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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歷史學家喬··埃爾頓及其學說


喬弗萊·魯道夫·埃爾頓111是戰后英國新一代的歷史學家,執教劍橋大學達三十年,精于英國憲政史,著作甚富。本文擬就他對都鐸王朝,特別是它的前期歷史研究中的一些成果作一簡單介紹。

埃爾頓出生于1921年,肄業于倫敦大學,畢業后在格拉斯哥大學任助理,1949年獲哲學博士學位。這一年,劍橋大學歷史系教師職位出缺,埃爾頓以格拉斯哥大學的推薦,與另一位后來成為中世紀教會史專家的瓦爾特·厄爾曼112同時被劍橋大學接受為助教。戴維德·諾爾斯113在回顧此事時指出:“這個日子在劍橋大學的歷史上是劃時代的,盡管我們并不曾意識到。”

此后,埃爾頓在劍橋大學歷任助教、講師、高級講師,并獲文學博士學位。從1967年起,任英國憲政史教授,直至今天。1954年他成為英國皇家歷史學會會員,于1972年至1976年,任該會會長。今天,他是英國歷史學界著名的權威人士。

埃爾頓于講學之余,從事研究著述,據我們的不完全統計,各方面的著作近二十種,另外還有大量的論文。諾爾斯稱贊這些成就“重新集中了國內外史學界的目光”。114

埃爾頓的著述大體可以分為六類:一、專著,二、教科書,三、參加編撰《新編劍橋近代史》,四、史料選輯,五、論文,六、其他;茲分別介紹如下:

 

 

埃爾頓的專著主要是圍繞16世紀30年代都鐸政府的改革和當時的執政者托馬斯·克倫威爾的研究。50年代之初發表《都鐸政府革命》。二十年后又發表《警察與治術》和《改革與更新》,115作為前書的補充。三書各有側重,用埃爾頓自己的話講,第一部研究“國家的治理者”;第二部研究“警察的首腦”;第三部研究“改革的發動者”。116

《都鐸政府革命》系根據他的倫敦大學博士論文改寫而成的。埃爾頓在書的導言中指出,以前關于都鐸王朝歷史的研究,興趣都集中在諸如宗教、戰爭、外交、社會經濟發展之類比較明顯而重要的問題上面,關于政府的研究也都集中于議會的興起、王權、樞密院的地位等“憲政”問題。至于財政管理、宮廷的變化、官僚制度等細小但帶有根本性質的問題,卻從來不曾有人深入研究過。出現這一現象的原因主要是文獻混亂,史料失實,研究起來特別困難。117他選擇了這個艱難的課題。

在長達440余頁的著作中,埃爾頓在詳細考察都鐸政府的幾個主要部門在16世紀30年代發生的變化之后,歸結出以下幾點:(一)財政管理得到改革,管理機構由國王宮廷分出,成為若干平行的稅收法院。(二)以前作為行政中心的御璽處讓位于首席大臣的官署。(三)由從前非正式的樞密會議的核心成員組成正式的政府部門——樞密院。(四)幾世紀來作為政府主體的國王宮廷此時成為為國王個人服務的機構。因此,他認為把都鐸王朝僅僅視為中世紀的延續的看法是極其錯誤的,并且指出,在16世紀30年代所充斥的變化“如此密集而又發人深省,以致只有用‘革命’一詞才能刻畫出所發生的一切”。118

埃爾頓在查閱各種檔案材料時發現,“在這十年里,不論是有關國家和教會的重大問題,還是政府的日常瑣事,幾乎在每一件事上面都留下了克倫威爾的痕跡”,119從而得出了“克倫威爾是這場深刻的改革活動的幕后人”的結論,把這個在過去歷史著作中一向不曾受到應有重視的人物一下子提到了主角地位。

埃爾頓不同意從弗魯德120、波拉德121等都鐸史大師以來對于亨利八世的傳統看法,認為“只有亨利本人使得英國處于其所規劃的進程之中”。(波拉德語)埃爾頓在本書中以大量的材料說明亨利耽于游樂而怠于國事。他還指出,亨利在位的38年主要可以分為三大階段(沃爾西執政、克倫威爾執政和最后7年),每一階段的政策各有特點,因人而異,互不相同。由此可見亨利八世固然權威極重,但并非政策的制定者。

《警察與治術》主要研究16世紀30年代都鐸政府為實現改革而采取的措施。書中指出,亨利八世政府推行各種改革后,引起社會上強烈的反對,為了消除反抗,克倫威爾采取了許多措施,其中主要的是以1534年的《叛逆法》為代表的警察行動。

《改革與更新》主要研究克倫威爾的各種改革主張及其效果。書中就他在社會、經濟、法律等方面的一些計劃和他所起草的大量改革建議進行考察,從而說明他在這場改革中的重要作用。

鮑克曾經指出:“埃爾頓教授用這三部書和許多篇論文從各個方面勾畫了克倫威爾。”122

 

 

埃爾頓編寫過兩種教科書。頭一種《都鐸時期的英國》123出版于1954年,系英國歷史學家查理·奧曼124主編的《英國史》的第4卷。這套英國史內容比較詳細,共分8卷,分別由名家執筆。第4卷過去原為因尼斯125所撰。這本書到了50年代已因都鐸史研究的深入而顯得陳舊,需要改寫,埃爾頓遂承擔起改寫的任務。他在書的序言中說,對于這樣一個多事的世紀,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稍事涉及,冀免鈍昧之譏。他認為書中最主要的內容應是國家及其領導人的政治活動,亦即廣義的政府歷史,至于其他諸如社會、經濟、軍事、文學等方面,則只能簡單處理。他強調“對于某些內容,作者寧愿追求最新水平而不顧一般的喜聞樂見。因之對于一些問題,特別是托馬斯·克倫威爾的地位、16世紀30年代的重要性、都鐸政治制度的性質等,做出了與已有定論完全相反的結論”。126這便是埃爾頓的編寫宗旨。

這本書即是按照這一宗旨寫成的。書中從幾個方面對克倫威爾的事跡和作用加以敘述。在亨利八世與凱塞林的離婚糾葛中,“他出來割斷亨利所有其他大臣所未能解開的紐結。”127在斷絕英國與羅馬教廷關系上所取得的成就,主要歸功于“克倫威爾在制定法案方面的杰作”。128“修道院的解散摧毀了教皇政治最后的避風港,富裕了英國王室,牢固地確定了那些購進教產營謀私利的土地所有者階級的新地位。這件事進行得十分徹底,并且出奇地平穩(只有‘圣恩巡禮’一事除外),它代表了克倫威爾全部業績的特點。”129“他眾多而經久的行政改革為治理他著手締造的新國家提供了整套機構。他在這一方面也和其他各個方面一樣,證明他自己既富于長遠的見識,也善于具體的運用,這里他再次充分地顯示了一位富有建設性的政治家的風度,是罕見其匹的。”130埃爾頓在這里為克倫威爾刻畫了一幅嶄新的形象。

埃爾頓在題為“價格革命時期的英國”的一章里綜合敘述了都鐸時期的社會經濟概況,對于這一時期的農業、工業、商業和貨幣制度都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材料,對于價格革命在英國社會上所產生的巨大影響也作了比較深入的分析。但是在這一時期社會階級結構的問題上,卻充分暴露了資產階級歷史學的偏見。他不承認都鐸時期社會各階級的存在,認為在16世紀農業占統治地位的社會里,劃分階級的工作“毫無希望”,因為“不可能找到用以區分階級與階級的經濟因素”。131他認為“都鐸時代不是中等階級產生的時代,單剩下資產階級一個,在本文中就成為毫無意義的名詞了”。132他還認為“在貴族與鄉紳中間無法做出區別”。133他甚至指責某些歷史學家關于鄉紳問題的研究是替“馬克思主義的人為臆造”賣力氣。134而在埃爾頓自己看來都鐸社會唯一值得做出的劃分是如下三個類別:(一)王侯,(二)參加政府的人,包括貴族、鄉紳,以及廣義的自耕農、商人、律師等,(三)不參加政府的人。135其實這種劃分正不免“人為臆造”之譏。

書出版后,風行一時,多次重印,《時代》雜志教育增刊上有一篇書評稱贊它是“標準的都鐸史教科書” 。(見1978年版封底)1974年本書再版,埃爾頓曾略加修改。他在再版序言中說:“書中所述仍是我二十多年前要寫的內容”,“總的說來,我繼續保持我最初在書中所表示我的那些關于16世紀的見解。”書的版面基本未動,只在最后增加一章“校訂記”,對于長期以來由于他那些新見解在英國史學界引起的爭論作了解釋,并在個別問題上修改了自己的觀點。例如在脫離羅馬教廷的問題上,他不再認為是克倫威爾的獨創,而承認在他執政以前亨利八世和大臣們已經有了國家獨立的想法,但仍把采取有效行為的功勞歸之于克倫威爾。136他把全面的改寫留給了另外的一部新著。

埃爾頓的新著《改革與宗教改革》137出版于1977年,是多卷本英國通史《新英國史》的第2卷,這套《新英國史》是由狄更斯和加什138主編的一套新書,內容從1461年講起,到1952年為止,計劃分為10卷,每卷包括大約半個世紀。目前見到的只有第二、五、六卷3本。

《改革與宗教改革》以宗教改革和政治制度的改革為線索,講述1509年至1558年間英國的歷史。書中以敘述亨利八世一朝為主,占全書17章中的14章,而亨利八世一朝又以托馬斯·克倫威爾當政10年的改革事業為重點,涉及八章,由于篇幅甚大(全書400頁),敘述相當詳盡。

埃爾頓撰寫此書,距前一本《都鐸時期的英國》的出版,已經二十余年。在此期間,都鐸史的研究是一個“最活躍”的領域,在政治、經濟、宗教各個方面的研究中,都出現了不少重要成果。埃爾頓在序言中說,“將過去四分之一世紀致力于16世紀早期研究的多種多樣而又數量巨大的努力匯為一編,現在已經是時候了。”從書中的大量腳注可以看出,他在這方面是做了努力的。

埃爾頓關于“亨利革命”的主張發表后,曾引起英國史學界的爭議,特別是60年代前期,在《過去與現在》雜志中,曾連續發表辯論文章。埃爾頓在本書中采摭了一些不同的意見,部分修改了自己的看法。例如他在一個腳注中承認,“我在大約二十五年前所提到的東西是過于簡單化了,我過分突出了托馬斯·克倫威爾個人,過多地強調了他的主張的獨創性。……在這里,我將按照我現在信以為實的東西來撰寫這段歷史,既信賴別人的也信賴自己的研究成果。近來有關離婚案及其背景的最佳敘述見于斯卡里斯布里克所著的《亨利八世》,我特別信服他關于寺院法的分析;盡管我不能同意他關于1529—1534年的闡釋,但卻接受他關于亨利親身參與其事以及其他諸點的論證。”139這一次,埃爾頓不是把16世紀30年代的各種改革都歸功于克倫威爾個人,而是歸之于一個以克倫威爾為核心的集團(書中有時稱它為“激進派”)。140

但是在政府改革和克倫威爾的作用等主要內容方面,埃爾頓保持了原來的看法,正如他在序言中所說的那樣:“假如二十五年來持續不斷的活動(包括我本人和其他許多人的)不曾使我對這部歷史的許多部分做出更動,我會感到煩惱;但是就我本人而言,我傾向于這種看法,1953年提出的預想與1976年總結的回顧在主體上是無大差別的。自然,別人會做出不甚滿意的結論,而我卻愿明白表示:這本書盡管屢經重新考慮(而我也懇切希望去做),但是并不打算改變或取消原來的觀點。”這一點,在他以一節的篇幅為克倫威爾所作的評價中看得最為清楚。其結論是:“克倫威爾在這個王國里發動了一場使國家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呈現變化和改觀的革命。他以非凡的韌性去追求一種中央集權王國的理想——這種王國應是經過徹頭徹尾改革,按照當時所能提供的最好意見安排就緒(更能取悅于上帝),受到法律保護并由‘國王在議會中’的強有力的王權統治的。那種理想斷送了他的生命,但他卻奠定了經歷世紀而不曾毀掉的根基。”141作者確實不曾改變或取消他在前幾種書中所形成的觀點。

值得一提的是本書后面所附的參考書目。它列舉了近三十年有關都鐸歷史研究的主要著作和文章,并附有簡單評介,對于國外讀者了解這一領域的研究概況,是有很大幫助的。

 

 

出版于20世紀初的《劍橋近代史》到50年代開始修訂,《新編劍橋近代史》第2卷由埃爾頓擔任主編,于1958年出版。新舊兩書均以《宗教改革》為書名,所包括的年代范圍基本相同,都以1520年到1560年為起訖。新書字數略少于舊書,兩書章數亦無大出入,唯內容結構差別甚大。舊書以敘述西歐國家為主,新書則涉及整個世界。東歐、俄羅斯、新世界各設專章,最后一章還專門敘述歐洲與東方的關系。舊書以政治史為主要內容。新書于政治史之外,對于經濟變化、文化科學、學校教育、政治思想、軍事技術等均有專章敘述,這些顯然是新勝于舊的地方。埃爾頓于編輯工作之外,自己撰寫了“導言:宗教改革的時代”、“英國的宗教改革”和“西歐的憲政發展和政治思想”三章。舊書中英國一章系由蓋爾德納142所撰。這次埃爾頓按照自己的“亨利革命”的觀點加以重寫。其余兩章則是分別對宗教改革時期歐洲各國政治經濟、軍事外交以及思想文化方面的特點和西歐各主要國家政治制度與政治思想的發展變化進行了綜合的概括。《新編劍橋近代史》的總導言中宣布“各章的撰寫者和各卷的主編只需承認【編寫本書】的指導原則,而不為細致規定所限制”。從這一卷的結構和所撰幾章的內容中,也可看出埃爾頓在世界史方面博洽的學識。

 

 

埃爾頓選編的《都鐸憲法》143資料也是一項重要成果。早在20年代初,劍橋大學憲政史教授坦納曾出版過一部《都鐸憲法文獻》,144沿用三十余年,多次重印。50年代末劍橋大學出版當局準備委托埃爾頓加以修訂。但因幾十年間關于都鐸一朝歷史的研究已有很大的發展,而原書所反映的還是半個世紀以前的學術水平,已不適合需要,遂由埃爾頓另外選編一本,于1960年出版。這本書雖然在材料安排、史料介紹和文獻的歷史沿革說明等方面沿襲了坦納的編輯方法,但在資料的取舍方面卻出入甚大,書中所選的216篇文獻中,見于坦納一書的只有127篇。因此,它完全是一種新的選本。

新本在內容方面較舊本為多,增添了一些新的題目,如“議會沖突”、“清教運動”等,在取材方面也較舊本為廣,補進了一些關于克倫威爾、莫爾、窩爾星漢的資料,都是很有價值的。新本的另一特點正如序言中指出那樣,“由于不存在一本關于都鐸政府的全面敘述,我認為自己有責任提供一份盡可能細致而系統的描述。”由于編者在這一領域中造詣很深,故能為許多題目的說明提供重要的材料。例如“國王的歲入”部分的說明中,列舉了都鐸王室收入的門類、數字以及歷代的增減等。又如“樞密院”部分的說明中介紹了這一機構的沿革、組織、成員和作用等。另外還有一些帶有掌故性的材料,例如:三種印璽(國璽、御璽、私璽)的掌管和用途,對于讀者是很有趣味的。

此外,埃爾頓擔任了一套名為《史料,使用歷史證據的研究》的史料叢刊的總主編,并親自主編其中一本《12001640年的英國》。145

最近,埃爾頓還為德文版《宗教改革史檔案》編纂一部《還托馬斯·克倫威爾以本來面目》146的資料。早在本世紀初,梅里曼曾編過一部《托馬斯·克倫威爾的生平與信札》147,匯集了不少重要資料。但埃爾頓認為梅里曼對于克倫威爾缺乏了解,評論失當,后來的一些教科書往往受其影響。148四分之三世紀以來,有關克倫威爾的資料續有發現。埃爾頓希望通過他的新書所提供的證據能夠對梅里曼書中的論點加以修改訂正。149他透露該書即將出版,人們將拭目以待。

 

 

埃爾頓撰寫的文章很多,不下百十篇,刊登在《英國歷史評論》、《經濟史評論》、《歷史》、《歷史雜志》、《劍橋歷史雜志》、《皇家歷史學會會刊》、《歷史研究所學報》、《過去與現在》等刊物上。1974年,埃爾頓選擇1972年以前的文章編印成一部題為《都鐸和斯圖亞特政治和政府研究》150的文集,收進論文和書評三十余篇,分為兩卷,在劍橋大學出版。文集的大部分文章是探討托馬斯·克倫威爾和“亨利革命”的。另一些則研究了這一時期某些法案。其余文章對于亨利七世、沃爾西、莫爾等人物作了評論,文集還收進了作者1946年的一篇關于愷撒任高盧總督時間的考證文章,反映了他青年時期在拉丁文字和羅馬史訓練方面的造詣。

此外,埃爾頓還有幾本歷史學方面的著作,如《歷史的實踐》、《政治歷史,原則與實踐》等。《從事英國史研究的當代史學家》,是一部關于現代的英國歷史學家的評傳。從1968年起,他與赫希特共同主編《書目手冊》。151近年來他又為皇家歷史學會主編《英格蘭和愛爾蘭歷史每年新書目錄》,從1976年開始。

三十年來,埃爾頓的科學研究,方面廣闊,果實累累;他的“亨利革命”的見解被戴維德·諾爾斯視為“早期都鐸史上的埃爾頓革命”,“為人們了解都鐸圖景增添了新的廣度”。152

埃爾頓長期致力于研究工作,在他的治學態度方面,以下兩點是值得稱道的。

埃爾頓十分重視資料工作,從以下兩段評論中,可以略見。

“埃爾頓博士在這項有關英國史的一個中心課題的探討中顯示了對檔案材料的熟諳精通。全部的論證都建立在他對于那十年間卷帙浩繁、門類眾多的資料的細密研究之上,沒有一處以已編錄的材料或第二流著作的論證為依據。因此,他揭示了大量有關這一時期的新材料,全部富于啟發,多數饒有趣味。”153

“埃爾頓的研究之鋒利有力首先在于他決心深入到《亨利八世信函與官報》背后去探討它們所依據的手寫材料。波拉德及其后繼者顯然已為布魯爾和蓋爾德納編目的巨量文獻所嚇倒而僅就排印本進行研究。埃爾頓則決心探源,從而獲得了正文,避免了舛錯的傳抄和誤解的摘錄,而且常常重新找到那些為編者所忽視或訛傳的材料。他還進一步研究信函和法令的初稿,故能指出某一法案如何經過亨利、克倫威爾、奧德萊以及議會起草人員之手而逐步發展,因之往往能夠對于政策的改變和人物的影響提出真知灼見。”154

埃爾頓的一些新見解正來源于他仔細鉆研資料的真功夫。

另一點值得提及的則是埃爾頓不為成說所囿,勇于探索的精神。他曾說過:“今天當人們必須審慎考慮任何對于傳統標準的背離的時候,就不可能再對那一傳統死抱不放了。”15519世紀晚期以來,在都鐸史研究的領域內,名家代出,著述如林,從弗魯德、波拉德到費舍、皮克梭恩,156就這個王朝的一些重要人物和重大事件寫出了巨幅的著作。到20世紀40年代,人們認為都鐸史的研究已到了“山重水復疑無路”的地步。就是在這個時候,埃爾頓異軍突起,獨樹一幟,他從那些“留下了克倫威爾的痕跡”的檔案材料入手,對16世紀30年代的歷史重新研究,為這一時期的人物和事件做出新的估價,提出了與弗魯德、波拉德等人大相徑庭的看法。正像一篇關于《改革與宗教改革》一書的評論所說那樣:

“埃爾頓教授在他那雄辯的敘事中,賦予這一時期為人們所熟悉的事件和人物以新的估量,一些英雄遭到揭露,例如亨利本人以一個‘淺薄無知、反復無常、自以為是、權力無邊的恣意妄為者’的面目而出現;歷來被視為歹徒諸如諾森伯蘭一類的人物得到了昭雪。同時,這幅描繪都鐸政治和社會的畫卷為英國的外交政策、教會、政治思想、經濟,特別是國家方面錯綜復雜的變化,提供了全面的分析。在這里,正是由于托馬斯·克倫威爾的目光和韌性推動了王國內部的一次革命和國家生活各方面的一次改造。”(見該書封底)

埃爾頓對克倫威爾的研究是有其堅實可靠的材料基礎的,他對克倫威爾的業績的估計也是比較符合實際的。但是,埃爾頓不信歷史唯物主義,因之他未能將克倫威爾置于當時的歷史環境和所處的階級地位去進行考察,從而作出評價。

克倫威爾在英國歷史上是一個彗星式的人物,除了當政的十多年而外,人們對他的早年生活所知不多。格林曾經指出:“在整個英國政治家的行列中,沒有一個為人們所希望了解得如此之多而實際卻知道得如此之少的人物,能像克倫威爾那樣。”157但是這些空白已從后來的研究中得到部分的彌補。如果從他市民家庭的出身、在意大利與佛羅倫薩銀行家的交往、在倫敦所操的律師行業、在佛蘭德爾經營的貿易以及他對馬爾西里烏斯的政治思想的信奉等方面加以考察,158人們是不難看出克倫威爾的階級屬性和他一系列政策所代表的階級利益的。16世紀30年代在英國歷史上是一個重要時期,資本的原始積累在進行,階級關系在變化,專制制度在加強,歷史現象是錯綜復雜的。如果我們利用埃爾頓所提供的這條線索去進行考察,就有可能對于這一時期的專制王權與鄉紳和資產階級聯盟問題做出更為確切的解釋。本文的提出,正是為了這一目的。

 

后記

本文系為1980年中國英國史研究會成立大會而作。當時只就所能搜集到的資料寫成,也只就所見著述作出評論。時隔十余年,埃氏新著迭出,聲譽日隆,成為英國史學界“修正史學”流派的首腦,這是筆者當年撰寫本文時所無法預見的。為保持文章原貌,此次入集未加改動。幸好門人劉新成和劉城兩博士在其文章中對埃爾頓和英國修正史學都有所論及,彌補了本文的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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