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賭生萬禍
汪聰是遼寧省鞍山市紅旗拖拉機制造廠工人,他犯罪那年31歲。汪聰長得英俊漂亮,他兒子長得虎頭虎腦,逗人喜愛。跟許多家庭一樣,孩子是“上帝”,是“寶貝疙瘩”。夫妻倆閑著沒事兒時,總愛逗這孩子玩兒??梢哉f,小家庭溫暖、幸福。后來這個小家庭怎么毀了呢,就怪汪聰,是他在人生道路的關鍵處,邁錯了步。
說汪聰愛耍錢確實有點委屈他,因為他玩起來輸贏最多也就是三五百元。開始時,他跟別人玩撲克,覺得不贏點兒什么空磨手爪子沒意思,先是誰輸了誰拿錢買瓜子、水果,買回來輸者、贏者一起享用。再后來就是買香煙,接著就是10元、20元甚至是100元地賭上了。
廠里對職工管理很嚴。保衛科知道了,科長親自找汪聰談,批評教育他??崎L說:當工人的,工資來得不易,輸了怎么回家見老婆孩子;如果把別人的錢贏來,給別人造成困難,自己花起來就那么心安理得嗎?我們中華民族,把勤勞節儉當做美德,有史以來人們就把“吃”、“喝”、“嫖”、“賭”四個字連在一起,認為這些事不光彩。一個好人,憑什么往這幾個字上沾?沒事兒了咱不要求你非得去學雷鋒,做好事,在家做家務、看電視、逗逗孩子玩不行嗎?怎么非得幾個人湊到一起,賭呀賭呀,多沒勁!
科長的話汪聰覺得句句在理。他被批評了,下不來臺,把科長桌子上一張8開的大白紙拿過來,猛地咬破右手中指,當著科長的面寫下一份血書,保證今后永遠不賭博了。科長說:“這倒不必,只要你有決心改正,何必把手指咬成那樣呢!”
汪聰寫了血書之后,確實好了一陣兒,賭場上見不到他的蹤影。
有一年初冬,他那六歲的兒子突然患了大腦炎,汪聰愁壞了。小兒子住進了醫院,愛人整天在那兒護理,汪聰下班就得往醫院跑。
同車間有個工友告訴他,烏龜肉能治大腦炎,偏方治大病,可靈了!江蘇那邊產得多,乘火車到徐州,下車一打聽準能買到。病急亂投醫,他信了,跟別人借了幾個錢直奔江蘇徐州。很順利地在那附近買了9只烏龜,接著就趕緊返回鞍山急忙往醫院送,想交給他愛人。
他提著這兜烏龜,在鞍山一個汽車站等車準備去醫院時,身后有人問他:“唉!伙計!上哪兒去呀?”
他回頭一看,是原先跟他在一起賭錢的王大勇,就說:“上醫院,我兒子住院了?!?/p>
王大勇拍拍他的肩膀,說:“這趟車剛過去,下一趟得等半個點兒呢,走!先上咱家玩兩把?!?/p>
以前,他們常在一起賭博,對“玩兩把”是什么意思,不需多說,汪聰立刻表示不去。王大勇勸他:“走吧!只玩一會兒,車過來你就走。”汪聰還是不去。
王大勇沒趣,又說:“你在這兒站個啥勁?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到我家坐一會兒不行嗎?下趟車一來,坐在我家沙發上就能看到,你從屋里往外跑都來得及。”為了買這幾只烏龜,汪聰有好幾天吃不像吃,睡不像睡,確實累,也想找個地方坐一坐。聽王大勇這么一說,再加上王大勇拽他,他去了。這一步走錯了,毀了他一生。
王大勇一進屋就拿出撲克牌,要跟他玩兩把。汪聰無奈,只好聲明:不管輸贏,只要汽車一來,他扔下牌就走。王大勇說“可以,可以,你要不玩了,我還能綁你啊!”
在人生道路上,決定命運的往往是關鍵幾步,一腳不慎,就會滾進萬丈深淵。汪聰又離開了做人的正確軌道,再次開始賭博。
這一次他偏偏不順氣,一連輸了好幾把。跟所有賭徒一樣,輸了就想往回撈,汽車是否過來他也不看了。一定能撈回來嗎?當然不一定。結果他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輸了,共輸1100元。輸完傻眼了,心慌、冒汗、手足無措。他兩眼發直,不甘心離開這里。他確信假如兜里還有錢,再賭幾把一定能撈回來。然而他身無分文。
王大勇看得明白,說:“你把那兜烏龜賣給我吧!”
汪聰一聽這話,心里立刻涼半截。真是天下烏鴉毛都黑,各地賭徒眼都紅。他瞪王大勇一眼。王大勇說:“你花多少錢買的?我連路費一起給你,賣不賣?只要你有了錢,再玩兩把,還能總輸啊?贏了,我再賣給你?!?/p>
汪聰猶豫一下,說:“賣就賣。”賭錢的人輸了不服氣,都確信自己會贏,汪聰沒例外。他用賣烏龜的錢繼續跟王大勇賭。他不想贏王大勇的,只要能把輸的錢挽回來就行。然而事與愿違,他又輸了那兜烏龜。他想大哭一場,但忍住了。這時他心一橫,腳一跺,下了決心:男子漢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干到底了!他跟王大勇借錢,要再賭下去。王大勇微笑不語,他就苦苦哀求。王大勇說:“你跟別人借,借回來咱倆繼續玩兒,我等你?!?/p>
王大勇不借,他不能往回撈了,就考慮回到醫院怎么向妻子交代。后來,他擼下手表向王大勇哀求說:“你把手表留下,把烏龜還給我吧,這是給兒子治病用的,你要它也沒什么大用?!?/p>
王大勇發了善心,把手表接過來端詳一下,戴在左手腕上,說:“行,把這兜烏龜還給你,但我得拿出兩只留著玩兒?!蓖袈斨缓猛?。
汪聰拎著7只烏龜灰溜溜地來到醫院,進了病房,見兒子昏睡在床,吊瓶里的藥液,正一滴滴流進孩子的靜脈。妻子坐在一旁,蔫得抬不起頭。他對妻子一句話也沒說,轉過身就面對墻壁哭起來。
是悔恨、是委屈,還是難過、是對不起妻子和孩子……他說不清。妻子來勸他:“大夫說了,咱兒子還不至于有危險……”
過了兩天,汪聰的心情還是平靜不下來。輸了那么多錢,他在想:難道就不會有贏的時候?不知怎的,他有一種預感,認為現在去找王大勇再賭幾把,一定能贏回來。他趁愛人不在屋,拿了愛人衣兜里僅有的470元就去找王大勇,不料又輸了。他不甘心,以給孩子治病為由,從鄰居家借來300元也輸了。這一回,他輸得山窮水盡,連借的地方也沒有了。他無精打采,坐在王大勇家像個傻子。
王大勇說:“出去再借點兒,打撲克沒有總輸的?!蓖袈斦f不出話,起身要走。這時他突然發現王大勇左腿下有兩張牌露出一角。他一下子給拽出來,氣極了,沖著王大勇吼起來:“你說!這是怎回事!”
“剛才掉的?!?/p>
“不對!它怎會掉到你腿底下?”
“我腿剛壓上?!?/p>
他倆你一句、我一句吵起來。在爭吵中汪聰這才看清賭徒的眼睛是紅的,心是黑的,手段是惡劣的。他們把別人流血流汗掙的錢用卑鄙的伎倆,毫不留情地占為己有,這就是變相的偷,不用暴力的搶。賭徒的笑聲,是用別人的痛苦和淚水換來的。
晚上汪聰睡不著,在心里跟王大勇打架:不管是輸多少,就是賣房子我也給,可是你不應該搗鬼騙錢。怪不得我總輸,原來是這么回事。要是這樣,再賭幾把,有座金山也能輸進去。你騙去這些錢我不能白給你,咱倆得說清楚。我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你要不給,我就給你點厲害瞧瞧,要不,你總認為我好欺負……整整一個晚上,他沒睡著,天剛亮就穿上衣服,順手拿起一把羊角錘去找王大勇要錢。
這是初冬的早晨,漫天飄起細碎的小雪,地上薄薄地蓋了一層。王大勇家是平房,家里沒人時,總是在門外用明鎖把門鎖上,也許王大勇該著要送命,這天早晨他妻子上早班,臨走時,見王大勇睡得正香,也沒喊他起來插門,更沒從外邊把門鎖上,汪聰很順利地拽開門進了屋,直接站到了王大勇床頭。
“喂!起來!咱倆談談?!?/p>
王大勇睜眼一看是汪聰,知道是來要錢的,就說:“談什么?”
“我的那些錢不是你贏去的,是騙去的,你得還我?!?/p>
“你可拉倒吧!像個小孩兒似的,回家讓你老婆罵啦?”
“你給不給?!”
“我睡覺,不想搭理你,你愿上哪兒告就上哪兒告!”
此時汪聰右手握著羊角錘的錘頭,錘把藏在衣袖里,王大勇沒看到,也沒提防,說完就轉身閉眼要睡覺。
汪聰氣壞了,知道再怎么說也沒用,就慢慢把羊角錘拉出來,照王大勇的太陽穴狠狠砸去,接著就像敲鼓搗蒜一樣,一下接一下急促地向他頭上砸,一直把他打得一動不動了才住手。
汪聰放下錘子就滿屋翻錢,費了好大勁兒才翻到720元。他不知王大勇妻子上哪兒去了,怕她回來遇上,就拿著錢匆忙離開這里。臨走時用房門拉手上掛的一把黑鎖,把房門從外邊鎖上。
王大勇死于顱腦損傷,出了人命案,公安機關很快就把汪聰抓去了。鞍山市中級人民法院根據本案的具體情況,以搶劫罪判處汪聰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汪聰被送進監獄勞動改造;他的兒子沒死,也沒留下后遺癥;他妻子不想改嫁,決心一個人把孩子撫養大,等汪聰有朝一日能夠出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