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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兩漢時期東來的中亞人及其活動

(一)東來的中亞各國的質子及使者

《史記·大宛列傳》:“是時上(武帝)方數巡狩海上,乃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遍觀各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50]這些“外國客”有不少是來自西域中亞的各國質子及使者。《后漢書·西域傳》亦載:“西域風土之載,前古未聞也。……漢世張騫……班超……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懷誘,莫不獻方奇,納愛質,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51]可見兩漢時期東來的西域中亞諸國使者及質子是相當多的。

張騫通西域后,大批西域中亞的使者及使團來到長安、洛陽,出入于宮廷。《三輔黃圖》載:“(漢)武帝穿池得黑土,帝問東方朔,東方朔曰:‘西域胡人知。’乃問胡人,胡人曰:‘劫燒之余灰也。’”[52]成帝時,行幸長楊宮,“從胡客大校獵。宿萯陽宮,賜從官”[53]。《漢書·宣帝紀》載甘露三年(前51)春,宣帝在甘泉宮召見南匈奴呼韓邪單于:“上登長平阪,詔單于毋謁。其左右當戶之群皆得列觀,蠻夷君長王侯迎者數萬人,夾道陳”[54]。可見當時旅居長安蠻夷君長人數之多,而且在宮廷之中有不少西域胡人,其中當有不少中亞諸國質子及使節。

西漢長安城內設有專門接待域外來客的館舍,稱“蠻夷邸”。《三輔黃圖》卷六云:“蠻夷邸,在長安城內藳街。”本注:“藳街,街名。蠻夷邸在此街,若今鴻臚館。”[55]有學者傾向認為藳街指長安城的直城門大街[56]。蠻夷邸內主要安置入京朝貢的四夷,其中應有不少中亞諸國人。這些人或是通聘納貢,或入朝為質,地位較高。

當時來長安通貢納聘的中亞諸國主要有大宛、康居、大夏、大月氏、烏孫、安息等。自烏孫通使聯姻于漢之后,大宛因饒漢物,頻頻遣使并“遣子入侍,質于漢”[57]

康居因所在絕遠,“不屬都護”,但懾于漢軍威望,也于漢元帝初元四年(前45)“遣使奉獻,因求侍子”,愿為內附。成帝時(前32—前6),康居遣子侍漢,貢獻。因始終輕侮漢使,西域都護郭舜曾建議和康居斷交,然漢出于通貢、“重致遠人”的目的,接受了康居侍子。此后康居“終羈縻而未絕”[58]。敦煌懸泉漢簡II90DXT0215④:17曾記漢成帝陽朔四年(前21)“送康居王質子乘……如律令”[59],可知漢成帝時,康居向漢遣送質子,漢則給予質子乘傳一類的優待。

大月氏亦頻遣使者來漢,如前述《拾遺記》載“(武帝)太初二年貢雙頭雞,四足一尾,鳴則俱鳴”。前述懸泉漢簡里有不少大月氏遣使及漢送大月氏使節的記載。

隨著漢帝國勢力的發展,當時來長安的西域中亞上層人士數量相當眾多。這些人不但受到漢廷重視,也經常參加朝廷的一些重大活動。例如祭陵,這在當時也是一項重要的外交活動。王先謙《續漢志集解》引蔡邕《獨斷》云:“天子以正月五日畢供,后上原陵,以次周遍,公卿百官皆從……匈奴朝者、西國侍子皆會。[60]”這些西國侍子中應有不少中亞諸國侍子。

東漢時,西域諸國繼續遣子入侍。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45),西域十八國曾遣子入侍,但光武帝“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當這批侍子返抵敦煌時,西域諸國紛紛請求將侍子留居于敦煌,得到光武帝的準許。后來這些侍子因“久留敦煌,愁思,皆亡歸”[61]

和帝永元六年(94),班超發龜茲、鄯善等八國兵七萬人及漢吏士賈客一千四百人,再次擊破焉耆,斬其王,焉耆、危須、尉犁皆降,“自是西域降服,納質者五十余國”,而且“條支、安息諸國,至于海瀕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于是遠國蒙奇、兜勒皆來歸附,遣使貢獻”[62]。雖有些夸張,但多少反映出西域中亞侍子來華在這一時期達到高峰。

大月氏在東漢永元年間兵敗班超之后,更是“歲奉貢獻”。前述漢長安城發現希臘銘文的鉛餅,雖有學者認為是貴霜難民及其后裔留下的,但也不能排除來自貢使之手的可能。

身毒在東漢和帝時,“數遣使來貢獻”。漢末由于西域政局動蕩,多走海路從日南等地來華貢獻。

安息作為絲綢之路西端大國,憑借其強大實力及地理優勢,控制并壟斷絲綢貿易。其與中國的交往更為主動。自張騫之后,終兩漢之世,通使不絕。如前所述,西漢時,安息使者曾隨張騫副使一起來長安“觀漢地,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于漢”;東漢章帝、和帝時更是遣使獻獅子、符拔及條支大鳥等。

終兩漢之世,東來的中亞諸國使者質子人數不少,這些人構成來華中亞人的上層,他們出入宮廷及上流社會,并參與皇帝的巡幸、祭天及校獵等活動。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漢的勢力當時遠達蔥嶺以西,漢和西域中亞的官方聯系得到進一步發展。

(二)流寓中原的西域中亞賈胡及藝人

《后漢書·西域傳》論曰:“漢世,張騫懷致遠之略,班超奮封侯之志,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郵置于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絕于時月;商胡販客,日款于塞下。”[63]這里的“商胡販客”,當時指來自西域中亞的賈胡。

關于西漢時期流寓中原的賈胡的情況,史載不詳,據《漢書·西域傳》載:“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蒲梢、龍文、魚目,汗血之馬充于黃門,鉅象、獅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異物,四面而至。”[64]這里所謂的殊方異物,除了一部分為四夷貢史所進獻,也有不少是西域中原商胡冒貢使之名而販來的。

漢成帝時西域都護郭舜言:“康居驕黠,訖不肯拜使者,都護吏至其國,坐之烏孫諸使下……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賈市為好,辭之詐也。”[65]另外成帝時,杜欽也曾向大將軍王鳳云:罽賓“今悔過來,而無親屬貴人,奉獻者皆行賈賤人,欲通貨市買,以獻為名”[66]。可知當時打著“西域使者”旗號來訪長安的西域人有許多并不是什么使節,而是一些假借使者名義來長安的西域商胡。

東漢定都洛陽,洛陽也成為西域中亞賈胡的活動場所。《東觀漢記》載:光武帝死后,長安城“西域賈胡共起帷帳設祭,(京兆)尹車過帳,胡牽車令拜”[67]。看來在東漢初,長安的商胡還為數不少。

《后漢書·南匈奴傳》記洛陽有“胡桃宮”,順帝漢安二年,漢護送新立呼蘭若尸逐就單于歸南庭,并“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于廣陽城門外祖會,饗賜作樂,角抵百戲,順帝幸胡桃宮臨觀之”[68]。這里提到的廣陽城門外大概是東漢為外商在洛陽活動所提供的場所。另外《后漢書·梁冀傳》載梁冀起菟園于河南城西,“嘗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菟。轉相告言,坐死者十余人”[69]

大概東漢時期來洛陽的西域中亞胡人甚眾,有人專門對他們從相貌上進行分辨。漢末繁欽《三胡賦》云:“莎車之胡,黃目深精,員耳狹頤。康居之胡,焦頭折img,高輔陷□,眼無黑眸,頰無余肉。罽賓之胡,面象炙猬,頂如持囊,隅目赤眥,洞img仰鼻。”[70]看來東漢時中原民眾對西域中亞胡人認識程度有了進一步提升。

兩漢時期,隨同中亞賈胡一起來的,還有一些藝人。漢代流行百戲,除角抵外,還有各種雜技幻術,如戴桿、走索、倒立、扛鼎,尋橦、跳丸、弄劍、吞刀、吐火及魚龍變化、戲獅搏獸等。《史記·大宛列傳》載:“是時上方數巡狩海上,乃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于是大角抵出奇戲諸怪物,多聚觀者。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遍觀各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及加其眩者之功。而角抵奇戲,歲增變益盛,益興,自此始。”[71]這些雜藝的發展與西域雜技魔術的傳入有關,也和這些西域雜技藝人的到來有關。大秦幻人有不少來到長安、洛陽,為漢代百戲增添奇異色彩。前引《史記·大宛列傳》云漢武帝時,安息國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于漢”。索隱韋昭注:眩人“變化惑人也”,按《魏略》云:“犁靳(軒)多奇幻,口中吹火,自縛自解”[72]。《漢書·張騫傳》顏師古注云眩“即今之吞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皆是也。本從西域來”[73]。《通典·邊防》亦云:“前漢武帝時,遣使至安息,安息獻犁軒幻人二,皆蹙眉峭鼻,亂發拳鬢,長四尺五寸。”[74]可以看出他們具有明顯的印歐人特征,也說明來自西域的雜技魔術及藝人們很受當時人們的歡迎與重視。

漢安帝永寧元年(120),“撣國王雍由調復遣使詣闕朝賀,獻樂及幻人,能變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頭馬。又善跳丸,數乃至千。自言我海西人也。海西即大秦也,撣國西南通大秦”[75]。這些大秦幻人顯然是經海路來到中國的。其中跳丸也稱弄丸、飛丸等,即表演者連續快速拋接若干彈丸,有時也拋接短劍,稱弄劍。在漢代的畫像石上,就有跳丸、弄劍場面,有一人同時飛四短劍和兩丸的。可見這些雜技魔術等亦從宮廷流向民間,在當時社會上大為流行,其始作俑者當然是來自大秦等地的幻人。張衡《西京賦》記述平樂觀角抵、百戲的盛況:“跳丸劍之揮霍,走索上而相逢……程角抵之妙戲……奇幻攸忽,易貌分形。吞刀取火,云霧杳冥。”[76]所謂的吞刀、吐火,易貌分形,應是出自西域的幻術,不過加其“眩者之工,歲增變益”,顯然這種幻術等傳到中國已推陳出新了。河南南陽王寨漢畫像石的百戲圖,有跳丸、弄劍、吐火的[77];山東微山漢畫像石有跳丸圖,有的還刻有吐火、弄蛇、戴竿的[78];山東沂南漢墓畫像石亦有擲丸、頂桿、魚龍曼衍的[79]。這些雜藝之人并非都來自大秦等地,但肯定是受到宮廷中來自大秦的幻人影響,筆者推測當時來華的賈胡等人中,也存在一些民間藝人。因漢人“加其眩者之功”,從而使得這種雜藝從朝堂走向民間,促進了漢代百戲的發展。

《后漢書·五行志》云:“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貴戚皆竟為之。”這種胡化風氣的流行,和兩漢時期大量的西域中亞賈胡及藝人的東來有關,雖然史籍所載不詳,但可以想見當時盛況。

(三)東漢后期中亞譯經僧的東來及活動

佛教自公元前6世紀在印度創立以來,發展很快。到阿育王時代(前268—前232)已成為國教,并向周圍進行傳播。約公元前2世紀,佛教開始在中亞一帶流行。

學界一般認為,佛教最初傳入中國內地當在西漢末年。《魏略》載西漢哀帝元壽元年(前2),“博士弟子景盧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80]。這里提到的大月氏即貴霜王朝,當時佛教在該地已比較昌盛,伊存就是當時貴霜王丘就卻派來的佛教信使。考慮到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阿富汗地區陸續發現屬公元1世紀早期的佉盧文健陀羅語佛教文獻,可知佛教最初應是從西北印度大月氏(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經陸路傳入中國[81]。不過,佛教在西漢一代沒有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東漢時,佛教開始在宮廷及上層統治者中流行。東漢初年,楚王劉英信奉佛教,“(劉英)晚節更喜黃老,學為浮屠,齋戒祭祀”,并得到明帝支持。另有記載,永平十一年(68),明帝“夜夢金人,飛入殿庭。乃問群臣”[82],一般認為這是佛教傳入中國最早的記載。

不過,當時多數中國人對佛教并不在意,知道佛教的人,往往也只是把佛教看作當時眾多的方術之一,并未予以特別的重視[83]。至桓、靈之際,佛教才得到統治者進一步的提倡。史載:“桓帝好神,數祀浮圖、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轉盛。”[84]

東漢末期,隨著佛教在中國內地的進一步的發展。大量的西域譯經僧來到中國譯經傳教。湯用彤先生指出:“佛教東漸,首由西域之大月氏、康居、安息諸國,其交通多由陸路,似無可疑。”[85]洛陽成為當時佛教翻譯與傳播的一個中心。當時除天竺國僧外,也有不少中亞僧侶,他們分別來自大月氏、安息、康居等地。這些人大多以國為姓,與漢地信徒和沙門合作翻譯。

東漢后期來華的大月氏人有支婁迦讖、支曜、支謙、支亮等;康居人有康巨、康孟祥等;安國人有安玄、安清(世高)等。

月氏人

支婁迦讖:亦稱支讖,“本月氏人”。漢靈帝時,游于洛陽,“以光和、中平之間,傳譯梵文,出《般若道行》、《般舟》、《首楞嚴》等三經,又有《阿阇世王》、《寶積》等十余經”。《高僧傳》云其譯文“凡此諸經,皆審得本旨,了不加飾”[86],表明其譯文忠實于原文,是典型的直譯風格。有學者稱此為中國翻譯文體上的重大進步[87]

支曜:據《高僧傳·支婁迦讖傳》云:“又有沙門支曜、康巨、康孟祥等,并以漢靈、獻之間,有慧學之譽,馳于京洛。曜譯《成具定意經》、《小本起》等。”[88]支曜應該和支婁迦讖一樣,為漢靈帝時期來華的月氏人。

支謙:《高僧傳·康僧會傳》:“先有優婆塞支謙,字恭明,一名越,本月氏人,來游漢境。初,漢桓、靈之世,有支讖譯出眾經。有支亮字紀明,資學于讖,謙又受業于亮,博覽經籍,莫不精究。世間伎藝,多所綜習。遍學異書,通六國語。其為人細長黑瘦,眼多白而睛黃,時人為之語曰:‘支郎眼中黃,形軀雖細是智囊。’漢獻末亂,避地東吳。孫權聞其才慧,召見悅之,拜為博士,使輔導東宮,與韋曜諸人共盡匡宜。但生自外域,故《吳志》不載。謙以大教雖行,而經多梵文,未盡翻譯,已妙善方言,乃收集眾本,譯為漢語。從吳黃武元年至建興中,所出《維摩》、《大般泥洹》、《法句》、《瑞應本起》等四十九經,曲得圣義,辭旨文雅。又從《無量壽》中本起,制菩薩、連句、梵唄三契。并注《了本生死經》等,皆行于世。”[89]

《出三蔵記集卷七·合首楞言經記》云:“又有支越,字恭明,亦月氏人也,其父亦漢靈帝之世來獻中國。越在漢生,似不及見讖也。又支亮字紀明,資學于讖,故越得授業于亮焉。”[90]此支越即支謙,既然其父于漢靈帝時來中國,可知支謙為漢末三國時人,不過其主要活動在三國時期。《佛祖統紀》云:“黃初五年,月氏國優婆塞支謙來洛陽……后避地歸吳。”[91]有學者認為支謙乃是一位博覽多才,兼通六國語言的學者。因其“妙善方言,乃收集眾本,譯為漢語”,可知他以多種文本來進行漢譯,其中當包括中亞文字譯本在內,此與前述諸人專譯梵本者不同[92]

支亮:前引《高僧傳·康僧會傳》云:“有支亮字紀明,資學于讖,謙又受業于亮……”[93]可知支亮早于支謙,應活動東漢桓、靈間。

康居人

康巨、康孟祥:前引《高僧傳·支婁迦讖傳》云:“又沙門康巨、康孟祥等,并以漢靈、獻之間,有慧學之譽,馳于京洛……巨譯《問地獄事經》。并言直理旨,不加閏飾。孟祥譯《中本起》及《修行本起》。先是沙門曇果于迦維羅衛國得梵本,孟祥共竺大力譯為漢文。”[94]康居國人來華,大抵以康為姓,此沙門康巨、康孟祥應為中亞康居國人,他們大概于漢靈帝、獻帝之時來到洛陽等地。據《開元釋教錄》載:康巨,西城(域)人,于靈帝中平四年(187)譯《問地獄事經》于洛陽;康孟祥,其先康居人,以獻帝興平元年(194)甲戌至建安四年(199)己卯于洛陽譯《游四衢》等經六部[95]

釋曇諦先人:《高僧傳·釋曇諦傳》云:“釋曇諦姓康,其先康居人”,漢靈帝時移附中國。獻帝末亂,移止吳興。諦父彤,嘗為冀州別駕。母黃氏……(諦)至年十歲出家,學不從師,悟自天發………晚入吳虎丘寺,講《禮》、《易》、《春秋》各七遍,《法華》、《大品》、《維摩》各十五遍……以宋元嘉末卒于山,春秋六十有余[96]。可知釋曇諦先人為漢靈帝時來華的康居僑民,其先人或是經商,或是出使,抑或是避難來到中國。他們來華后活動地不詳,漢獻帝末年,該家族移居吳興。曇諦卒于宋元嘉末,距其家族移居吳興始已有兩百多年。曇諦之母黃氏顯然是漢族婦女,可見這家康居胡人已與漢族通婚,甚至不止一代,其血統、文化、習俗殆均已漢化[97]

安息國人

安清(世高):這是東漢時期來華的中亞人中最著名的人物,原是安息王子。《高僧傳·安清傳》云:“安清,字世高,安息國王正后之太子也。幼以孝行見稱,加又志業聰敏,剋意好學,外國典籍及七曜五行,醫方異術,乃至鳥獸之聲,無不綜達……故雋異之聲,早被西域。高雖在居家而奉戒精峻。王薨,便嗣父位。乃深惟苦空,厭離形器。行服既畢,遂讓國于叔,出家修道。博曉經藏,尤精阿毗曇學,諷持《禪經》,略盡其妙。既而游方宏化,遍歷諸國。以漢桓之初,始到中夏。才悟機敏,一聞能達,至止未久,即通習華言。于是宣譯眾經,改胡為漢……其先后所出經論,凡三十九部……高游化中國,宣經事畢,值靈帝之末,關洛擾亂,乃振錫江南……便達豫章……復到廣州……遂達會稽。至便入市,正值市中有亂相打者,誤著高頭,應時殞命……高既王種,西域賓旅,皆呼為安侯,至今猶為號焉。天竺國自稱書為天書,語為天語,音訓詭蹇,與漢殊異。先后傳譯,多至謬濫。唯高所出,為群譯之首。”[98]可知安世高本是安息國王子,而且在其父安息王死后,已經繼承了王位。然而其興趣在于研究佛學,遂將王位傳給其叔叔,出家修道。后游歷諸國,約在漢桓帝初年,來到中國洛陽一帶,其后半生便在中國度過。因其聰敏好學,來華不久,即通習漢語,于是“宣譯眾經,改胡為漢”,先后所譯經論達39部。安世高在漢靈帝末年遍游中國南方,如潯陽(今江西九江)、豫章(今江西南昌)、廣州、會稽(今浙江紹興)等地。后在靈帝中平年間,不幸在會稽鬧市中,遭人誤打,死于非命。

康僧會《佛說大安般守意經序》云:“有菩薩名安清,字世高。安息王嫡后之子。讓國于叔,馳避本土。翔而后集,遂處京師。”[99]《出三藏記集·安世高傳》亦記此事,云安世高于漢桓帝建和二年(148),游化至中國。后宣譯群經,改梵本為漢語,計三十五部[100]。有人說他譯經共95部[101],現存54部。鑒于當時的佛經翻譯還屬于開創時期,安世高譯經的經名和部數,很難有準確而詳細的記載。

關于其身世,最初一般認為其為安息國王科斯老(Chosroes,106-103)之子,嗣位后讓國于叔父沃拉加色斯二世(VolagasesⅡ)[102]。后來也有不少學者認為安世高多半是來自與貴霜毗鄰的馬爾吉亞那(Margiana)地區的譯經師,也即安息東界的木鹿的高僧[103]。意大利學者富安敦教授研究認為安世高不僅是一個僧人,而且是安息國的質子,其直系后裔即北魏的安同,唐朝的安興貴、安修仁一家,甚至安祿山也和這個家族有親屬關系[104]。不過其觀點并沒有得到中國學術界的認同[105]

安世高傳譯梵典,不需轉解,道安對其評價是:“世高出經,貴本不飾。天竺古文,文通尚質。”[106]《高僧傳》云其經論“義理明晰,文字允正,辨而不華,質而不野”。又云當時“先后傳譯,多至謬濫。唯高所出,為群譯之首。安公以為若及面稟,不異見圣。列代明德,咸贊而思焉”,可見對其評價之高。安世高的翻譯遍及大小乘諸經典,南朝道安等為之注釋。他影響很大,推動了以后兩晉南北朝佛教的發展[107],被認為是東漢最成功的佛教翻譯家。

另外,安世高在南方巡游,在廣州身亡一事,說明漢代南方廣州等地也有安息人的活動[108]

安玄:《高僧傳·支婁迦讖傳》云:“時有優婆塞安玄,安息國人……博頌群經,多所通習。亦以漢靈之末,游賈洛陽,以功號曰騎都尉。性虛靖溫恭,常以法事為己任,漸解漢言,志宣經典,常與沙門講論道義,世所謂都尉者也。玄與沙門嚴佛調共出《法鏡經》,玄口譯梵文,佛調筆受,理得音正,盡經微旨,郢匠之美,見述后代。”[109]《出三藏記集》亦記此事。安玄也是漢靈帝時期來華的安息人,當時可能因經商而來,后因功至騎都尉。他精通梵文,在通習漢文之后,與沙門嚴佛調合作譯經。

由上可知,東漢后期中亞人來華達到一個高峰,尤以桓靈時期為集中。這其中既有政治因素,也和佛教在中國的傳播與發展有密切的關系。佛教自創立以后,便致力于向周邊發展,迦膩色伽時代,佛教從西北印度和東部阿富汗發展到北面的巴克特里亞和粟特地區。這里文明發達,希臘文化影響深遠,在這一地區發現許多早期(2世紀)佛寺遺址,為康居和安息僧最早到達中國提供了解釋[110]。在當時的交通地理條件下,文化的傳播往往是通過間接、斷續的方式進行的,佛教也是如此。因此兩漢時期,佛教傳播多是經中亞一帶輾轉而來,這也是當時來華譯經傳教者多為中亞人的原因。東漢后期,隨著大量中亞僧侶前赴后繼地到來,當安世高來華時,中國的中亞僑民已為數不少。《高僧傳》謂“西域賓旅,皆呼為安侯”。這些人既為佛教在中原的傳播發展起了推動作用,也為漢代中西交通與交往作出了貢獻。

總之,兩漢時期中亞諸國人陸續來到中國。他們中間既有來華的質子、貢使及官員,亦有不少的中亞賈胡、藝人及傳教僧。西漢武帝開通西域,自此不少中亞西域諸國的使節、侍子及官員等來到中國,歷經王莽及東漢,綿延不絕。至于西域賈胡等,有相當一部分是冒貢使之名而來,出入宮廷及民間,以朝貢名義進行貿易;另外一部分就是民間貿易胡商,他們活躍在絲綢之路沿線及長安洛陽一帶,促進了漢代經濟的繁榮。而來華的傳教譯經僧,則主要集中在東漢中后期,這也是隨著佛教在中國的發展而出現的。這些人的到來不但為漢文化增添了新的血液,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西交通與交流的發展,為以后西域中亞胡人大規模來華奠定了基礎。

(韓香:陜西師范大學西北民族研究中心副教授)


[1]本文受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兩漢訖五代中亞胡人來華及活動研究” (項目批準號:06CMZ004)資助。

[2]這里所說的中亞是指蔥嶺以西,包括波斯地區,一般所謂狹義的“西域”(今新疆地區),不包括在內。

[3]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編:《殷墟玉器》,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第11頁。

[4]沈福偉:《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7—19頁。

[5]《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3166頁。《漢書》卷六一《張騫傳》,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689頁。

[6]《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注引司馬貞《索隱》,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3170頁。

[7]同上書,第3158頁。

[8]同上書,第3169頁。

[9]《漢書》卷六一《張騫傳》,第2693頁。

[10]《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第3173、3170頁。

[11]《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72頁。

[12]《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載:“宛左右以蒲陶為酒,富人藏酒至萬余石,久者數十歲不敗。俗嗜酒,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來,于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第3173頁。

[13]《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第3178頁。

[14]《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73頁。

[15](晉)王嘉撰,(梁)蕭綺錄,齊治平校注:《拾遺記》卷五,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23頁。

[16]張星烺編注,朱杰勤校訂:《中西交通史料匯編》第三冊,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1292頁。

[17]《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92頁。

[18]白鳥庫吉:《康居粟特考》,傅勤家譯,文史小叢書,商務印書館1936年版,第23頁。

[19]《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92—3893頁。

[20]《梁書》卷一八《康絢傳》,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90頁。

[21]《后漢書》卷四七《班超傳》,中華書局1996年版,第1575頁。

[22]《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1頁。

[23]《拾遺記》卷五,第122頁。

[24]張德芳:《懸泉漢簡中若干西域史料考論》,載榮新江、李孝聰主編《中外關系史:新史料與新問題》,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37—138頁。胡平生、張德芳編撰:《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33頁。

[25]《后漢書》卷四七《班超傳》,第1579頁。

[26]同上書,第1580頁。

[27]《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7頁。

[28]夏鼐:《外國字銘文的漢代(?)銅餅》,《西安漢城故址出土一批帶銘文的鉛餅》,《夏鼐文集》下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3—11頁。

[29]林梅村:《貴霜大月氏人流寓中國考》,《西域文明:考古、民族、語言和宗教新論》,東方出版社1995年版,第33—67頁。

[30]《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1頁。

[31]余英時:《漢代貿易與擴張——漢胡經濟關系研究》,鄔文玲等譯,臺北聯經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8年版,第144頁。

[32]A.Stein,Serindia,3vols,Oxford:Clarendon Press,1921,pp.701-704.

[33]《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2頁。

[34]同上。

[35]同上。

[36]《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第3173頁。

[37]《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18頁。

[38]《后漢書》卷四七《班超傳》李賢注引《東觀記》,第1584頁。(東漢)劉珍等撰,吳樹平校注:《東觀漢記校注》卷一六《班超傳》,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679頁。

[39]《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19—2920頁。

[40]同上書,第2918頁。

[41]同上書,第2919頁。

[42]《三國志》卷三○《烏丸鮮卑列傳》注引魚豢《魏略·西戎傳》,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861頁。

[43]《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0頁。

[44]《后漢書》卷八六《南蠻西南夷列傳》,第2851頁。

[45]余英時:《漢代貿易與擴張——漢胡經濟關系研究》,鄔文玲等譯,第166頁。

[46]沈福偉:《中西文化交流史》,第43頁。

[47]《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88頁。

[48]《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18頁。

[49](梁)蕭統編,(唐)李善注:《文選》卷一《西都賦》,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24頁。

[50]《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第3173頁。

[51]《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31頁。

[52]陳直校證:《三輔黃圖校證》卷四“池沼”條,陜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95—96頁。

[53]《漢書》卷一○《成帝紀》,第326頁。

[54]《漢書》卷八《宣帝紀》,第271頁。

[55]《三輔黃圖校證》卷六“雜錄”條,第154頁。

[56]王仲殊:《漢代考古學概說》,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5頁;林梅村:《古道西風——考古新發現所見中西文化交流》,三聯書店2000年版,第171—172頁。王靜則認為藳街在長安城北出西頭第一橫門之內,見王靜《中國古代中央客館制度研究》,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4—25頁。

[57]《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95頁。

[58]同上書,第3893頁。

[59]王素:《懸泉漢簡所見康居史料考釋》,載《中外關系史:新史料與新問題》,第158頁。

[60]王先謙撰:《續漢志集解》卷四《禮儀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516頁。

[61]《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4頁。

[62]同上書,第2910頁。

[63]《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31頁。

[64]《漢書》卷九六下《西域傳》,第3928頁。

[65]《漢書》卷九六上《西域傳》,第3892—3893頁。

[66]同上書,第3886頁。

[67]《東觀漢紀校注》卷十《楊正傳》,第386頁。

[68]《后漢書》卷八九《南匈奴傳》,第2963頁。

[69]《后漢書》卷三四《梁冀傳》,第1182頁。

[70](清)嚴可均輯,許振生審訂:《全后漢文》卷93,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943頁。

[71]《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第3173頁。

[72]《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及注,第3173頁。

[73]《漢書》卷六一《張騫傳》顏師古注,第2699頁。

[74]《通典》卷193《邊防九》“大秦”條,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041頁。

[75]《后漢書》卷八六《西南夷傳》,第2851頁。

[76]張衡《西京賦》,見(唐)歐陽詢撰,汪紹楹校《藝文類聚》卷六一“居處部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1100頁。

[77]王建中、閃修山:《南陽兩漢畫像石》,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圖版105。《南陽縣王寨漢畫像石墓》,《中原文物》1982年第1期,第14頁。

[78]馬漢國主編:《微山漢畫像石選集》,文物出版社第2003年版,第56頁,圖版14;第66頁,圖版19;第192頁,圖版82;第198頁,圖版85。

[79]蔣英炬主編:《中國畫像石全集》第一卷“山東漢畫像石”,山東美術出版社2000年版,第66頁,圖版203。

[80]《三國志》卷三十《魏書·烏丸鮮卑列傳》引《魏略·西戎傳》,第859頁。

[81]榮新江:《陸路還是海路?——佛教傳入漢代中國的途徑與流行區域研究》,《中國中古史研究十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7—43頁。

[82]《后漢書·西域傳》云:“始傳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頂有光明,以問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帝于是遣天竺問佛道法,遂于中國畫圖形像焉”,第2922頁。

[83]湯用彤:《漢魏南北朝兩晉佛教史》上冊,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38頁。Wu Hung,“Buddhist Elements in Early Chinese Art(2nd and 3nd Centuries A.D.)”,ArtibusA siae,47.3-4,1986,pp.263-352.吳焯:《佛教東傳與中國佛教藝術》,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8—112頁。

[84]《后漢書》卷八八《西域傳》,第2922頁。

[85]湯用彤:《漢魏南北朝兩晉佛教史》上冊,第59頁。

[86](梁)釋慧皎撰,湯用彤校注:《高僧傳》卷一《譯經》上,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10頁。又《佛祖統紀》載:支讖以漢桓帝建和元年至洛陽,譯《般舟》等經二十一部。(宋)志磐:《佛祖統紀》卷三五,見高楠順次郎編《大正新修大藏經》第49卷史傳部一,日本大正一切經刊行會1934年版,第330頁。

[87]丘進:《中國與羅馬——漢代中西關系研究》,黃山書社2008年版,第184頁。

[88]《高僧傳》卷一,第11頁。

[89]《高僧傳》卷一《康僧會傳》,第15頁。

[90](梁)釋僧祐撰,蘇晉仁等點校:《出三藏記集》卷七,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270頁。

[91]《佛祖統紀》卷三五《大正新修大藏經》,第331頁。

[92]馬雍:《東漢后期中亞人來華考》,《新疆大學學報》1984年第2期,第22頁。收氏著《西域史地文物叢考》,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46—50頁。

[93]《高僧傳》卷一《康僧會傳》,第15頁。

[94]《高僧傳》卷一《支婁迦讖傳》,第11頁。

[95](唐)智升:《開元釋教錄》,《大正新修大藏經》第55卷,目錄部全,第483頁。

[96]《高僧傳》卷七,第278—279頁。

[97]馬雍:《東漢后期中亞人來華考》,第25頁。

[98]《高僧傳》卷一《安清傳》,第4—6頁。

[99]康僧會:《佛說大安般守意經》序,《大正新修大藏經》第15卷,經集部二,第163頁。

[100](梁)僧佑:《出三藏記集》卷十三《安世高傳》,第508頁。

[101]《開元釋教錄》,《大正新修大藏經》第55卷,第481頁。

[102]馬雍:《東漢后期中亞人來華考》,第19—21頁。

[103]張廣達:《論隋唐時期中原與西域文化交流的幾個特點》,《北京大學學報》1985年第4期。李鐵匠:《安世高身世辨析》,《江西大學學報》1989年第1期。王邦維:《安息僧與早期中國佛教》,載葉奕良編《伊朗學在中國論集》,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84—92頁。

[104]A.forte,The Hostage An Shigao and his Offspring.An Iranian Family in China(I-talian School of East Asian Stduies O ccasional Papers 6),Kyoto:Italian School of East Asian Studies,1995(富安敦:《質子安世高及其后裔——一個伊朗家族在中國》)。

[105]榮新江:《富安敦〈質子安世高及其后裔〉》,《中古中國與外來文明》,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427—440頁。

[106]《出三蔵記集》卷六《大十二門經序第九》,第254頁。

[107]沈福偉:《中西文化交流史》,第75頁。

[108]王邦維:《安息僧與早期中國佛教》,載葉奕良編《伊朗學在中國論集》,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84—92頁。

[109]《高僧傳》卷一《支樓迦讖傳》,第10—11頁。

[110]榮新江:《陸路還是海路?——佛教傳入漢代中國的途徑與流行區域研究》,《中國中古史研究十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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