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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夢是可解的

我們為什么要解析夢?原因只有一個:因為夢是可以解的。我們可以通過對夢中的情形進行解析而明白這樣一些問題:我們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這個夢的含義是什么?它又意味著什么?如此等等。這就是千年以來人們所夢想的解夢。

在這一篇里,弗洛伊德為我們解析了一個典型的夢,以告訴我們,夢是可解的。

分析與例證

過去千年以來,人們一直在努力地試圖以兩種完全不同的方法去對夢做一番解釋。這兩種方法一是符號性的解夢,二是密碼法解夢。

《圣經》上記載了一個著名的夢,就是約瑟夫對法老的夢所提出的解釋。埃及法老在夢中先出現七頭健碩的牛,繼之有七頭瘦弱的牛出現,他們把前七頭健碩的牛吃掉。

約瑟夫將這個夢解為暗示著埃及將有七個饑荒的年頭,并且預言這七年會將以前豐收的七年所盈余的全部糧食吃光。這就是符號性的釋夢,將病牛與健牛分別看作是歉收與豐收的符號或者說象征。

在密碼法里則視夢為一連串密碼的組合,夢中的每一樣事物都是一種密碼,只要找到相應的密碼冊就可以很輕易地解夢了。這樣的密碼冊西方有,中國也有,例如《周公解夢》就是這樣的密碼冊,里面清楚地注明了如果夢中見到什么,就意味著什么,非常具體。

這兩種傳統解夢法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因此弗洛伊德沒有機械地采用它們,而是結合兩種方法的長處,創造了一種被稱為“自由聯想”的方法。具體而言是要求夢者先將自己腦子里的所有意念毫無保留地吐露出來,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特別是當夢者遇到自認為毫不重要、因而不想講或者不屑于講的信息時,更要說出來。因為也許就單個意念而言,它可能毫無意義甚至極其荒唐,但隨之而來的幾個意念卻可能很有價值。也許,雖然幾個意念都是一樣的荒謬,但合在一起卻組成了一種很有意義的聯系。

這種解夢方法成立的前提是弗洛伊德認為夢是一大堆心理元素的堆砌物,因此夢境中的每一個元素都是有意義的,這點與密碼法有些相似。只是弗洛伊德認為同一樣東西在不同的夢里可能有著不同的意義,因此沒有一種萬能的所謂解夢密碼。

這就是弗洛伊德對于解夢的初步立場,下面是他依據這個初步立場所解的一個夢,也是弗洛伊德解夢的經典案例之一。

這個夢的背景是1895年夏天,弗洛伊德曾經以他的精神分析方法治療一位與他家素有交情的女病人,然而很遺憾,這對她的治療并沒有作用,最后不了了之。

后來有一天,他的同事奧圖醫生拜訪了這位名叫伊瑪的患者,回來后與弗洛伊德談起,說她的狀況不是很好,他的語氣使弗洛伊德聽來覺得在指責他的無能。弗洛伊德甚至猜想一定是那些最初就不贊成伊瑪找他治療的親戚們對奧圖說了他的壞話,才使得奧圖向他說這樣的話。

弗洛伊德當時沒有說什么,但晚上就把伊瑪的整個醫療經過記錄了一遍寄給他的一位同事M醫師,當時他算得上這一科的權威,弗洛伊德想讓他看看他的治療是否真有不當之處。

當晚弗洛伊德就做了這樣一個夢,我們以弗洛伊德的第一人稱來寫:

有一個大廳里賓客云集,伊瑪就在人叢中,我走近她,劈頭第一句話就是責問她為什么迄今仍未接受我的辦法。我說:“如果你仍感痛苦的話,那可不能再怪我,那是你自己的錯!”

她回答道:“你可知道我最近喉嚨、肚子、胃都痛得要命!”這時我才發現她變得那般蒼白、浮腫,我不禁開始為自己以前可能疏忽了某些問題而擔心。于是我把她帶到窗口,借著燈光檢查她的喉嚨。結果在右邊喉頭有一塊大白斑,而其他地方也多有廣泛的灰小白斑排成卷花般的小帶,看來很像鼻子內的鼻甲骨一般。于是我很快地叫M醫師來再作一次檢查,以證明與我所見一樣……這位M醫師今天看來不同于往常,蒼白、微跛,而且臉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現在我的朋友奧圖也站在伊瑪旁邊,另一個醫生里奧波德在聽診她的胸部(衣服并未解開),并說道:“在左下方胸部有濁音?!庇职l現在她左肩皮膚有滲透性病灶,隔著衣服我仍可摸出這傷口。M醫師說:“這毫無疑問是由細菌感染所致,那沒什么問題,只要拉拉肚子,就可以把毒排出來?!薄覀兌际智宄@是怎么搞出來的。大概不久以前,奧圖由于伊瑪當時身體不舒服而給她打了一針Propyl……Propyls……Propionic acid……Trimethylamin(那構造式我可清楚地看到呈現在我眼前)……其實,人們是很少這般輕率地使用這種藥的,而且很可能當時針筒也是不夠干凈的……

這個夢明顯地與弗洛伊德前天的經歷有關,夢中出現了患者伊瑪、同事奧圖還有M醫師。

經過深入思索,弗洛伊德解開了這個夢,以下是對該夢中的幾個場景逐個進行解析:

1.大廳里有很多賓客,其中就有伊瑪。

那年夏天,弗洛伊德正住在一座山中的別墅,里面的房間很大,有類于大廳。這夢是在他妻子生日前一天所做的,而做夢的前一天他妻子曾與他談及生日當天宴會的安排,并開出一列邀請的名單,伊瑪是其中之一。這些結合起來就是夢中的第一個場景。

2.弗洛伊德責怪伊瑪為什么不接受他的辦法,他說:“如果你仍感痛苦,那可不能再怪我,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錯!”

這也正顯示了弗洛伊德內心的想法,當然醒時他不會說出這種話,那沒風度。但他的確是這樣想的。因為當時他認為他的工作只是對患者揭示他們癥狀下面所隱藏的真正的問題之所在而已,至于他們是不是接受他的想法并且是否愿意配合治療以及治療是否會成功則是他無能為力的。因此他在夢中告訴伊瑪,即使她久病未愈,那也不是他弗洛伊德的錯。而這就很可能是他這個夢的主要目的。

3.伊瑪抱怨最近喉痛、肚子、胃都痛得要命,弗洛伊德便帶她到窗口以便看清她的喉嚨,結果在她喉頭發現一大塊白斑,并有小白斑排成像皺縮的鼻甲骨一般。

白斑使弗洛伊德聯想起兩年前他大女兒遭遇的不幸以及那一段時期諸般的不如意。那皺縮的鼻甲骨也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健康問題,當時他常服用可卡因來治療鼻部的腫痛,而幾天前,他聽說一個病人因用了可卡因而使鼻黏膜大塊壞死。這一年他正極力推薦可卡因的醫療價值,但遭到了一連串的反對,而且他一個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也因為大量濫用可卡因而去世。

4.弗洛伊德很快地叫M醫師來再作一次檢查,M醫師臉色蒼白、微跛,并且胡子刮得一干二凈。

M醫師實際上是個臉色常常蒼白得叫人擔心的人,但刮胡子、跛行卻又使弗洛伊德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他那位在國外的兄長,他經常是胡子刮得最干凈的人,而他日前來信說,最近因大腿骨的關節炎而行動不便。但為什么這兩人會在夢中合成一人呢?就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對他的意見提出了異議,從而使他與他們的關系惡化起來。

5.不久以前,當她不舒服時,奧圖曾給她打了一針。

奧圖之所以會到鄉間去拜訪伊瑪,是因為某個鄉間旅舍有急癥,請他去打針,因此他才順道去找伊瑪的,所以打針與奧圖可能是由此而聯想到的。另外打針還使弗洛伊德想到他的那位摯友因為注射大量可卡因而中毒死亡,而當時正是弗洛伊德主張可以使用可卡因的,想不到那位朋友竟一下子就打了超大劑量而送命,這件事曾使他痛苦自責良久。

6.打針的藥是Propyl……Propyls……Propionicacid ……

這藥到底是什么弗洛伊德自己也從沒見過。但在做夢的前一天,奧圖送了他一瓶標著Ananas(伊瑪的姓與這個音很相近)的酒,由于強烈的機油味道使他作嘔,所以他想把它丟掉。他妻子說不如送給傭人們喝,結果他就大罵她:“傭人也是人,我可不準你用這毒死他們!”也許“Amyl”(伊瑪)與“Propyl”音相近吧!

7.Trimethylamin

這個特殊的詞在夢中弗洛伊德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構造式被用粗體字標出來,但Trimethylamin對他又有什么特別意義呢?他記起了以前與一位無所不談的老友聚會時,老友告訴他最近對于性的化學研究的結果,并提到他發現Trimethylamin是一種性激素代謝的中間產物,因此,Trimethylamin在弗洛伊德的夢中可能代替了性,而在他的眼里,性正是一個精神病學上的大問題。而他的病人伊瑪是一個寡婦,她的毛病可能就是由性的不能滿足而產生的。

但至此弗洛伊德還是想不出Trimethylamin為什么會那么清楚地呈現在夢中,它一定是個比喻,而且很可能不只是性的代稱而已。結果他終于記起了對他影響很大的一位醫學前輩,他一生專攻鼻炎或鼻竇炎,并曾發表一篇《鼻甲骨與女性生殖器官的關系》的論文,而在夢中弗洛伊德曾提到鼻甲骨,所以這更使他確定了:在潛意識里他認為伊瑪的病與性是有關系的。

8.通常這種針,我們是不輕率就打的。

這里的意思就比較明顯了,完全是在指責奧圖。當天奧圖告訴弗洛伊德伊瑪的事時,他心里頭就這么罵他:“你怎么這般不明是非輕率地聽信伊瑪家人一面之詞?!钡@“輕率”的打針又使他聯想到他那用過量可卡因而死的朋友。很明顯地,一方面他是借著這夢在推卸他的責任,并對伊瑪和奧圖進行報復,而另一方面他又始終擺脫不了良心的自責。

9.最后一句是“很可能連針筒也不干凈……”

這又是指責奧圖的,但來源可又不同。弗洛伊德有一位老病人已經82歲,兩年來一直靠他每天給她兩針嗎啡來維持。但最近她遷到鄉間以后,找了別的大夫替她打針,結果引發靜脈炎。這消息使弗洛伊德感到非常得意,因為這表示他的醫術高,因此兩年來從沒出過問題。

以上只是弗洛伊德對這個夢的部分分析,原著長達19條,我這里只選取并且綜合成了9條。通過這樣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什么樣的結論呢?這個結論簡而言之就是:

通過這種解夢的方式,弗洛伊德得出了一個基本的結論,即夢既不是那種古老而神秘的象征,也不是照本就可宣科的密碼,而是與夢者的日常生活特別是夢者內心的真實想法密切相關的。

因此,解夢也要依據這個基本的特征去做,要從夢者的日常生活以及內心隱秘的欲望去解,其中又以后者為核心,以《詩經》上的一句話形容就是:“他人有心,余忖度之!”

解夢實例

這是我自己最近做的一個夢,也是一個相當簡單明白的夢。

我一向非常喜歡一個日本的乒乓球選手,奧運會時特意看了她的比賽,她輸給了一位中國球手。

當晚我就做了這樣一個夢:我夢見自己見到了她,但她比真實生活中要高一些,不過臉是一模一樣的。她對著我笑,我好像覺得自己甚至擁抱了她。詳情記不得了。但有一點很奇怪,她竟然穿著一件奇怪的寬大的服裝,日本的太陽旗里有一顆還是幾顆五角星。

這個夢我第二天按照習慣進行了解析,很快就得出結論了。

1.我夢見自己見到了日本球星,但她比真實生活中要高一些,不過臉是一模一樣的。

這夢境結合了我前一天的經歷:我看了她與中國隊員的比賽,我還記起了喊夫人一起看,但她拒絕了,說她不感興趣。于是我在夢中又表達了這樣一些隱秘的欲望:我希望我的夫人有她那樣可愛無比的面容,但又希望她的個子有我夫人一樣高。

2.她對著我笑,我好像覺得自己甚至擁抱了她。詳情記不得了。

這里也記述了這個日本球星的一個特點:她愛笑,似乎總在露出迷人的微笑,這正是我最喜愛她的地方。當然,作為一個男人,我對于她的喜愛必定也抱有一種性愛的成分在內,雖然白天從來沒有真的去想過要與她做什么,但這也算得上是我一個并不怎么隱秘的欲望,因此在夢中我擁抱了她。但后面好像還有一些情節,但我確實記不得了,不過我或者讀者大概可以容易地聯想到那是什么,我也不能否認,但事實上的確是,我真的記不得下面的情形了。只是隱約有一種非常模糊的影像而已,根本不能分辨那是什么。但至少由擁抱已經表明了我內心對于這個日本球星的欲望。

3.有一點很奇怪,這個日本球星竟然穿著一件奇怪的寬大的服裝,日本的太陽旗里有一顆還是幾顆五角星。

這是夢中比較奇特之處,但仔細一想卻也不難理解。那件奇怪的衣服其實是日本國旗與中國國旗的結合,她穿在身上的其實不是衣服,而是裹著日本國旗與中國國旗的合體。它表明了我的另一個隱秘的愿望:要是她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國人就好了。說不定我就可以經??吹剿?,那該多好!

對了,“要是我經??梢钥吹剿窃摱嗪谩边@是我這個夢中最后一個想法,這個想法我現在記起來了。

怎樣?解夢并不是很難吧!當然,我們的夢有簡單有復雜,我現在是找一個相當簡單的夢來解析,這樣簡單的夢是每一個人都做過的,當你以后再做類似的簡單的夢時,不妨也試著解一下,會發現那是很有意思的。

當然,解這樣的夢也要滿足幾個前提:

1.有良好的記憶力,第二天能夠回憶起前晚的夢,同時對于自己最近幾天的日常生活也要有所記憶。

2.是一個勤快的人,因為夢是很容易忘記的,因此除非你有超強的記憶力,最好能夠馬上將有趣的、感覺自己可以解的夢當天就記錄下來。

3.對自己有所了解,尤其要敢于直面自己內心可能有的一些陰暗面。這一點特別重要,這個我們后面會明白。

4.掌握一些基本的解夢的知識。

要做到前面三點只能靠你自己,但要做到第四點我可以幫忙——請你讀這本書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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