其中的關鍵在于一個字——信。“石頭湯”有沒有滋味不重要，別人相信它味道鮮美無比才重要。別人相信石頭湯味道鮮美無比，就會產生嘗鮮的愿望。要喝石頭湯，就得拿資源做交換。有了資源，就真的能做出一鍋味道鮮美無比的石頭湯。相信的人越多，想喝湯的人越多，這鍋湯的滋味就會越鮮美。一鍋味道鮮美無比的石頭湯這樣不就出來了嗎？！

一個故事怎么就能成就一家叱咤風云的企業呢？其中的道理也是一樣的。馬云講了一個“石頭湯”的故事。瑞典銀瑞達（Investor AB）公司的投資主管蔡崇信。為了喝上馬云的“石頭湯”，舍棄了年薪70萬美元的工作。雅虎搜索引擎專利發明人吳炯成為阿里巴巴的天使投資人。高盛公司信了，它也想喝“石頭湯”，并為此支付了500萬美金。日本的孫正義信了，他也想喝“石頭湯”，第一次就支付了2000萬美金，后來還曾連續多次為“喝湯”埋單。最后是美國的股民相信了，也想喝馬云的“石頭湯”，他們為此的付出甚至高達250億美金。為了喝上馬云的“石頭湯”，蔡崇信、吳炯等人貢獻了自己的才華和心血，高盛、軟銀則貢獻了自己的財務資源。手頭擁有這么多的資源，馬云的這鍋“石頭湯”不想做好也難吶！

再進一步說，這也是企業發展的一般邏輯。西方國家資本市場比較發達，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企業家把這一邏輯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們都很擅長講一個故事，激發大家對未來的想象和預期。一旦這種預期得到大家的認可，他們便會及時運用金融手段把這種預期資本化、資源化，這些金融手段包括吸收風險投資和股票上市等，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利用變現來的資金、資源，大力實施購并，做大經營規模，優化競爭格局，推動企業發展，進而把當初的預期變成現實。從預期到預期資本化、資源化，再運用到手的資源去推動預期的實現，循環往復、周而復始，企業越做越大。

他們很擅長“花明天的錢辦今天的事，花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資金和資源對他們而言好像從未構成企業發展的障礙。這種景象用“金融大鱷”喬治·索羅斯的話說，就是“不是現在的預期符合將來的情況，而是現在的預期造成了今后發生的事件。”這個套路，西方企業家玩得很順暢、很輕松。這些年，中國企業家也學會了。阿里巴巴是這么走過來的，騰訊、京東、小米也是這么做起來的。

成功的企業家往往都是講故事的高手。他給自己講的故事叫使命，給員工講的故事叫愿景，給投資者講的故事叫商業模式，給政府講的故事叫社會責任。講故事的能力是描繪藍圖的能力，也是整合資源的能力。它是一種想象力、整合力、創造力，也是一種發現、發展生產力的能力。管理大師彼得·德魯克說，創新就是賦予資源以新的創造財富的能力。我們要說，講故事的能力實質上是企業家能力或者說是企業家的創新能力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