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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理論基礎

自1776年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看不見的手”以來,有關政府與市場關系的各種討論乃至爭論就沒有停過。20世紀30年代的全球性經濟危機打破了“市場完美論”的神話,凱恩斯(Keynes)提出了政府干預的政策主張。然而,進入20世紀70年代以后,西方國家經濟運行先后出現了“滯脹”現象,凱恩斯主義的國家干預政策在解決“滯脹”問題時則完全失靈,“政府失靈”的概念由此出現。隨著經濟形勢的變化,直接導致各種經濟理論的興起與衰落。20世紀90年代之后,在關于技術創新過程中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問題上,爭論重點落在是需要更多的政府干預還是更少的政府干預。在厘清市場與政府關系演變的同時,本書系統梳理和回顧了技術創新理論中有關政府激勵作用的思想。隨著學者對政府在技術創新中地位和作用的認識逐漸加強,其內在機制也被詳細勾勒出來,也為清晰認識技術創新與政府作用關系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源泉和啟示。

一 新古典經濟理論

傳統理論的研究將政府因素作為外生變量排除在企業的技術創新體系之外,古典主義學派甚至認為市場具有自我調節的功能,因此政府對企業技術創新的過度干預是不合理的。新古典經濟理論認為,政府干預經濟或市場的理論解釋是“市場失靈”,認為正是因為技術創新具有外部性、不確定性、公共物品及高風險性,因此需要政府公共手段對市場失靈進行糾偏。政府通過三種潛在的機制來矯正R&D活動的“市場失靈”,第一,通過研究機構或者國家實驗室來進行研發;第二,通過知識產權保護來實現;第三,通過稅收優惠等激勵機制來實現。

阿羅(Arrow)[21]提出技術創新存在外部性、公共產品特性以及不確定性,因此研發活動生產的新知識的獲益并不能被創新企業所獨有,研發主體的收益往往要小于社會總體收益。因此,市場激勵容易出現問題,導致R&D活動的資源投入不足,遠遠低于社會所需的最佳水平。在羅默(Romer)[22]的知識溢出模型中,知識產出是廠商利潤最大化決策的產物,是經濟系統內生決定的變量。他認為知識存在溢出效應,從而提高了全社會的生產率,進而來促進經濟增長。由于存在溢出效應,資本的邊際生產率遞增,導致廠商的私人收益率低于社會收益率。在分散經濟的條件下,通過政府干預來避免廠商的知識生產投資減少。而政府干預方式較多,政府可以通過激勵廠商知識生產的政策,可以向生產知識和技術的廠商提供補貼,或在提供補貼的同時進行課稅,來降低私人企業研發成本,從而對技術創新起到一定的激勵效果。

戴維(David)[23]認為,一般性的基礎知識的生產往往比商業性的技術知識的生產具有更大的不確定性和外溢性,企業對基礎知識的研發收益很難給出判斷,即企業很難預期對于基礎知識的研發投入在什么時候以及通過什么樣的方式獲取滿意的回報率,因而很容易導致企業對該領域的投入不足,因此需要政府干預,通過政府公共投資來解決和滿足經濟中必要的公共信息產品的供應問題。

新古典經濟理論的另一位重要代表巴羅(Barro)也從公共產品供應的角度解釋了政府提供公共知識的理由。他通過建立公共產品模型,證明了在經濟增長過程中政府的重要作用,通過政府稅收提供公共服務(提供包括知識在內的基礎設施)可以使生產規模收益遞增,使經濟沿著最優增長軌道增長(Barro)。[24]

從阿羅(1962)等的文獻中可以看到,“市場失靈”的分析是以基層研究為基點,政府資助的對象是大學和科研機構(納爾遜,1959[25])。他并不主張政府對產業內部開展的應用研究以及技術創新進行干預,認為政府僅僅只需要扮演“守夜人”的角色。因此我們可以說,新古典經濟學對技術創新“市場失靈”的認識,帶有典型的“二分法”思想。同時,新古典經濟學盡管對基礎研究和企業內部研發存在的差異進行了區分和解釋,然而并沒有從創新發生的微觀機制來探究是否需要政府干預的問題,因此,新古典經濟理論不能回答政府對各種技術如何進行干預的問題以及具體干預的機制,因此他們的研究仍然停留在“黑箱”理論。[26]

二 新制度經濟學理論

為彌補新古典經濟學理論范式抽象掉“制度”的缺陷,新制度經濟學以社會制度安排為研究對象,以交易成本概念為基礎,以產權制度研究為核心,一方面研究制度產生的經濟后果,另一方面研究制度自身的變遷。新制度經濟學區別于以凡伯倫(Veblen)[27]、康芒斯(Commons)[28]等為代表的舊制度經濟學。兩者的主要區別在于,后者往往對主流經濟學持批評否定態度,在分析方法上更接近社會學方法而不是經濟學方法。而新制度經濟學基本上認同主流經濟學的分析方法,遵循了新古典經濟學的成本—收益分析范式,同時將這一方法運用于分析制度。

德姆塞茨(Demsetz)[29]在《關于產權的理論》中從純經濟原因出發,認為產權的存在旨在內在化的收益大于其成本時使外部效應內在化。也就是說,從純經濟分析的角度看,產權的產生和變遷是效率要求的結果,是為了使社會凈財富最大化。然而在人類歷史上,有效的產權制度并沒有普遍出現。

貝茨(Beze,1983)[30]通過將社會習俗和宗教信仰視為外部約束的方式,解釋了人類社會可以從相互侵犯產權的“囚徒困境”中擺脫出來。例如,在道德約束和社會慣例的幫助下,技術創新者的知識產權可能會得到一定的尊重。但貝茨將社會習俗和宗教信仰等社會意識形態處理成外部因素,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因為社會意識形態是社會存在的產物,更宏觀地看,有利于產權保護的社會意識形態往往是有效產權制度的產物而非其原因。因而,從社會意識形態的角度來解釋產權制度的演進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新制度經濟學主張“有限理性”,認為新古典經濟學的最大化均衡無法實現。諾斯(North)作為新制度經濟學家,借助由科斯(Coase)[31]、阿爾欽(Alchian)等[32]和德姆塞茨[33]所建立的產權理論來解釋人類歷史上交易費用降低以及各種經濟組織形式的交替,闡明了交易成本和產權在制度安排中發揮的重要作用,認為一切制度的安排、產生、使用和變更都需要成本,始終受高交易費用的影響。諾斯(North)等[34]認為資本積累、技術創新、教育等因素都不是經濟增長的原因,而應該是經濟增長的結果,而真正起決定性作用、處于核心地位的是制度。他認為如果一項技術創新的制度安排能夠有效激勵更多資源更有效地配置于創新性的生產活動中,就能夠起到促進創新經濟增長、提高技術創新效率的目的??傮w來看,新制度經濟學認為政府激勵的作用主要體現在產權結構的改革、法律規范的建立、新道德和新觀念形成的倡導等方面。

新制度經濟學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認為制度是具體的政治經濟制度,如公司制度、金融組織等,并沒有包括社會政治環境。同時,諾斯的邏輯思想是以一國內部政治結構的變動來解釋產權制度的演進和技術創新制度的變遷,進而解釋技術創新和經濟增長,但并沒有對政治結構發生變化的原因進行解釋。此外,作為基本分析單位的交易成本和產權在概念上較為模糊,在經驗實證方法上的運用有一定的難度。

三 國家創新系統理論

隨著學者們對技術創新賴以產生的社會制度和歷史環境因素的認識,創新體系這一概念逐漸被提出,并用來解釋技術創新的整體制度安排。直至20世紀80年代,很多學者注意到不同國家的創新體系在制度安排及其績效方面存在的巨大差異,因此創新體系的概念逐漸被發展為,用來描述和解釋各國技術創新整體制度安排的差異和由此帶來創新效率的差異。“國家創新體系”這個概念最早由弗里曼(Freeman)等[35]提出,旨在解釋日本的創新體系相對于其他發達國家的高績效。他認為國家創新體系中包含的四大因素要特別給予關注,即政府政策、產業結構、企業研究開發和教育培訓,見圖2—1。

圖2—1 弗里曼的國家創新體系結構

納爾遜(Nelson)[36]從技術知識的公共屬性和私人屬性的矛盾出發來討論國家系統中的制度問題。他在《國家創新體系——一個比較分析》中指出,現代國家的創新系統在制度上紛繁復雜,既包括各種制度因素以及技術行為因素,同時也包括致力于公共技術知識的大學和研究機構,以及政府的基金和規劃之類的機構。他認為制度設計的任務關鍵在于,如何在技術的私有和公有兩個方面尋求適當的平衡,既保持足夠的私人刺激來鼓勵創新,又能保持足夠的共有性促進技術的廣泛應用。他在美國和日本的國家創新系統的比較也是從這一角度出發,認為日本創新系統的特色是政府通過計劃和協調主要技術的開發對技術創新活動進行直接干預。而美國國家創新系統的特色是產業部門和大學的合作研究,政府介入的程度要低得多。

以本特阿克·倫德瓦爾(B.A. Lundvall)[37]為代表的一批學者從微觀視角入手,通過考察用戶和廠商的相互作用來研究政府在國家創新體系中的作用。他指出,技術創新就是用戶與生產者之間的相互作用過程或學習過程。他強調,一個國家創新系統的效率指標主要通過生產、擴散和使用有經濟價值知識的效率來衡量,因此反映用戶需求與技術機會的用戶—生產者相互作用的信息流動對于技術創新過程來說非常重要,而作為這種溝通需要的結果,用戶和生產者在地理和文化方面的接近,對于成功的技術創新有著積極的影響,如圖2—2所示。

圖2—2 倫德瓦爾的國家創新系統結構

波特在《國家競爭優勢》(1990)中認為,在國家產業競爭力方面,政府應該為企業營造一個適宜的、鼓勵創新的環境。由此,波特提出了四個決定國家優勢的重要因素,并且每一個因素都受政府的影響。這四個決定因子包括:要素條件、需求條件、相關產業和支持產業以及企業的戰略、結構與競爭狀態。此外,他認為對競爭力影響最大的是科學技術的重要突破等帶來的重大機遇以及國家的作用。圖2—3為波特提出的國家創新系統的鉆石理論模式。

圖2—3 波特的鉆石模型

帕特爾(Patel)等[38]從激勵機制、激勵結構的視角入手,認為政府的激勵機制能夠很好地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的提高,主要表現在:首先,政府對企業提供基礎研究和相關培訓的大學和機構,可以有效刺激技術創新;其次,政府提供一般教育和職業培訓的公共和私有部門,可以促進技術創新水平的提高;最后,政府對企業技術創新短期壟斷利潤的刺激與激勵可以起到推動經濟增長的目的,具體見圖2—4。需要指出的是,國家創新體系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技術創新中政府干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是針對政府對技術創新的作用機理、不同激勵方式的作用效果等方面的研究還沒有解決。

圖2—4 帕特爾和帕維蒂的國家創新系統理論結構

近年來,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專家們對國家創新系統理論進行了更為深入的研究,試圖通過收集和分析各種指標使國家技術創新系統更加實用化。OECD在《國家創新系統》(1996)報告中指出,創新系統的主體包括企業、科研機構、大學和中介機構,并將國家創新系統界定為:公共和私人部門中的組織結構網絡,這些部門的活動和相互作用決定著一個國家擴散知識和技術的能力,并影響著國家的創新績效。OECD 對國家創新系統運行績效的測度與評估主要基于不同企業之間的相互作用(主要是合作研究活動和其他技術合作)、公私相互作用(指企業、大學與公共研究機構之間的相互作用)、知識和技術的擴散(新技術的工業采用率和通過機器設備等途徑的擴散)和人員流動(技術人員在公私部門內部以及兩者之間的流動)。在此基礎上,OECD進一步揭示了國家創新系統的政策意義,認為政府主要通過糾正技術創新中的系統失效和市場失效從而達到激勵企業技術創新的目的,糾正企業因過于看重眼前利益而忽視了對技術創新投入的增加?;诋a學研合作的創新計劃、網絡計劃等建立創新中介機構,用來糾正創新的系統失效。政府通過加強各個創新環節的聯系,以發揮各個創新主體的創新作用,如圖2—5所示。

國家創新體系理論不僅深入企業內部,而且將政府及其政策作為國家創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創新體系認為政府政策不但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影響技術創新過程,而且能夠對創新發生所依賴的大學、教育機構等各個部門的關系進行協調。此外,政府政策還對企業的技術學習、技術擴散等多個子系統的運作產生影響。

圖2—5 OECD國家創新系統理論結構

四 簡要述評

本節對技術創新中有關政府激勵的理論基礎進行了回顧,從新古典經濟學派到國家創新體系中有關政府激勵的思想進行了總結,具體見圖2—6。上述各理論有關政府激勵在技術創新過程中的研究盡管還沒有形成一定的體系,但是都在一定程度上為研究政府激勵在技術創新中的作用提供了新的分析思路和框架,奠定了政府干預企業技術創新活動的基礎。

新古典學派把技術創新視為與資本、勞動力和自然資源一樣的經濟增長要素。新古典理論把“市場失靈”理論用于技術創新的分析,為政府干預技術創新理論提供了理論依據。新制度創新學派從產權、技術創新的外部環境等方面來分析制度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在方法上更具現實性和社會性。

國家創新系統學派揭示了政府在企業技術創新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通過國家制度的安排和政府政策效應的發揮,可以有效推動知識的創新、流動、引進、擴散和應用,從而使整個國家的技術創新取得良好的績效。但是國家創新系統觀點主要是解釋發達國家技術創新問題,對我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無疑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也存在一定的缺陷。因為對于發達國家而言,已經具有良好的制度擠出,而在發展中國家卻面臨著如何建立制度基礎設施的問題。換句話來說,發達國家的創新系統面臨的是如何從“制度蓄水池”中汲取并改善制度的問題,而發展中國家面臨的是如何建設這一“制度蓄水池”的問題。[39]此外,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在技術水平、具有的技術能力和面臨的技術機會上也有相當大的差異,這些差異必然會導致兩類國家的創新系統存在很大的區別。

圖2—6 技術創新理論中政府激勵的研究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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