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回 將軍告急總統 總統嚇壞首相

麥克阿瑟仁川登陸成功以后，趾高氣揚，蓄意一舉“統一”朝鮮。這時，中國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通過印度駐北京大使潘尼迦警告美國，如果美軍越過“三八線”前進，中國將不會坐視。周恩來這句話意味著什么，美國是摸不透的。杜魯門決定親往太平洋找麥克阿瑟就此事做一番面對面的估價。杜魯門在《回憶錄》中明確地說：“來自北平的關于中國共產黨揚言要干涉朝鮮的消息是使我要會見麥克阿瑟的一個原因。”

自從杜魯門任總統以來，他曾數次建議麥克阿瑟去華盛頓會晤，但每次都被麥克阿瑟推托掉了。這次，為了照顧麥克阿瑟，杜魯門決定以太平洋中的威克島為會面地點。杜魯門由華盛頓飛威克島路程共有5000英里，麥克阿瑟從東京飛威克島則為2000英里。報界都認為總統太遷就將軍了，但杜魯門說，他不在乎這一點。

兩架飛機幾乎同時抵達威克島機場上空。麥克阿瑟要總統先著陸，杜魯門回答他說：“你先著陸，我們有足夠的汽油。”杜魯門在《回憶錄》中認為，這是麥克阿瑟耍花招，想叫總統在地面迎他，他不上這個當。杜魯門接著說：“后來，我們著陸了。機場上有一批歡迎人員，我從窗口望出去，未見麥克阿瑟。我們的引擎停了，機艙的門也打開了，但那家伙還未露面。我決定坐等不走，決定要等他出來迎接，如果有必要，我將等到地獄凍冰。我絕不能讓一位美國總統去迎一位將軍。最后，那狗娘養的從一間屋子里出來了。他戴著一副大眼鏡，穿著沒有扣上的美軍襯衣，我不懂一位年已老邁的堂堂五星上將為什么要穿戴得像一名19歲的下尉一樣。我們握了手，并決定了開會時間，我按時出席，但麥克阿瑟竟遲到了45分鐘。這是我們兩人的秘密會談。他一進門，我就對他說:‘我說，我跑了半個地球來會見你，這沒有什么。但我要告訴你，你認為哈里·杜魯門是烏龜還是王八，我都不在乎。不過，你絕不能讓你的總司令等著你，你懂了嗎？’”

在會上，麥克阿瑟說，南北朝鮮境內的戰事可以在感恩節以前結束，因此，美國第八軍將可以在圣誕節以前回日本過圣誕節。杜魯門詢問了中國軍隊干涉的可能性。麥克阿瑟說，中國干涉的可能性極小，充其量不過派5萬或6萬人，但他們是沒有空軍的，如果中國人進入平壤，那正是一舉全殲的好機會。這一切，發生于1950年10月15日，或曰14日，因為威克島與子午線很近，看你算哪一邊。

當初，杜魯門在公開的發言中是這樣談威克島會談的：

“麥克阿瑟將軍向我談了朝鮮的戰斗情況。他說，在他指揮下的聯合國軍隊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他們同大韓民國軍隊一起擊退了侵略浪潮。我相信這些軍隊不久將恢復全朝鮮的和平。

“我們美國人對我們的海陸空軍士兵們的卓越表現特別感到自豪。他們已在軍事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美國被要求提供歷史上第一名聯合國軍司令，這也是美國的榮譽。使全世界人民感到有幸的是，我們在這方面提供了一位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他就是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

“這是歷史上第一次由愛好和平的國家在一個國際組織的旗幟下擊敗了侵略。

“我們將在朝鮮建立一個統一的、民主的和獨立的政府。我們在朝鮮的唯一目的是建立和平和獨立。”

但沒有多久，也就是11月6日，麥克阿瑟的美夢突然成泡影，他向華盛頓發了一個告急電：

大批中國軍隊和物資正越過鴨綠江上的橋梁從滿洲進入朝鮮。這不僅危及我所統率的軍隊，而且有使我的軍隊遭最后摧毀的可能。這種渡河運輸活動可以在黑暗的夜幕下進行，而河離我軍陣地很近，過河后的軍隊的部署地點靠近我軍，我們不能使用空軍進攻。阻止這種增援的唯一辦法就是摧毀這些橋梁并轟炸支持敵軍前進的在北部的一切設施。每一小時的拖延都將使美國和聯合國付出昂貴的血的代價。

12月3日，麥克阿瑟進一步告急：

我認為，對中國軍隊參加戰斗所引起的基本情況的改變，我們還未予以充分理解。據估計中國軍隊已有26個師投入戰斗，在后方做準備的至少還有200萬人。

很明顯，如果本司令部不能獲得大規模的地面部隊的增援，就只能被迫地不斷撤退，或被迫地守住海邊陣地。

這個小小的司令部現在面臨的實際上是不宣而戰的全中國人民，除非立即采取某種積極的措施，否則，已沒有任何成功的希望，相反地，只能推斷將發生不斷后退并導致最后崩潰。

盡管到此刻為止，司令部的士氣是好的，效率是高的，但它畢竟已連續作戰5個月，在精神上和體力上都已感到疲勞，我們所率的大韓軍隊的作戰力是微不足道的，他們只能起到警察的作用。其他國家的軍隊，不管效率如何，其數量是微不足道的。我所率的美軍，每個師的人數都不足。中國人的軍隊卻都是生力軍，人員充足、訓練有素，處于最佳作戰狀態。我們現在的估價是：我們遇到了一個全新的戰爭，對方是一支具有巨大軍事力量的全新的軍隊，我們已處在全新的局面中。

我以前接到的以北朝鮮為對手所擬的指示已完全過時了。我們必須清楚地了解到，我們這支小小軍隊今天所面臨的是以蘇聯物質為后盾的整個共產黨中國的全部力量的進攻。以前成功地使用于北朝鮮軍隊的作戰戰略對中國的力量來講已完全不適用了。因此，要求做出新的政治決定和戰略計劃。

杜魯門為了給麥克阿瑟打氣，在記者招待會上宣布：“我們將采取一切必要的步驟來應付軍事局勢，正如我們一貫所做的那樣。”

當時有記者問道：“是不是包括原子彈？”

杜魯門答曰：“包括我們所有的各種武器。”

記者又問：“總統先生，你說我們所有的各種武器，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在積極考慮使用原子彈？”

杜魯門答曰：“我們一貫是在積極考慮其使用的。但我不愿看到其使用。這是一種可恐怖的武器，不應當用在與軍事侵略行動毫無關系的婦孺老少身上。但萬一要使用，事情又必然會如此。”

杜魯門的這一番話震動了全世界，特別是震動了美國的主要盟國英國。100名工黨議員聯名寫信給首相艾德禮，抗議可能使用原子彈。英國下議院內吵成一片，報紙報道：“這是工黨政府1945年上臺以來就外交政策所進行的一場最嚴肅、最熱烈、最負責的辯論。”工黨和保守黨議員一致要求獲得保證，不要把朝鮮戰爭擴大為世界大戰。保守黨領袖布特勒大叫：“要由我們自己決定我們的命運。”會議開完后，艾德禮就上飛機飛往華盛頓，同杜魯門進行商談。

杜魯門說，他首先想談中國共產黨的干涉問題，他問艾德禮對此有什么看法。艾德禮說，聯合國的權威必須保住，這主要是靠美國。英國一直在盡其所能給予支持，但在今后若干月內英國不可能再派援軍到朝鮮，而據他了解，朝鮮的局勢將趨向嚴重。他希望進行停火談判，為此，要弄清楚中共對停火會有些什么要求。美國國務卿艾奇遜說，首先必須指出，在朝鮮的主要敵人是俄國而不是中國，朝鮮問題的發生源于莫斯科。當然，中國和俄國之間有安排。他們要把美國趕出朝鮮，他們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會做到什么程度，在他們思想中不會受什么限制。關于對中國進行全面戰爭的可能性，艾奇遜安撫艾德禮說：“請放心，沒有人會勸總統對中國進行全面戰爭。”

關于停戰，艾奇遜說，停戰就要有條件，中共很可能要求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取得其聯合國席位并要求取得臺灣。如果答應這些要求，后果將不堪設想。不如打下去，打下去也壞不到哪兒。艾德禮說，關于中共是否是克里姆林宮的衛星，人們有不同的看法。艾奇遜說，不管中共是否是衛星，這個問題對目前的局面關系不大。他們反正要想把我們攆走，他們絕不會有任何好意。我們國務院中有一句俏皮話：要想指望共產黨國家的賜惠，無異是“與虎謀皮”。馬歇爾將軍插話說：“有一次，周恩來將軍在宴會上坐在馬歇爾夫人旁邊。他對她說，他們是貨真價實的馬克思主義共產黨人，他不喜歡人們把他們形容為只從事土地改革的改良派。中共從不掩蓋他們是忠于莫斯科的，他們把蘇聯叫老大哥，并在軍隊中灌輸這種思想。”杜魯門說，他相信馬歇爾將軍的話，因為他在中國待過。但他向艾德禮保證，美國將竭力避免與中國作戰。他指出，他所以到威克島去會見麥克阿瑟，就是要澄清這一點。

杜魯門最后提了如下建議:聯合國將向中共表示愿意停火。如果中共拒絕接受停火而繼續向“三八線”以南推進，聯合國軍隊可能將被迫撤出朝鮮。如果局勢到這一程度，聯合國應立即采取行動，譴責中國為侵略國，并對北平施加經濟和政治壓力，以示聯合國絕不接受此種侵略行動。并也可能要對中國采取某種軍事騷擾行動，包括利用國民黨的力量。杜魯門再三說：“我們參加戰爭并不是為了被攆走的，我們將戰斗到底。當然這要由司令長官來決定。但就我本人而言，我絕不會在困難時刻拋棄我們的朋友。”艾德禮表示他將支持美國到底。

在第二天的談判中，艾德禮又提出了對中共的看法。他說，英國人認為中共已有可能成為“鐵托主義”。他不認為中共是完全聽莫斯科的。他說：“我認為，我們應當設法使中國人了解，俄國絕不是他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中國與俄國散伙。我們希望中國成為在遠東對抗俄國的一支力量。如果我們把中國當成俄國的衛星，我們就中了俄國之計。”艾奇遜說，外交政策要一致，我們不能在歐洲對共產主義采取強烈的反孤立主義政策，而在太平洋采取孤立主義政策。我們不能收買中共的友誼，我們不應力求去證明我們將親中國共產黨而不親蘇聯共產黨。相反地，中國共產黨已經做了如此表現，該由中國人來努力證明他們愿意同我們做朋友，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增強軍事力量，防止將來再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必須堅決執行實力政策。杜魯門說，美國絕不能退出遠東，美國人民不會同意。艾德禮說，他了解，美國的外交政策必須有賴于全美國人民的一致支持。但他指出，也應當取得聯合國一致支持。而且也應有亞洲輿論的支持。讓亞洲人疏遠我們將是很危險的。艾奇遜馬上插話曰：“但損害美國將更要危險得多。”

在第三次會議上，艾德禮再提中共問題。他說，英國政府認為，不如讓中國進入聯合國，因為中國人聯合國就可以用聯合國憲章對它加以約束。中國若在聯合國外，它就可以不受任何約束。中國誠然是一個惹是生非的孩子，但它是一個現實的存在，你不能否認它的存在。艾德禮認為，在聯合國內部進行談判比在聯合國以外談判要好得多。艾奇遜認為現在根本不能進行談判。“如果現在停火，我們將處于弱勢。如果我們堅守陣地，并予以加強，那么，停火就會對我們有利得多。當然，萬一我們被攆出朝鮮，那就根本談不上談判了。”

杜魯門說，如果讓中共進入聯合國，將在美國國內引起極大的分歧，勢將得不償失。誰能說中共進入聯合國后將不同俄國一樣呢？我看，它也會像其他衛星國一樣行動。英國副外相馬全斯說，無論如何，我們的政策應是聯合國的政策，現在聯合國多數認為應當進行談判。杜魯門說，我們當初進入朝鮮就是為了保護一個小國家使其免受侵略，我們幾乎快獲勝利了，但突然來了一個“滿懷仇意的”國家。“我們不能把臺灣交給那個國家。我們不能這樣做。我認為，從長期來看，中國人必將認識到，他們的真正朋友不在莫斯科和西伯利亞而在倫敦和華盛頓。”艾德禮打趣說：“但你不能用打仗的辦法使他們來獲得這樣一種認識。”杜魯門說：“是不能，但我們也不能用撤出朝鮮的辦法。”

雙方幾經交鋒，最后達成協議、發表了公報，其中有幾段這樣說：

鑒于我們在全世界所面臨的局面，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專心一致地來加強我們的防御力量。我們這樣做完全出于防御。我們相信，蘇聯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若愿意改變它們的行動，則可使這種防御準備沒有必要。我們將盡我們所能，通過一切渠道，謀求取得解決現存各種問題的辦法。

美國總統聲明，他希望世界局勢永遠不會要求他使用原子彈。總統還對首相說，萬一局勢有所變化的話，他一定會隨時告訴首相。

在此危急之秋，我們兩國政府對基本問題的看法如此接近，我們深感慶幸。

正是:

總統要逞威，舉起原子彈。

中國不買賬，嚇破首相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