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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jié) 研究動機

一、從個人困惑到對群體以及區(qū)域歷史的思考

根據(jù)統(tǒng)計,截至2010年6月,華人占新加坡總?cè)丝诘?4%強。Yearbook of Statistic Singapore, 2011. http://www.singstat.gov.sg/stats/themes/people/demo.html(2011年11月25日)。當筆者,一個講普通話和方言的華人初入新加坡時,受到的最大沖擊就是語言。語言的沖擊問題又首先從華人姓名的識別上體現(xiàn)。一方面,新加坡的許多華人只保留了華人的姓,名字則是英文;另一方面,即使他們保留了華人的姓名,其姓名的拼音拼寫法和發(fā)音也都根據(jù)各自的方言發(fā)音執(zhí)行,這跟普通話的發(fā)音和拼寫形式有極大的差異。

除了東南亞地區(qū)華人糅雜式語言發(fā)音帶來的差異,另一些差異隨著筆者在東南亞、歐洲等地的旅行而逐漸變得明晰。比如本地華人社會對中國大陸的認識與對中國臺灣、香港認識的反差,本地社會對宗教信仰的態(tài)度,對華人傳統(tǒng)文化以及其“華人性”呈現(xiàn)方式等,都讓從大陸前來的旅者感到不解,而這種不解是相互的。這些文化上的差異,完全打破了筆者來新加坡前對一個“多數(shù)人為華人”的社會的文化想象和認同。

個人遭遇的文化困惑,促使筆者思考族群的認同、族群文化身份以及本地社會尤其是華人族群的文化特征和主體性等問題。而對這些問題的探究又引出了中國與東南亞的關系。Philip A. Kuhn在2006年發(fā)表的文章《為什么中國歷史學者必須研究離散華人,反之亦然》(Why China Historians Should Study the Chinese Diaspora, and Vice-versa)就從方法論和研究對象兩方面提出中國歷史與離散華人之間相互發(fā)現(xiàn)的觀點。Philip A.Kuhn“, Why China Historians Should Study the Chinese Diaspora,and Vice-versa”,Journal of Chinese Overseas,Vol.2,No.2,2006,pp.163-172.也就是說對東南亞華人社群文化建構及其主體性形成過程的探尋也能為重新發(fā)現(xiàn)中國、闡釋中國歷史或者闡釋何謂“中國”提供另一個新鮮的視角,反之亦然。

而中國與東南亞的關系從歷史到當下因為整個世界經(jīng)濟、政治、文化環(huán)境的變化而呈現(xiàn)出不同的面貌。換言之,東南亞華人族群文化認同以及文化主體性的問題,不僅需要用歷史縱貫的角度從中國與東南亞的歷史淵源著手探尋,也需要從歷史橫切面上的世界環(huán)境變化中找尋原因。

基于東南亞華人社群及其文化的重要性,筆者確定了本論文的研究方向:對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中國近現(xiàn)代朝代更替時期爆發(fā)的大規(guī)模南洋移民潮與南洋本土社會華人社群文化的建構關系進行研究。本論文的研究目的是:一方面考察此社群文化本身形成的原因、過程以及表現(xiàn)特征;另一方面則考察其與生活在中國的華人族群之間的關系,同時考察該研究對重新闡釋甚至重新書寫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意義。

要達到此研究目的,筆者必須解決一些具體問題。自1511年葡萄牙人占領馬六甲開始,歐美殖民者逐漸在南洋展開殖民統(tǒng)治。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被迫開放國門,大批華工來到東南亞。為了保護東南亞的華人并拉攏他們心向大清,為大清的改革出錢出力,清朝于1877年在南洋(新加坡)設立了領事館。當時的南洋華人富商胡亞基擔任了大清駐南洋的第一任領事。更為復雜的是,20世紀初,日本也開始覬覦南洋。日本政府聯(lián)合其南洋移民與南洋的華人移民之間展開經(jīng)濟爭奪。在這樣的背景下,本論文的問題意識是: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在移民母國中國、殖民政府和馬來土著政權以及南進的日本這幾股勢力的糾葛中,南洋華人如何形成主體性,具有何種主體性特征?他們?nèi)绾螛嫿涎笕A人文化共同體/文化圈的意識?南洋華人文化共同體/文化圈和“僑民意識”之間有什么樣的關系?除了中國移民外,中國來的旅行者在南洋華人文化建構中起了什么樣的作用?

二、珍貴文本資料的發(fā)現(xiàn)

旅人在出發(fā)前大都會閱讀各種史地資料、官方介紹以及旅行者的游記,從而對目的地進行了解。旅人的閱讀資料對近現(xiàn)代南洋社會華人社群文化研究有著重要而特別的作用。筆者的導師在學術研究中早已收集到一些珍貴的近現(xiàn)代南洋游記,在研究材料上為筆者提供了寶貴的線索和文本。研讀這批文本以及相關研究,讓筆者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現(xiàn)象。第一,目前對于中國的游記,研究大都集中在古代山水游記部分,而且主要集中在文學研究的領域。這些研究著重分析、探究中國古代文人模山范水的范式、文體、文風、意蘊、文化符號的形成等。如小尾郊一著,邵毅平譯:《中國文學中所表現(xiàn)的自然與自然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原著作于1962;王國瓔:《中國山水詩研究》,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公司,1986;顧彬(Wolfgang Kubin)著,馬樹德譯:《光明的山:中國文人的自然觀》,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丁成泉:《中國山水詩史》,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李文初:《中國山水詩史》,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葛曉音:《山水田園詩派研究》,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3;侯思孟(Donald Holzman):《中國上古和中古早期的風景鑒賞:山水詩的誕生》(Landscape Appreciation in Ancient and Early Medieval China : The Birth of Landscape Poetry : Six Lectures Given at National Tsing Hua University,February-March 1995, Hsin-Chu,Taiwan:Program for Research of Intellectual-Cultural History,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National Tsing Hua University, 1996);陶文鵬、韋鳳娟主編: 《靈境詩心——中國古代山水詩史》,南京:鳳凰出版社,2004;蕭馳:《中國抒情傳統(tǒng)》,臺北:允辰文化股份有限公司,1999;蕭馳:《佛法與詩境》,北京:中華書局,2005;林文月:《山水與古典》,臺北:純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1984;章尚正:《中國山水文學研究》,上海:學林出版社,1997;蔣松源:《歷代山水小品》,武漢:湖北辭書出版社,1994。以上著作都對模山范水式的中國古代游記進行了文學領域的研究。第二,一些古代域外游記已經(jīng)被廣泛用于外國歷史研究或者中外文化交流史的研究,比如法顯的《佛國記》、馬歡的《瀛涯勝覽》、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等,但數(shù)量并不多。第三,一些中國近現(xiàn)代域外游記開始受到重視。學者們紛紛展開對郭嵩燾、薛福成、梁啟超、康有為、王韜、錢單士厘等人的日本或者歐美游記的研究。然而,中國旅行者的南洋游記卻鮮少有人注意。

分析中國近現(xiàn)代出版業(yè)和出版書目信息,可知域外游記在近現(xiàn)代時期的出版達到了非常興盛的階段。根據(jù)賈鴻雁的統(tǒng)計,民國時期共出版了608種游記圖書,而域外游記就有226種,賈鴻雁:《中國游記文獻研究》,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5,頁114,116。占出版游記的37.1%。1912—1937年戰(zhàn)前時期出版游記381種,其中域外游記有145種,約占此時期出版之游記的38%;南洋游記(包括專書和片)有30多本,約占此時期域外游記的20.6%。此處涉及的數(shù)據(jù)為筆者根據(jù)賈鴻雁《中國游記文獻研究》附錄二“民國游記書目”進行統(tǒng)計得出。而南洋游記文章則散布于當時的各種報紙、雜志,數(shù)不勝數(shù)。

這些域外游記的出現(xiàn)當然離不開當時的旅行熱潮。近現(xiàn)代時期,引領文壇的創(chuàng)作者和批評者大都有域外旅游的經(jīng)驗,而且國內(nèi)、國外游歷之風潮已經(jīng)波及整個中國的知識分子階層。黨、政、軍、商、學、宗教等各個領域都涌現(xiàn)出一股或主動或被動出游的潮流。而這種潮流顯然與魏晉南北朝時期開始,謝靈運等人向山林出游,尋求人生的感悟和美學境界,相比從目的、形式到內(nèi)容的全然不同。當然,魏晉南北朝時期除了謝靈運等開創(chuàng)的山林美學游以外,大多數(shù)是宦游。談到旅行,當時的人們認為旅行是活的學問,“我們要研究自然科學,就該出去旅行,實地去看自然界的現(xiàn)象;要致力于社會科學,自然要到社會內(nèi)層去探求”趙君豪:《王云五先生訪問記》,載《旅行雜志》,1937年,第11卷第1期,頁109。。可惜的是,近現(xiàn)代大批域外游記尤其是南洋游記卻既沒有在文學研究領域也沒有在歷史研究領域、文化研究領域或者區(qū)域研究領域內(nèi)獲得足夠的關注。

本論文認為游記不僅僅是文學的研究對象,它更是一種交叉性極強的跨學科文本。從文學的角度,除了可以采取從文本本身的美學角度和文學社會學角度來對其進行研究,還可以以比較文學的傳統(tǒng)手法來研究游記中的異國形象和“我者”與“他者”之間的文化交流或交換。從文學史研究的角度對南洋游記甚至域外游記進行研究是近年來較為熱門的話題。我們還可以從人類學角度來研究南洋游記文本,因為每一份游記都可被看作一種業(yè)余人類學家或者有些就是專業(yè)人類學家作的田野調(diào)查,如《南洋獵頭民族考察記》Alfred Cort Haddon,Head-hunters:Black,White and Brown, London:Methuen,1901.就是一部人類學家所作的帶有田野調(diào)查性質(zhì)的科學游記。研究南洋游記還有其他很多角度,比如心態(tài)史研究的角度、文化研究角度(政治、經(jīng)濟、宗教、教育)。隨著新歷史學的興起和對傳統(tǒng)史學材料的解構,越來越多的史學家敢于使用游記來進行歷史學研究。近年來把游記作為地理學研究的材料也不乏實例,如對《徐霞客游記》的研究。而采取一個確切可行的、跨界的研究方法對南洋游記進行研究將使南洋游記發(fā)揮最大的文本作用。如何使用好這樣一種以域外社會現(xiàn)實為觀察、記錄、評論對象的文本,將之很好地運用在海外華人社會文化研究的領域里,甚至南洋華人以及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研究的領域里?本論文將嘗試在材料使用上作出方法論上的探索和貢獻。

除了南洋游記是本論文的主要研究文本外,本論文還將使用官方檔案、報紙、書信等材料,以與游記進行比較,或者以之考證游記所記內(nèi)容是否符合史實,從而為接下來的分析打下史實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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