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降橫財
- 鐵劍無情
- 一碗杏花村
- 5409字
- 2019-03-31 17:08:51
洛陽城高約十余丈,東西長約二十里,南北寬約十五里,長住戶口十萬余戶。洛陽是中原地區的中心,舉世聞名的大城,這里經濟繁榮,交通發達。這里也崛起了很多英雄豪杰,也興起過很多的亂世梟雄。然而數千年來,不管是誰領了數百年的風騷,最終化作北邙山上的一抔黃土,真正能笑看這個世間滄海桑田的只有這座洛陽城。
陳慶之十幾年前就來過洛陽城,那時的洛陽城也是熱鬧非凡,當時身邊有幾位好友陪伴,一起談天說地。今日再臨洛陽風景依舊,但是人卻早已物是人非。有些人已經不能再見了,有些人也早就變了。
此時初春的驕陽高照,人間已有一些暖意,和煦的春風輕撫,猶如戀人的手一般,溫柔、細膩。陳慶之不禁感慨道:“春風不識人間恨,依舊年年入故城。”
這時天色尚早,陳慶之不想太暴露行蹤,故意等到天色漸暗才進城。
北方的年味非常重,一般到了正月二十,還有幾分年的味道。今日才到了正月初六,洛陽城中仍舊十分的熱鬧,既使天色已暗,但是人流不減反多,長街上人頭攢動。
陳慶之卻顯得與人潮格格不入,他周身以外三尺空無一人,像是被行人故意隔絕一樣。有幾個低著頭趕路的行人,不小心路過他身邊,發現氛圍不對,抬頭看到陳慶之后,嚇得立刻閃到路旁,一動也不敢動。遠處還有幾個婦人,沖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當他轉頭看去時,她們又立刻嚇得不敢說話,瞬間散去。
陳慶之心中疑惑,他打算攔下路人詢問一下,但洛陽的百姓見他如見怪物一般,嚇得話也不敢說。他嘗試問了兩個行人無果,無奈下只能先找個客棧休息。
陳慶之接連找了幾家客棧,但卻都被告知已是客滿。他只好在洛陽城中閑逛,再另找客棧休息。
陳慶之行了半個時辰,見前方有一招牌,上寫著“徐記客棧”。他走近客棧之后,發現客棧之中冷冷清清,竟無一個客人。
客棧的老板正在罵人:“掃地都不會,老子娶你有什么用?把你當祖宗供著?”一旁婦人正在低頭掃地,一聲也不吭。老板忍不解氣,繼續罵道:“你就個是掃把星,從娶了你后,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倒好,連一個鳥人都沒有。”婦人被罵的也有些怒氣,回道:“沒生意能怪我啊!”
老板一看婦人敢回嘴,怒道:“你還敢頂嘴,看老子不打死你。”他揚手就要朝婦人身上打去,婦人嚇得趕忙縮在桌邊,瑟瑟發抖。
陳慶之見狀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已示門外有人。
老板一天背后有人咳嗽,趕忙回過身來。一見門外之人衣衫華貴,趕忙笑臉相迎,忙問道:“客觀要住店嗎?”陳慶之道:“給我準備一間上房。”老板連聲答應,從柜臺拿出一把鑰匙,就要交給陳慶之。
婦人連忙拉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別去,你看他是誰?”老板有些生氣,微怒道:“他是客人,他是誰?趕緊去后院,別再這邊礙眼。”婦人又道:“他是陳慶之啊,你忘了……”
婦人話還未說完,老板嚇得啊一聲,手中的鑰匙也到地上。他回頭看來陳慶之一眼,立刻又轉過身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說話聲音雖低,但陳慶之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看見老板站在原地局促不安,開口問道:“老板,房間準備好了嗎?”
老板并未回頭,但肩膀略微抖動,他結結巴巴的說道:“陳慶之,不是,不是,陳大俠,小店今天打烊了,您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陳慶之道:“今天全城的客棧都滿了,就你家還有空房,徐老板就通融通融吧。”老板的臉色比哭還難看,他忽然跪在地上,哀求道:“陳大俠,你就放過我吧。”陳慶之疑道:“放過你,放過你什么?”
老板忽然轉過身來,跪在地上,一邊給陳慶之磕頭,一邊說道:“陳大俠,陳老爺,程大俠死在小店的事情,真的和我無關啊。陳大俠,你就放過小的吧。”
陳慶之驚道:“你是說,程師弟就死在你的店里?”
忽聽門外有人出言譏道:“原來名滿天下的陳慶之,竟然也是道貌岸然之徒。”
陳慶之向門外看去,只見門外走進一人。這人莫約二十出頭,一襲青衫,腰懸長劍,舉止、神態之間甚是威嚴。他人還未至,殺氣已至,整個酒館一下充滿肅殺之氣。
那人又道:“你明知道程大俠就死在這里,卻佯裝不知,還在這里惺惺作態。”陳慶之哦了一聲,反問道:“我知道?”那人哼了一聲,道:“你若不知道,為什么滿城的客棧你不住,非要來這里?”
陳慶之沒有解釋,因為他知道這種事情本就解釋不清楚。他突然問道:“你想殺我?”
那人道:“這武林誰不想殺你?你創建融金會,無惡不作,竟然連同門師兄弟也不放過。”陳慶之問道:“你說程慕之是我殺的?”那人道:“不錯,程大俠發現了你是融金會門主的秘密,又滅了南陽分舵,你當然要殺他。”
陳慶之忽然不說話了,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何見他如避蛇蝎,也知道這家客棧連一個人也沒有。原來自己還未入洛陽,洛陽城中的局就已經擺好了。
那人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是默認了自己的話,便道:“既然你已經承認了,那就受死吧。”他反手拔劍,劍尖直指陳慶之的心臟,眼睛卻始終不離陳慶之的右肩。
陳慶之不想死,也同樣不想讓對面的年輕人死。他對面前劍視而不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微微一怔,答道:“我叫高松,這下你該知道死在誰的手里了吧。”
陳慶之嘆道:“你走吧,我不想殺你。”高松握劍的手有些顫抖,怒道:“你趕緊拔劍,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陳慶之更喜歡這個年輕人了,更不忍心這樣的年輕人送死。他隨意的站在高松的劍前,說道:“你可以試著攻我一劍。”
高松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劍尖離陳慶之的胸膛不足兩尺。他只要向前走一步,他的劍就會插進陳慶之的胸膛,他不敢相信陳慶之竟然讓他刺一劍。
高松穩定心神,準備一劍殺死陳慶之。但此刻他的手卻在顫抖,似乎連劍都握不住了。
陳慶之就站在那里,但你卻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他仿佛已融入到空氣之中。高松覺得自己手中的劍不管往哪里刺,都會落空。就像你刺空氣一樣,你感覺自己每一劍都能刺到,但卻每一劍都落了空。
高松的忽然想到,當年自己要學劍時,他父親一直不同意。直到有一次,父親問他:“松兒,我八卦門的掌法和子午鴛鴦鉞威震天下,你怎么就不肯學,非要去練什么劍呢?”他答道:“我要像陳慶之那樣,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他父親聽了哈哈大笑,連道了三聲:“好,好,好。”從那以后,他父親才同意他學劍。
不管是寒冬,還是酷暑,他從沒浪費一刻時間。他拼命的練,拼命的追趕,因為那個人就站在最高峰看著自己。他的劍法越來越高,他的名聲特越來越大,他也變得越來越驕傲,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比肩那個人的存在。當今日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也許自己根本就不該練劍,根本就不配用劍。
他這些年所獲得的榮譽,所得到的贊揚,此刻就像是一根鞭子,狠狠抽到在他的臉上,抽打在他的身體上,將的驕傲擊碎的干干凈凈,蕩然無存。他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手中的劍似乎隨時都會掉落。
陳慶之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卻不愿就此毀了這個年輕人。他忽然開口說道:“劍,為勇者之道。勇者敢于同強者戰,敢于同天戰,敢于同世間萬物戰。兩軍相遇,敢于出劍者,是謂勇;路見不平,拔劍相助者,是謂勇;堅毅隱忍,知恥后勇者,是謂勇。學劍之人,第一便是要學這勇字。若遇到比自己強的,便不敢出劍,那還練什么劍?劉玄德勢單力孤,卻從未失去勇者之心。是以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才有后來鼎足之勢。若是他一開始便屈服于曹孟德、袁本初幾人的淫威之下,還能成為千古英雄嗎?”
高松突然右手用力,牢牢的握住劍柄,下垂的劍尖再次上挑,直指陳慶之。他的手掌上血跡斑斑,手指甲已經刺到肉中。
高松低聲說道:“多謝先生。我要出劍了。”他又一次握住了手中的劍,這一次他的手未在抖,但是他心里卻知道,自己怎么也勝不了對方。他這一劍,只為求死,不為求勝。
陳慶之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匹夫之勇。你若真想殺我,最少還要三年時間,我等你三年。”
高松緊咬著牙,也不說話。陳慶之又道:“想想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用了二十一年的時間才洗涮恥辱,你連三年都等不了嗎?”
高松收起長劍,長揖于地,道:“多謝先生指教,三年之后我一定會登門拜訪,到時還望先生不吝賜教。”陳慶之道:“好。”高松又行了一禮,轉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陳慶之望著他消失的身影,嘴角漏出微笑。他喜歡這樣的年輕人,喜歡他的驕傲,喜歡他的聰明,喜歡他青澀的臉龐,喜歡他對劍道的熱愛……江湖需要這樣的年輕人,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所以他不能死。
高松的背影還未消失在夜色中,門外又急匆匆跑進一人來。這人體態臃腫,腳步虛浮,一看就不是習武之人。陳慶之心中好奇,便站在原地未動。
那人看到他后,彎腰行禮,忙道:“小人姓張,是洛陽融金錢莊的掌柜。今日特來拜會陳大爺,敢問閣下就是陳慶之陳大爺嗎?”陳慶之笑道:“我若不是陳慶之,你會在這里和我啰嗦半天?”
張掌柜趕忙賠笑道:“小的自然認識陳大爺,只是這筆生意錢財巨大,小的也要例行公事,問個明白,還請陳大爺見諒。”陳慶之道:“我可不會做生意,你若是有生意,也別來找我做。”張掌柜笑道:“陳大爺說笑了,小的的生意還多虧了陳大爺照顧。”
陳慶之心中疑惑,自己并未做過任何生意,但看他說的言之鑿鑿,不像說謊,便問道:“不知我和張掌柜做的什么生意啊?”張掌柜笑道:“陳大爺果然是貴人多忘事,您去年臘月派人在小店存了三十萬兩白銀。”
陳慶之心中震驚:“三十萬兩白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銀兩,莫非是有人存錯了。但這么大的數目,顯然也不可能存錯的?而且這還少去年臘月份存的,他顯然知道我要來洛陽,莫非就是給我寫信之人做的?”
張掌柜繼續說道:“小的剛剛收到您的來信,已按照您信里的要求在洛陽置辦了一套房產,剛剛置辦房產耽誤了點時間,這才來晚了。這剩下的二十萬兩銀子也已給您折成了銀票,我們融金會的生意雖然不是很好,但是這些銀票在全國各地流通還是沒問題的。這里是地契和銀票,請您過目。”
張掌柜伸手入懷,掏出一沓銀票來,雙手平舉,遞到陳慶之的面前。
陳慶之接過張掌柜遞過的銀票,低聲說道:“你說這世界奇怪不奇怪,剛剛有人想殺我,現在又有人莫名其妙的給我送了這么多銀子。難道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那以后多給我來點這樣的后福吧。”
他右手拿著銀票,在左手上摔了摔,又道:“你別說,這有錢的感覺還真不錯。”張掌柜干笑了兩聲,道:“陳大爺說笑了。”
陳慶之想不明白誰給他送的錢,也想不明白為何要給他送錢,所以他決定不去想,既然有人給他送錢,那就先花著唄,他的規矩一向很簡單。
張掌柜問道:“陳大爺現在有空沒?小的這就帶你去看看。您府上小的已經派人在置辦了,想必現在已經置辦的差不多了。”
陳慶之知道程師弟死在此處,本想留下來查看的。但看著癱坐在地上的老板,顯然是問不出什么,而且老板也不想讓他留在這里。他將幾錢碎銀放在桌上,便和張掌柜一同離去。
陳慶之忽然問道:“你們融金會的門主是誰啊?”張掌柜賠笑道:“門主日理萬機,小人從未見過門主。”陳慶之笑道:“剛剛有人說我是你們融金會的門主,你看我像嗎?”張掌柜道:“小人只知道用心做事,其他的事,從不多管。”陳慶之道:“不錯,你這樣的人才能活的最久。”張掌柜笑了笑,也不說話。
陳慶之又問道:“融金會在洛陽的生意怎么樣?”張掌柜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在洛陽的生意一直不好。”陳慶之問道:“你們融金會的生意不是一向很好的嗎?”張掌柜道:“陳大爺不知,這洛陽范家在洛陽根深蒂固,老百姓更愿意跟他們做生意,我們融金會的生意在洛陽,一直不好。”
陳慶之笑道:“我可是聽說你們融金會的生意十分霸道,敢和你們搶生意,可沒什么好果子吃啊。”張掌柜忙道:“陳大爺說笑了,我們融金會一直是中規中矩的生意人,別的事情,我們可不敢做。”
陳慶之笑了笑,也不說話,張掌柜也跟著笑了兩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邊走邊聊,也不覺得路途遙遠。張掌柜帶著他向西走了莫約四五里路,又向南折,走了大約二里路,再向西折,走了大約一里路,向北一轉。忽然面前出現一個氣勢恢宏,構造宏偉的府宅。府門寬約兩丈,門上釘著六十四枚茶碗大的銅釘,大門兩側擺放這兩只奕奕若生的石獅子,威風凜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門上匾額處,空無一物。
張掌柜忙道:“小的準備的匆忙,一時未來得及裝裱匾額,還請陳大爺見諒。”陳慶之笑道:“你做的很好,這匾額就不用了,還不知道能住幾天呢?就不用浪費了。”
二人進了府門,走在一條兩丈寬的青石板路上,路兩旁是整整齊齊的花圃,只是天氣尚寒,還未開放。走了二十余步,便到了前廳,兩邊陳列這一排廂房,四通八達,軒昂壯麗。前廳的構建也是滂沱氣派,富麗堂皇。穿過前廳,一座魚塘將前后院隔開,魚塘上橫架著一座小橋,弧線優美,小巧精致。二人穿過小橋,便到了后院。
張掌柜用手指著一間亮燈房子,笑道:“陳大爺,這里就是你的房間。”他的笑容有些猥瑣,不知是何意思。陳慶之點了點,示意自己知道了。張掌柜又問道:“陳老爺,對這里還滿意嗎?”陳慶之笑了笑,道:“很不錯,這十萬兩銀子沒白花啊。”
張掌柜又道:“這仆從下人小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并未給您準備,明日陳大爺可以去市場購買,這幾年下人還是很好買的。”陳慶之道:“好,讓張掌柜費心了。”張掌柜又道:“陳大爺以后若是有什么生意,可以直接來小店找小的,小的必定第一時間給您辦理。”陳慶之笑了笑,道:“像張掌柜辦事妥帖之人,還愁生意嗎。”張掌柜笑了兩聲,道:“那就借陳大爺吉言。陳大爺要是沒事的話,小的就先退下了。陳慶之還請早點歇息。”
張掌柜說早點歇息四字時,特別用力,言語中似有深意。陳慶之也未多問,便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張掌柜拱手退走,轉過身去張掌柜的臉上就笑開了花,畢竟這一次吃了一萬多兩的回扣。他有想到陳慶之房中,笑的又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