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嚇得渾身毛都炸起來了,連連后退,捂著肚子臉都青了:“皇上恕罪,臣內急,先行告退!”
“站住!”帝王低喝。
這還能站住?真給拆穿了,還是以這種方式,那她才是當真死無全尸呢!花春頂著違抗圣命的壓力,飛也似地往側殿狂奔。
“花京華!”宇文頡皺眉,抬腳就跟了出來。
花春這才是當真慌了,心一下子被掐得死緊,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得跑。
這是唯一能想到的事情,關乎生死,現在就看是她跑得快,還是皇帝追得快了!
八百米四分鐘十一秒的體測速度不是開玩笑的,宇文頡剛準備追,就看見前頭的人跟瘋了一樣拔腿狂奔,速度比人家騎馬還快,飛快地躥進了側殿,“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那可是很重的紅木雕花殿門,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甩得如此干脆?
好端端的,這么大反應做什么?宇文頡抿唇,邁著步子就跟了過去,看著那緊閉的門,敲了敲。
“皇上,臣在出恭,實在不雅!”花春一邊使勁兒勒自己的胸,一邊大吼:“請皇上恕罪!”
秦公公有點尷尬,躬身對皇帝道:“等丞相解決好了再來吧,這般……的確不雅。”
宇文頡輕哼了一聲,站在門口道:“朕在這里等著,還想看看他胸口裝的到底是什么饅頭呢。”
花春聽得見外頭的聲音,急得都快哭了。這造的什么孽啊,早知道還不如說是腫瘤了!
用力把胸勒得跟飛機場一樣平,她臉都快憋紫了,整理好衣裳之后發現自己滿頭的汗,嘴唇也發白。
所以說啊,撒謊真的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一件事,一個謊要用千百個謊去圓,本來一樁罪,跟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最后就會變成讓人無法原諒的罪過。
還是努力做一個誠實的人吧,至少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悲痛地打開殿門,花春小口小口地呼吸著,走到帝王面前去行禮:“臣失儀了。”
胸口的東西不見了。
帝王挑眉,二話沒說,直接動手按在了花京華的胸口,左右探了探。
花春:“……”
這么明目張膽的吃豆腐,真的好嗎?雖然她穿得厚,裹得緊,但這也是一個女孩子的胸,能這么摸嗎!
“朕看錯了?”宇文頡小聲喃喃了一句,又疑惑地問他:“你的饅頭呢?”
這問題問得,花春臉又紅了:“臣方才餓了,吃掉了。”
宇文頡眼眸里滿是不可思議,嫌惡地站得離他遠了一步:“你方才說在出恭,又在吃東西?”
花春表情都麻木了,伸手抹了把臉,咬牙道:“臣……有這個嗜好。”
宇文頡:“……”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轉身往后殿而去,冷冷甩下一句:
“明日給朕讀折子的時候記得洗手。”
花春咬牙,拱手應道:“遵旨!”
看見了嗎朋友們!這就是圓謊的代價!沒事兒還是說實話,好好過日子比面子重要多了!更何況謊撒到最后,總是要丟面子的,早丟晚丟早晚要丟!
憤恨地抱著旁邊的柱子撞了兩下,花春還是回去了側殿里,鎖好門,解開胸口的東西,心情復雜地繼續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被嚇著了,她這一睡,夢見的都是自己被宇文頡拆穿女兒身的情形。
帝王拿著個三角鐵叉,一把把她叉了起來架在火上烤,邊烤邊道:“是男人還留你有點用,是女人還是吃了好,補身子。”
花春大叫,很想跑,卻怎么也跑不掉。
噩夢啊!
醒來的時候,外頭天還沒亮,為了保險起見,花春還是老老實實重新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嬪妾來伺候皇上起身。”
紫辰殿后殿,霍昭儀拿著皇帝的朝服站在了龍床邊,一雙手軟若無骨,輕輕落在帝王的身上。
宇文頡半睡半醒,看著面前人的胸,打量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
“皇上!”對于皇帝頭一次的這樣親熱的舉動,霍昭儀明顯是高興大于嬌羞,順勢就往帝王身邊一倒,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不太一樣。”
正等著他說點什么情話呢,卻聽見這莫名其妙的四個字。霍昭儀愣了愣,就見宇文頡坐了起來,手收回去,徑直下床讓秦公公更衣。
滿頭霧水,霍昭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這是嫌棄自己的不夠大還是怎么的?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看著霍昭儀古怪的眼神,秦公公輕咳了一聲,心里有些明了了。
皇上最近,對花丞相,當真是格外在意。
準確猜測皇帝的心意,才能更好的討好皇帝,讓皇帝過得開心,這是每個太監總管的職責。在迷糊了這么久之后,秦公公終于看清楚了這一切,當下心里也就有了底。
宇文頡穿好龍袍,回頭看了一眼在旁邊捧著茶的霍昭儀,淡淡地道:“沒有朕的吩咐,不要來紫辰殿。”
霍昭儀一僵,臉上的笑全化了,忍不住緊張起來:“皇上,嬪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久沒看見皇上……”
“回萬寶殿去。”
帝王這話里一點語氣也聽不出來,但就字面意思看,她今兒是做錯了。霍纖柔有點慌張,畢竟這皇帝是出了名的陰晴不定,前一天還能很寵一個人,后一天就能把人打進冷宮。她可不想進冷宮啊。
“嬪妾馬上回去,但是嬪妾還準備了新舞,皇上累了的時候,可以來看看。”
宇文頡沒理她,洗漱完了,便往側殿而去。
“昭儀娘娘請。”秦公公伸手。
霍昭儀不甘心地站起來,小聲問他:“皇上最近都跟誰在一起?”
秦公公微笑:“跟奴才在一起呢,娘娘放寬心,沒寵幸您,也沒寵幸其他人。物極必反,還望娘娘穩重。”
抿抿唇,霍昭儀點頭。秦公公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他說的話,哪怕不好聽,她也得聽。
“多謝公公提點了。”
秦公公頷首,大步往外去追上皇帝。
宇文頡今日的目光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推開側殿的門,花京華已經收拾好了在用早膳了。
“要上朝了么?”吞下嘴里的點心,她連忙站起來道:“現在就可以走。”
“你還是先吃完吧。”宇文頡皺眉:“免得又偷藏吃的在身上。”
“嘿嘿。”花春笑了笑,塞了兩塊米餅,囫圇吞下去,便道:“臣吃完了。”
讓皇帝在門口等她,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掃他一眼,宇文頡也沒多說,轉身就往外走。
花春就跟秦公公走在一起,跟在龍輦的旁邊一路往前朝而去。
路上秦公公十分貼心地遞了盞茶給她,道:“丞相吃那么急,還是喝口茶順一下吧。”
“多謝!”花春正被哽得快死了,連忙接過來灌了一口。
帝王斜了他們一眼,沒吭聲。
早朝上,羲王爺依舊在列,只是昨日涉嫌貪污那些人已經全部不見了,空缺尚未有人補,所以朝堂上顯得空落了些。
花春一進去就看見了李中堂,他臉上還帶著微笑,與孟將軍等人說著什么,腰板挺得很直,氣勢與往常好像不太一樣了。
“花丞相。”
更意外的是,一看見她,李中堂等人就十分親熱地上來行禮:“丞相沒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花春撇嘴:“多謝各位大人關心。”
李中堂呵呵呵地笑著,滿目慈祥,完全不見前幾日孤立她的那個樣子。花春不由地感嘆,老天給人生這么一張臉有什么用啊,臉不對心,白披了一張皮而已。
皇帝過一會兒才正式進了朝堂,剛一坐下,還沒喊眾人平身,就先讓秦公公念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查,朝中有貪污受賄之官員,使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朕深覺痛心,特派人查封官邸十余,贓款數萬兩,以做澤民之用。凡涉案之官,一律貶為庶民,逐出京城,終身不得再入京。其家產充公,妻女一并流放,以儆效尤。欽此。”
花春抿唇,跟著眾人喊了一聲吾皇萬歲萬萬歲,然后才站起來。
幸好這回宇文頡是偏著她的,不然這也太慘了。但是唐太師……那么一大把年紀了,被逐出京城永遠不能回來,也讓她覺得有點可憐。
她這個人吧,記性雖然不是很好,卻能記得誰幫過她。就算后來唐太師有些利用她針對她,但是最開始到這個地方,挨打的時候,第一個撲出來替她求情的人是他。
所以花春覺得,自己該去送送他。
朝堂上一片安靜,聽完圣旨,兩邊站著的大臣心里難免都有點兔死狐悲。貪污這事兒,只能說是抓著誰誰倒霉,戴著官帽的沒人敢五十步笑百步。
不過對于花丞相逃過此劫之事,眾人心里也算亮了一盞燈——皇上已經從最開始的針對花丞相,變得維護起來了。此番要是沒有皇帝護著,花京華定然就無法再出現在這朝堂上。
說是因為花丞相態度變軟了也好,還是因為皇帝成熟些了也罷,這事之后,他們對丞相的態度,也該跟著變一變了。
早朝結束,花春拔腿就想跑。
結果不出意外的,被賀長安逮了個正著,拎到了皇帝面前去。
“你想去哪里?”宇文頡睨著他道:“這兩日都先不要出宮,跟在朕身邊就是。”
花春撇嘴,低聲道:“臣出去送個朋友上路也不行么?”
“朋友?”宇文頡上下掃她兩眼,那眼神里赤裸裸地就寫著:你這樣的人還有朋友?
“是想送一送唐太師?”賀長安低聲問了一句。
花春點頭,欣慰地拍了拍賀長安的肩膀:“還是二哥懂我。”
“愚蠢。”宇文頡眼神淡漠地看著她:“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他是獲罪流放,又不是告老還鄉。”
有什么好送的?白惹些麻煩!
花春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這宇文頡的心多半是石頭做的吧,還得是金剛石。送一送又不是什么大事,兩步路而已,為什么非得跟著猢猻一起散,跟著眾人一起推墻?撇開貪污的事情不談,唐太師好歹也為朝廷盡忠十幾年了,如今流放,皇帝不能相送,她這個當丞相的去幫他結點善緣,他還不樂意?
瞧見花春這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賀長安低笑,看著皇帝道:“京華很想去的話,那微臣陪他去好了,皇上放心,要不了多久便回來。”
宇文頡皺眉,看著賀長安道:“你太慣著他了。”
“他想做的又不是什么錯事。”賀長安道:“您偶爾也多包容些吧。”
聽聽這對話,花春一瞬間覺得宇文頡是個嚴父,賀長安是個慈母,而她是個想出去玩的調皮兒子。一家三口的即視感簡直不要太濃!
為什么她堂堂一丞相會淪落到給人當兒子的地步啊?她明明是個地位很高很有主見自立自強的人啊!誰給他們的權力擅自限制她的行動的?
憤怒地鼓嘴,一抬頭卻對上了宇文頡滿是不悅的雙眸,黑黑的,深不見底。
腮幫子瞬間癟了下去,花春下意識地就朝他露出一臉討好的微笑:“嘿嘿。”
奴性這東西大概是在骨子里長著的,真是甩都甩不掉!她有時候也氣自己啊,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但是在強者面前,她始終會選擇跟蟑螂一樣沒出息地裝死。
宇文頡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看面前這人臉都要笑爛了,難得的可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早去早回。”
“是。”賀長安應了,朝花春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連連謝恩。
然后兩個人就飛快地一起從帝王面前消失了。
宇文頡心里是有點不舒服的,他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花京華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樣子,而在賀長安面前,好像就很正常,輕輕松松,眼含真切的笑意。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原因。
“秦公公。”
“奴才在。”
帝王側頭,認真地看著他問:“朕很嚴肅么?”
微微一愣,秦公公驚愕地低頭看著帝王繡著飛龍的鞋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陛下怎么會在意起這種事兒了?他又不能說實話,實話就是真的是相當嚴肅啊!臉上就沒見過有什么開心的表情。這也就算了,平時沒事的時候一雙眼睛看著別人,都能把宮女嬪妃嚇得站不穩,以為他是生氣了。
輕輕嘆了口氣,跟了皇帝這么久,秦公公自然是最了解他的。皇帝外表嚴肅,內心其實相當的柔軟,只是旁人都不清楚,所以都怕他,不敢親近。
沒人敢親近,皇帝自然就更加嚴肅了,有時侯他這個當奴才的也心疼,除了攻玉侯,皇上身邊幾乎沒什么知心人,從小板著臉長大,也是挺孤獨的。
醞釀了一會兒,他想了個最好的回答:“陛下有九五至尊該有的威儀。”
對這個答案,宇文頡好像并不滿意,沉著臉上了龍輦,回去紫辰殿就對著鏡子默默發呆。
另一頭勾肩搭背的兩兄弟已經出了宮門。
“在宮里住得還習慣么?”賀長安眉目溫柔地看著旁邊的人。
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花春想說真的一點也不習慣,不過她更好奇地是:“好端端的,皇上為什么會讓我去宮里住?”
“他是為你好。”賀長安低笑:“你也該感念皇上圣恩。”
為她好?眼珠子轉了一圈,花春試探性地道:“會有人想對我不利?”
先前賀長安就來提醒過她,現在宇文頡更是不讓她回府了,這兩人應該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并不打算告訴她。
“你是聰明人。”賀長安笑道:“可惜了不會武功,在最近這段時間里出入不是太方便。跟著皇上是沒錯的,你得相信就算你大哥不靠譜,二哥也絕對是為你好,所以不用管其他的,依舊當好你的丞相便是。”
說得好高深的樣子,花春挑眉,輕輕點了點頭。
在他們眼里,花京華估計就是一個十分耿直的書生形象,滿懷正義,卻不堪一擊吧。不然也不會跟保護熊貓似的這么對她了。
有人保護是好事兒,以前的花京華也許很厲害,但是現在的花春真的是什么都不會的白癡,遇見個刺客啥的,光憑她自己,房梁都爬不上去。
想想還是認了,給人家當兒子算了。
唐太師的府邸還在清查,賀長安說,其實他根本沒貪多少,就只有這回賑災的款項,吃了幾千兩銀子。唐太師清廉了十幾年,沒想到到最后晚節不保,也是后悔莫及。
花春一臉嚴肅地道:“二哥聽過‘圈子理論’么?”
這話問的是廢話,賀長安一個古代人,哪里去聽這種現代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