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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巨人時代

在緋冷城港口離開搖滾巨星號之后,他沒選擇駕駛槍炮玫瑰而是搭乘亞軌道飛行器前往城市另一端的港口。那兒離重型獨角獸公司所在的片區比較近,亞軌道飛行器所在的高度既不屬于航空范疇,也不屬于航天范疇,其快速航行效率遠勝于自己駕駛飛旋車。

抵達那邊的港口之后,克里斯蒂安又接連換乘三四次軌道交通,最終坐上一輛明黃色的計程飛車,才將自己送到重型獨角獸公司所在的那一片區域。阿方索·八月一日會留在飛船上接應,槍炮玫瑰可以隨時接受卡特琳娜的派遣自動停靠在普世公司附近的某處停車場之中。

重型獨角獸是一家籍籍無名的飛車制造公司,由于飛車本身搭載的行車電腦需要強大的計算能力和可靠的聯網能力,因此幾乎每一家生產、開發飛旋車的制造公司都會搭建一個小型的數據中心。按照信息備案系統上的說明,普世公司的服務器群組便藏身于這么一家微不足道的小公司之內,由專業人員統一維護和管理。

時間是11點20分,還差十分鐘就是11點半。克里斯蒂安在軌道交通站下了車,蒂芙尼和娜塔莉在普世公司的行動只能為他帶來服務器的內部訪問權限,可要想真正進入重型獨角獸公司,他還得靠自己找到進去的方法。

11點24分的時候,他步行至重型獨角獸公司所在街道對面的便利店,這兒不僅出售零食、泡面和便當,還會賣一些自制的咖啡和混合酒精飲料。在向服務機器人點了一杯白咖啡之后,克里斯蒂安便靜靜坐在窗邊,目光在窗外的風景和淺咖色的桌板之間來回游移。(他是一個重度咖啡愛好者。)

坐在便利店的窗戶邊,他正好可以看見重型獨角獸公司的大樓。那是一座弧面造型的寫字樓,其主體由兩部分組成,底部自上往下看為一個尖端漸漸收窄的三角形,而這棟建筑的上半部是一截占地面積稍小的塔樓。在這棟大樓的表面,建筑的幕墻上至少開了數千個窗戶,鑲嵌在窗框里的玻璃因反射穹頂制造的天光而顯得閃亮通透,其整體形狀宛如一把倒立著的鉆石斧頭。

類似的建筑在緋冷城比比皆是,重型獨角獸公司的外形倒也稱不上太過于異類,只是相比起那些滿是電子屏幕和全息投影的摩天大樓,這棟寫字樓的外墻就顯得有些樸素。在那成千上萬個窗戶之間,幾乎沒有布置任何廣告標識或企業LOGO,重型獨角獸公司給克里斯蒂安的唯一印象就是入口雨棚上方的全息卡通涂鴉,那是一只腳踏彩虹、身披盔甲的雪白獨角獸形象。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響,其聲勢震耳欲聾,比菜市場的討價還價還要激烈。克里斯蒂安靠在窗邊坐了一會兒,他側耳傾聽,從那陣嘈雜的怒吼聲中聽見了千軍萬馬眾志成城的團結感。

“先生,您的咖啡。”一道電子合成聲忽然響起。

機器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他回過頭,見到一臺矮矮胖胖的大廚機器人站在他的身邊。和搖滾巨星號上面的那臺機器人不同,眼前這個機器人的型號要更老一些,它綁著白色圍裙,戴著藍色工作帽,看起來很是敬業卻又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大笑。

克里斯蒂安的視線自上而下掃過滑稽的大廚機器人,最終落在它手中的托盤之上。白咖啡正往外冒著淡白色的霧氣,他接過咖啡杯放在桌上,溫熱的手感和濃郁的香味同時傳來,受到刺激的觸覺和嗅覺進一步勾起了他的食欲。

“外面這是怎么了?”他摸了摸機器人的腦袋,問道,“怎么吵吵鬧鬧的?”

“您還不知道吧?浪潮公布了最新一期的社會工作報告,就是前總統那兒找出來的那份,湯普森執掌的政府一直在配合普世公司掩蓋不斷下降的失業率呢。”機器人用一種極其人性化的語氣說道,“這是被復制人奪走工作的人們在進行游行示威,人們抗議普世公司制造更多的復制人,要求公司把更多的工作機會還給他們。”

“哦,原來是這樣。”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有些餓了,給我隨便拿點吃的吧。”

機器人應聲而去,克里斯蒂安在收回右手之前順勢向下一滑,指尖在監控看不到的死角中輕輕拂過機器人后背的一處插槽,一枚單片機在無聲無息之間被他置入機器人體內,做完這一切,他若無其事地端起咖啡,盯著窗外繼續發呆。

耳邊傳來新聞報道的聲音,便利店的電子屏幕仍在播放“紅館事件”的主角湯普森和一系列活躍的解密者。經過這次行動之后,無形者和浪潮的形象徹徹底底進入大眾視線,更多的人開始在茶余飯后討論以無形者為代表的“正義黑客”和以解密情報、揭露事情真相為己任的浪潮組織,他們被看作是新時代的“信息義警”,就像蝙蝠俠一樣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世界。

片刻過后,那陣火車轟鳴般的吵鬧聲近了。透過那面玻璃窗,克里斯蒂安將視線投向街道盡頭,他看到十來道人影——完完全全只有十來道,不會更多,也不會更少——從街道轉角后走出,向著十字路口的左側走去。那種千軍萬馬的幻覺像泡沫一般在這一刻毫不留情地破滅了,哪有什么眾志成城,又哪有什么團結一心呢?

他看見游行示威的人群,十來個,全憑人手一臺大功率的揚聲器制造出震耳欲聾的錯覺。很快,游行隊伍又走遠了,邊上還跟著警方特派的巡邏無人機,有專門的人員躲在無人機的監視器后面盯著他們,就像牧民通過牧羊犬驅趕溫馴的羊群。看著那十來個人的側影,克里斯蒂安覺得自己像在沙地里看見了十來株干草,除了荒涼還是荒涼。

即使奧利維亞按照計劃臨時當選總統,可她能做到的事情還是有限。總統之位似乎并非想象中那么權勢滔天,恰恰相反,坐在那個位置就得顧忌和平衡多方人的感受。譬如,那架巡邏無人機雖是警方派的,但制造商卻是普世公司,這意味著躲在攝像頭后面監視的甚至不僅是警察,還有公司的有關人員。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了十一點半,馬上就到飯點了。他想了想,又抿了一口咖啡,目光投射到窗外的風景之中不曾離開。

那棟斧式大樓的雨棚高處嵌著十二塊金屬長條,這些長方形的金屬塊圍成一圈,而那只全息化的卡通獨角獸涂鴉就在這一圈金屬長條之中自旋。獨角獸的長角是這座怪異時鐘的時針,而分針則用獨角獸身上所披盔甲延伸出來的天線代替。

克里斯蒂安看著那根獨角停留在11和12的中間,當天線指向8的時候,便陸陸續續有人走出那棟斧式大樓。出來的人都是重型獨角獸公司的員工,他們三五成群,離開雨棚,像散開的煙花似的朝著不同方向走去。

有一個愁眉苦臉、體型瘦削的中年男人朝著便利店走來,男人大概在四十歲上下,穿著一件單薄的運動衫,瘦瘦高高的模樣從遠處看去活脫脫像一根風中搖曳的竹竿。寒風凜冽,外面的天氣頗冷,那個男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又抱著雙臂走了幾步。克里斯蒂愛你見到他似乎嘟囔了幾句,隨后哆哆嗦嗦小跑起來,蜷縮而佝僂的身體瑟瑟發抖,活像一只滑稽的野猴。

當他推開便利店的玻璃門時,克里斯蒂安已經將自己的意識連進那只大廚機器人內部。通過訪問那枚單片機,他將自己變成了那只戴著藍色工作帽的矮胖機器人,而現實之中他的身體趴在桌上,腦袋埋在雙臂之間,就像那種喜歡點一杯飲品隨后賴在店里睡覺的路人。

“歡迎光臨,”他用機器人的內置揚聲器發聲,“您想要點什么?”

男子沒有回話,而是在貨架之間穿梭。他在放有各式便當的食品貨架面前駐足許久,眼睛在一份滑蛋厚切豬排飯和一份茄汁嫩雞蛋包飯之間來回游移。看起來,這家伙是個選擇困難癥患者,這樣的糾結大概持續了一分多鐘,他才下定決心一把抓起那份豬排飯走向柜臺。

“幫我加熱,”中年男人將便當推到機器人面前,“再給我沖一杯紅茶。”

透過機器人的電子眼,克里斯蒂安注意到這個男人有一對格外喜感的八字眉,他的眼角順著眉毛總是耷拉著,這使得他看起來有些郁郁寡歡,而鼻翼兩側淡淡的法令紋更是使得這一苦悶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便當只需加熱,紅茶也有現成的。克里斯蒂安操控著機器人按下保溫機器的開關,紅棕色的茶水順著不銹鋼保溫桶的出水口涌出,陣陣白霧從淋膜涂塑紙杯內部升起,杯壁內面剩余的部分很快結滿冷凝水。

“先生,您有會員卡嗎?”克里斯蒂安順著機器人內部設置好的專業用語說道。

“有……”

男子報出一串終端號碼,并選擇用植入左小臂的微型電子屏掃碼付款。在付款完成的一瞬間,克里斯蒂安的意識漂浮在賽博空間之中,他提供給對方的二維碼是一種精心偽裝過的病毒程序,一旦男子掃碼完成,他便可以往對方的神經網絡內部植入DNS劫持代碼和嗅探器。

當這名神情苦悶的中年男人回到公司之后,他的神經網絡將與公司的賽博空間連接,一切就像一滴墨水落入一杯清水之中,病毒將在重型獨角獸公司的賽博空間之內蔓延,并像瘟疫一般感染所有處在同一網段的用戶。所有這些連接到重型獨角獸賽博空間的用戶將被克里斯蒂安重定向至一個假冒的網絡地址,根據嗅探器抓取到的數據包,他可以解析到進入服務器機房的員工權限,但這種入侵瞞不了太久,很快就會有人發現賽博空間內的異常。

太陽系標準時間十二點整,那名體型瘦削的男子帶著便當離開已經是十分鐘前的事了。克里斯蒂安的意識離開機器人內部,回到自己的神經網絡之中,在他的冰藍色世界里,一份份數據特征正從虛無之中生成,信息的來源是街對面的大樓。他得以將自己的意識送進重型獨角獸的賽博空間之中,隨著那名瘦猴似的男子回到斧式大樓內部,用來區分敵我的紅芒在矩陣迷宮之內迅速擴散開來,卻避開了那些圍墻、高堡,只是在員工節點中互相傳輸。很快,無數個紅色星星在冰藍色的迷宮中亮起,宛如黑夜中狼群嗜血的雙眼。

克里斯蒂安拿到了足夠的數據特征,他計算了一下時間,隨后離開便利店,并穿過干凈得有些荒涼的馬路,來到重型獨角獸公司入口的雨棚之下。那兒的入口處擺放著一臺類似安檢門的機器,檢索反饋的結果告訴克里斯蒂安這種罕見的玩意兒內置了標準的三重驗證,分別是虹膜識別、靜脈識別和人臉識別,比起傳統的指紋驗證,這三重驗證具備非接觸性,因此大大減少了疾病傳染的幾率,不過一般來說只有私人家庭才會采用。(絕大部分公司因其業務來往而時常有人進進出出,很少會有公司在門口設立這種三重驗證方式。故而,克里斯蒂安更加篤定普世公司的服務器就存放于此。)

無論是虹膜、靜脈,還是人臉識別,其本質不過是一堆被記錄的特定數據。克里斯蒂安在進門之前就利用抓取到的數據特征掩蓋了自己的身體信息,在電子門眼里,他眼里的斑點、細絲、冠狀、條紋、隱窩都將是內部某個員工的虹膜細節特征,而他手掌上的靜脈分布方式和臉部的特征信息也將一一套用同一個人的匹配特征。

穿過那道電子門的時候,他如期通過了機器的掃描。大腦里的ECHO幫助他調取重型獨角獸公司的內部結構圖,并以全息影像的模式投射到他的視野右下角。在閃亮瑰美的建筑模型中,他看見伴隨著雙腿的邁動,那個象征自己的小箭頭進了電梯,同那一方狹窄的空間一起沉入地下。

重型獨角獸公司的電梯下降得又穩又快,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噪音。從電子門到地下機房,這一路上他幾乎沒碰上太多的人,攔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繁瑣的驗證,在這期間,他已經多次變換數據特征,以匹配每道入口的進入權限。

比如說,只有技術部人員和安保人員才能進入地下設施,而打開服務器機房又需要安保主管和技術部主管的雙重授權。

幸運的是,事情的進展比他預想之中還要順利。興許由于到了飯點和午休的時間,整棟重型獨角獸大樓內部雖稱不上人去樓空,但也相差無幾。克里斯蒂安出了電梯,在地下設施中見到的唯一一個活人是一個挺著大肚腩的安保人員,那家伙正坐在一張小轉椅上呼呼大睡,椅子兩旁的扶手將安保人員腰腹間的肥肉勒得纖毫畢現。

身材肥碩的安保人員鼾聲如雷,克里斯蒂安甚至不需要黑掉他的神經網絡偽造視覺假象,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通過此處。根據重型獨角獸公司的排班時間表來看,十二點半的時候會有另外一名安保人員前來換班。出于這點考慮,克里斯蒂安打消了給這家伙來一劑鎮靜劑的念頭。

離開電梯口的安保崗哨之后,克里斯蒂安沿著冗長的地下通道繼續前行。通道之中藍光滿溢,無論是頭頂、地板還是兩側的墻壁皆貼滿了米白色的瓷磚,而每一塊方格瓷磚相連處嵌著一條條光滑平整的發光二極管,藍盈盈的幽光正是從這些燈管之中冒出,將這一整片空間渲染得詭異而又離奇。

行走在這一條走道之內,就像在黑暗宇宙中孤獨漂流,不知哪個方向是上,也不知哪個方向是下。那種精心設計的空間錯亂感直到克里斯蒂安走到通道盡頭才驟然一收,利用盜取來到的權限推開那扇機房大門之后,顯露在他面前的是一臺臺山丘似的黑色服務器,在幽藍色的光線下宛如一千萬個巨人那般矗立著。

這是一座熱力浩蕩的颶風山谷,一千萬個巨人在咆哮,在喘息,在怒吼,克里斯蒂安反手關上機房的大門,那種服務器運轉的轟鳴聲因無可宣泄而更響亮了一些,就像科技齒輪經久不衰的轉動聲響。

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了,克里斯蒂安扯了一下衣領,機房內的高溫干燥環境令他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

無數臺服務器是一座座處于現實與網絡邊界的石碑,它們樹立在現實世界,卻撐起一大片虛擬的數字天空,為訪問者提供一個可供意識無限暢游的美妙空間。細想之下,這是多么的偉大,又是多么的神奇,實實在在是人類智慧的體現,除了宇宙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一樣東西能比這種奇跡更加宏觀,也更加微觀。可是,之前克里斯蒂安從未發現,直到這一刻站在這個熱流涌動的狂風峽谷里,他才聯想到同一件事物的不同兩面——這些服務器是技術進步的象征,同時也是大公司暗中監視一切、掌控一切的源頭。

如果,如果,他大膽想象,用盡每一個腦細胞去思考,如果他摧毀這里的服務器群組,那么這一整個人類社會會發生什么變化嗎?

不好說,他有些預測不來,云備份不知道能還原多少數據,但他知道普世公司將面臨股價暴跌,甚至是高層變動的風險。當然,公司的龐大光是用“大而不倒”四個字已經無法形容,更大可能是文明發展和技術進步的步伐會為之一頓,社會可能會出現大范圍恐慌,但恐慌情緒在波動之后會被安撫、被平息,直至一切過去,那枚文明發展的齒輪將繼續滴溜溜滑向自我毀滅的深淵。

往更大的方面去想,成千上萬臺網絡機器屹立于此,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這些東西散發出的聲音和熱量同最早工業革命時的火車和輪船沒有區別,它們一樣鳴笛,并且為人類所用,締造出更高生產力的未來。然而,人類社會足夠復雜,階級利益、權欲、人性、道德都是影響社會機器的重要因素,科技只不過是其中之一。更高的生產力并不意味著更美好的未來,就如工業革命也有其消極的影響,它使人的需求更加物質化,使階級對立的矛盾更加深刻,更別提為人類之間的戰爭提供了更強大、更有效的殺傷工具。除此之外,貧富分化,城市人口膨脹,住房擁擠,環境污染等一系列弊端也因此相繼顯現。

科技總是在進步,可是歷史卻在循環反復。賽博空間和復制人的出現進一步解放人類的雙手,甚至解放人類的大腦,可是這種類似工業革命似的新技術革命又在各方各面產生了如出一轍的消極影響。當下的人類干脆直接活在賽博空間里就好了,擬感程序可以滿足一切需求和欲望,而層出不窮的印跡作品可以讓你體驗不到不同職業不同人物的傳奇人生。

當人類不再需要為生存苦苦掙扎,就會轉而邁向荒誕怪異的不可知領域。越來越多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越來越多人厭倦工作、結婚、生子,甚至連活著的目標都沒有,就好像一切都沒有意義,甚至連站起來反抗的意義都沒有。(實際上,他們早已喪失了反抗的心思,并被剝奪反抗的途徑,其思想早已在固有的階級中僵化,淪為繁衍和生育的機器。)近些年來,星際聯邦一直通過各種方式刺激消費,可需要刺激消費的社會壓根兒就不是烏托邦,那只是一種上等人從下等人那邊掠取錢財的組織變體。階級固化,財富分配不均,如果社會階級的壁壘不被打破,那么再先進的機器也只是專為特定統治集團服務的工具。

克里斯蒂安對于科技發展和人類的未來抱有嚴肅的、深刻的悲觀看法,他總覺得人類作為一種群居性動物,正在因各種無形的壓力變得孤獨、抑郁、自暴自棄。科技發展的齒輪從未停止轉動,在這些龐大而臃腫的服務器群組身上,他看見了科學技術發展帶來的萬千結局——這枚齒輪滾滾向前,征服太陽系,征服銀河系、征服本星系群,甚至征服室女座超星系團,可人的本性會怎樣呢?當一切器官都可以用機器取代,當一切意識都可以用算法模擬,人類這一物種被綁在齒輪上,是否會不可避免地滑向文明的黑暗深淵?或者像所有的腐朽事物一樣被新生力量取代?

最糟糕的是,也最無法否認的是,信息技術愈發達,我們離彼此就越遠。超遠距視訊、全息投影、擬感程序都可以令我們隔著數萬億公里而面對面擁抱,可是我們永遠不會觸碰到彼此,這一點是自人類誕生以來就命中注定的悲劇,就像王爾德那似非而是式的悖論。可我們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因為任誰都知道,科學發展的步伐勢必無法停下,其科技進步的必要性幾乎已經融入文明的基石之中,成了人類賴以生存的水和空氣。科技就像氧氣,是氧氣給了我們生機,可也是氧化過程中產生的自由基使我們衰老、生病甚至患癌。

所有這無法割舍的矛盾就是問題所在,在文明的所有進步中,一切都在蓬勃發展,唯獨人類的傲慢、偏見、貪婪和愚昧永遠不會改變。一旦我們無法以批判性的眼光看待技術革新帶來的種種影響,克里斯蒂安知道,誰都好,無法進行反思的人類將永遠困在人性的迷宮之中原地徘徊,這是我們的天性,也是我們悲劇性的命運。

總的來說,現在比過去好上太多,但是現在也和過去一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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