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鋼和泰學術評傳
- 王啟龍
- 2257字
- 2019-12-25 17:18:59
二、主要著述
從1918年起,到1928年上半年,鋼和泰一直在北大講授了梵文和古印度宗教史兩門課程。時間長達約十年之久!一般都說他是北京大學的正式教授,但具體時間始于何時,尚待查考。不過,據北京大學檔案室藏1920年11月《國立北京大學職員錄》記載,任本科哲學系外國講師。由此可以推斷,鋼和泰剛到北大時,一定經過一段時間講師經歷之后,才當上教授的。根據鋼和泰去世后,1937年4月12日哈佛燕京學社理事會的會議記錄,其任北京大學梵文教授的時間是1925—1929年。
這十年中,鋼和泰久居東方古都北京,從來沒有離開過。可算是鋼和泰男爵真正的“初識北京”。這十年中,鋼和泰過著恬淡的教書生活,對他這位貴族出身的男爵來說,這種生活相對穩定但絲毫不富裕。盡管如此,他很滿足,努力工作,孜孜不倦,而且廣交國內外各界朋友,參加各種學術和社交活動,結識了大量在京的各界名流。久而久之,他開始喜歡中國、喜歡北京這個古老的東方文明之都!他開始規劃并實施自己的學術偉業,他發表了大量的讓中國學術界發人深省、讓國外學術界嫉妒艷羨的學術成果,培養了好些梵、藏文佛學人才。他的學術方法為中國學術界帶來了一縷新風,使國內有關學術領域為之一振!
這段時間的主要著述有如英文寫的《音譯梵書與中國古音》、《十八世紀喇嘛文告譯釋》
、《希臘與印度》
、《論諸神變》
、《諸佛菩薩圣像贊評注》
,法文寫的《一七三四年班禪喇嘛告諭譯釋》
等。此外,還出版他在中國的第一部專著,那就是由梁啟超等推薦,由商務印書館王云五親自編輯的英文佛教文獻梵藏漢對勘著作《大寶積經迦葉品梵藏漢六種合刊》
。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論文《音譯梵書與中國古音》和專著《大寶積經迦葉品梵藏漢六種合刊》。
《音譯梵書與中國古音》可以說是中國語言學史上劃時代的一篇學術論文,原用英文寫成,題為“The Phonetic Transcription of Sanskrit Works and Ancient Chinese Pronunciation”,是由胡適先生譯成漢文后發表在《國學季刊》1923年第1卷第1期(47—56頁)上的。這篇論文首先在中國提出,應仿照西方學者推求印歐原始語言方法,用比較語言學推求中國原始語言,并指出:從發音學重構中國古音,存在中文象形會意、不用音標,與漢語最接近的藏語、暹羅語均無古書等兩大困難,以及用方言與日本、安南、朝鮮文中的漢字讀音比較,從古韻表考見韻母分類,和中外文互譯對音等三條研究途徑,提示中國學術界注意歐洲學者伯希和、高本漢
等人的研究進展,強調研究古譯音對于中國音韻沿革史、印度史、中亞史的至關重要。受此影響,《國學季刊》第1卷第2期發表汪榮寶的《歌戈魚虞模古讀考》,就外國古來傳述中國語觀其切音,就中國古來音譯外國語反求原語發音;第3號又發表潘尊行的《原始中國語試探》,進一步討論鋼和泰文所指出的中國古音不易推求的兩個原因,分析以章太炎、黃侃為代表的中國傳統音韻學研究的成就與局限,指出運用比較語言學的必要,引起不同意見的辯論。
對此魏建功先生(1901—1980)曾給予了高度的評價:“歷來研究古音的人們都注意在死材料,更不注意他種語言的參考,這時新近的方向,用梵音來考訂古音,而大辯論從此開始。”
此外,鋼氏之文更積極的意義在于使國人知道高本漢的成績,由此開始大量翻譯介紹
,中國音韻學因而進入新的發展時期。而我們再讀一下羅常培(莘田)先生在其名著《唐五代西北方音》“自序”開頭的一段話,對鋼氏此文之影響就理解得更透徹:
自從1923年鋼和泰(A.von Sta?l-Holstein)發表了那篇《音譯梵書與中國古音》之后,國內學者第一個應用漢梵對音來考訂中國古音的,要算汪榮寶的《歌戈魚虞模古讀考》。因為這篇文章雖然引起了古音學上空前的大辯論,可是對于擬測漢字的古音確實開辟了一條新途徑。我在《知徹澄娘音讀考》那篇論文里也曾應用這種方法考訂過中古聲母的讀音問題,我相信如果有人肯向這塊廣袤的荒田去耕植,一定還會有更滿意的收獲!
可見鋼和泰是第一個利用漢語音寫梵書的材料探求中國古音的第一人,他的方法直接影響了后來的汪榮寶、羅常培諸學術大師。開啟了中國音韻學研究的一代先河。
而1926年出版的英文著作《大寶積經迦葉品漢藏梵六種合刊》則讓語言學、梵藏漢佛教文獻學、佛教史學等領域的學者們振聾發聵、耳目一新。全書正文236頁,另有序言等26頁。這是鋼和泰來到中國后出版的第一部專著。此書的編撰早在鋼和泰男爵任教于圣彼得堡帝國大學(1909—1912)期間就開始了,1917年到了中國之后,鋼和泰繼續進行這項多語種的佛經對勘研究工作,大概在1922年與梁啟超先生認識的時候已經編就。從上文可知,商務印書館王云五先生與鋼和泰男爵的通信中有關此書的編排往來書信始于1922年,那就是說書稿就是在1922年交給商務印書館的,也就是男爵與任公先生認識不久的時候。任公先生不但推薦到商務印書館出版,而且還為之撰寫了序言,在序言中鄭重其事地表明“很盼望他的精神能間接從這部書影響到我們學界”。由此可見任公先生對此著推崇之程度。
此書將大寶積經迦葉品的梵本、藏譯本和四種漢譯本進行逐段排列比較對照,這不但要耗費時日,而且必須是對佛教經典熟悉、佛教造詣深厚并掌握多語種的天才語文學家才具備完成這種科研的根本基礎。無疑鋼和泰是這樣一位難得的天才。這部書的出版,讓人們了解到光憑漢譯本研究佛經是多么的危險,因為有許多譯本與梵本出入太大,錯訛太多,用這種方法可以讓讀者對各種譯本中的錯誤一目了然!其用途和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正如任公先生所說:“我們有了這部合刻本,第一,可以令將來研究梵文藏文的人得許多便利,增長青年志士學梵文的趣味,為佛學開一條新路。第二,用四部譯本并著讀,可以看出翻譯進化之跡及其得失,給將來譯家很好的參考,就這兩點論,我們學界拜鋼先生之賜實在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