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健仁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打量起桌對面頗具科技感的女子。

標準的柳眉下，是一雙蓮花圖案的義眼。

極度對稱且挺直的鼻子，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緊緊抿住的小嘴涂抹著簡單的唇彩，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微妙的光芒。

胡健仁不禁望向她脖子右側處。

鑲嵌在脖子里的方形孔洞與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整體而言，女子是好看的。

正經的穿搭中甚至透露出幾分性感。

但身上各處的科技產物卻給人一種冰冷的距離感。

唯一沒有距離感的時候，是她拷上自己的瞬間。

“姓名？”

穿著治安員OL服裝的女子將平板電腦放在放在桌上，凝目打量著眼前這位純原裝的男子。

在如今義體走進千家萬戶的世界中，完全沒經過改裝的人不多了。

“胡健仁。”

看著眼前只能在影視或文學作品中才能看到的賽博人，胡健仁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渴望。

“我問你名字，沒問你哪里人。”

女子有些不滿。

胡健仁盯著她那金屬與不知名材質構成的手掌，認真道：

“我的名字就叫胡健仁，胡子的胡，健康的健，仁義的仁。”

女子神情有些不悅，又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

輸入名字加人臉讀取搜索后，依舊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身份信息。

“是真名字嗎？”

女子將平板放下，望向桌子上裝在塑料袋中的一只燒雞，不禁咽了咽口水。

“名字是真的。”

胡健仁漫不經心地望向窗外。

雨水自穹頂淅瀝而下。

夢之都上空被一片濃霧籠罩，使得天色猶如黑白電視機的空白屏幕。

濃霧之下，各處高樓宛若舞臺。

紅紅綠綠的全息投影在舞臺上隨樂舞動，搖曳生輝。

女子的話語聲將他從沉思中打斷：“那你這燒雞是哪里弄來的？”

女子指了指裝在證物袋里的燒雞。

胡建仁皺起眉頭。

emmm……這個問題有點難解釋。

難道跟眼前的女子說，這是自己穿越帶過來的？

賽博世界的科技水平很先進不假，但應該遠還沒到能夠穿越時空的地步。

而自己被帶回來審問，似乎也跟這只雞有關。

“我問你這燒雞哪里來的？”

女子并不容他思考，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子。

“撿的，在地上撿到一只燒雞，應該不犯法吧？”胡健仁扯謊道。

女子沒有回應，站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聯邦鳥類管制法案》規定，走私或屠殺鳥類管制動物，處30日以下15日以上的治安拘留，并予以兩萬聯邦幣以下五千聯邦幣以上的處罰。”

胡健仁有些愣住了。

不就是吃個燒雞嗎？還得拘留罰款？

“不過……”

女子轉過身來，規整的雙手支撐在桌上。

“看你這模樣，或許你真的不知道聯邦的規定。”

“對對對，我不知道。”

胡建仁稍微松了一口氣。

“那就從輕處理，交兩萬聯邦幣作為罰款吧。”

“兩萬？我沒有。”

胡健仁身上確實沒有這個世界的任何貨幣。

“看你那模樣，想必也是沒有。保釋你的人有嗎？”

胡健仁搖了搖頭。

女子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她早已用義眼掃描過胡健仁全身。

此人身上只有一臺舊式直屏手機。

口袋里空無一物，穿的衣服也是古舊款式。

完全可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

女子舔了舔嘴唇：“如果你不想在這過夜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你要不要聽聽？”

胡健仁滿腹狐疑。

一個治安員為何會為自己如此著想？

他稍加思索，便試探道：“什么辦法？”

女子快速拿起平板電腦，打開一個頁面。

“我知道一些網上貸款，利息很低，挺劃算的。”

說著還給胡健仁展示頁面的金額和利息。

“這個貸款秒審核，秒放款。你趕緊貸出來把罰款交上，就能離開了。”

一個治安員能給嫌疑犯……呸，能給自己介紹貸款？

還是實惠的那種。

胡健仁對這個世界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這不對勁。

“先謝謝了，善良的小姐。該怎么稱呼你呢？”

“石薇。”

石薇熟練而機械地在頁面上進行操作，準備讓他填寫些資料。

胡健仁卻故作嘆氣。

“想想還是算了，我已經得了漸凍人癥，遲早還是會死，就不給聯邦添麻煩了。”

他說的是實話。

還沒穿越過來之前，胡健仁能吃能睡。

某日歷，他卻突然發現手指變得笨拙，上肢也頓感乏力。

本以為是坐姿不正確導致的，便沒再理會。

可在公司組織的醫院體檢時，卻卻被診斷出患上了漸凍人癥。

漸凍人癥又名肌萎縮側索硬化，是—種慢性、進行性神經系統變性疾病。

早期，四肢肌肉進行性萎縮、無力。

最后產生呼吸衰竭，甚至死亡。

即便兩到五年內不死，剩余的日子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輪椅上度過。

胡健仁便決定及時行樂。

他先是去了樓下一家多次路過而不入的燒雞店。

買下一只新鮮熱辣的準備享受時，相熟的快遞小哥看見他就遞過來一份快遞。

拆開后里面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正打量這像“∞”的環狀飾品時，它卻突然沒入了腦海。

左手腕背上由此多出一個莫比烏斯環狀的圖案。

兩個交錯的環中都充盈著著能量條。

左環藍色，右環紅色。

胡健仁嘗試著摸一下右側紅色的一環，穿越到了夢之都外城區。

這是一個用集裝箱改裝的方格房子，臟而陳舊的地方。

坑洼的街道上，改裝著廉價義肢的男女行走著。

看著眼前的賽博人，胡健仁明白，自己獲得了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他壓制住喜悅，準備去尋找義體診所。

剛沒走幾步路，就被巡邏的石薇抓了回來。

而眼前，把他抓回來的石薇被他搞懵了。

本來她是想讓這位原裝的男子——胡健仁借網貸。

網貸暗地里的利息那么高，等他還不上了，自然就得出賣身體換錢。

這樣自己既可以從網貸那拿一筆回傭，也能從器官掮客那得到一份錢。

可現在卻自爆說有漸凍人癥。

如果是真的，這樣壓根賣不了幾個錢。

自己自然也拿不到什么回傭了。

石薇甚至還覺得抓他回來是個錯誤。

萬一他賴死不走，自己還得為他剩下這幾年的生活埋單。

漸凍人癥起碼得換一整副義體，治安所若要自己墊付費用，這就虧大了。

“想不到第一次套路人就搞砸了……”

此時，有些不甘心的石薇又看到桌面的那只燒雞。

燒雞明顯是新鮮生雞烤制，不是合成食物。

她又想起先前在電視上看過的新聞。

在聯邦邊境發現一瓶菩提蜜。

專家稱，蜂蜜是從真正的蜂巢里采收的，其售價可高達300000聯邦幣。

雖然專家的話大多時候不靠譜。

可即便沒有那么高的價格，說不定還是可以換到一把好槍。

而且，這位說不定是剛從休眠倉醒過來的舊時代人。

手上要是有些舊時代的產物，也是能拿去賣個好價錢的。

石薇決定繼續賭一把。

畢竟如果賭成了，就不用干這種拉人貸款的勾當了。

她打量起胡健仁，淡淡道：“看你這么可憐，我就不罰你款了吧。”

“真的？”

胡健仁感到有些意外。

他完全沒想過這位女治安員如此輕松就放過自己。

而此時，石薇又開口了：“嗯，只要你愿意把燒雞的源頭告訴我，我就放你走。”

胡健仁不知這位治安員又打什么主意。

他只好繼續扯謊：“真是撿的。”

“撿的？怎么我就沒撿到？看來你是想在這過夜了。”

石薇起身準備往外走。

“石薇小姐先別走。”

胡健仁嘆了嘆氣，接著道：“這個真不能告訴你。要不你問些別的問題？別的我都能告訴你！”

“這可是你說的。”

石薇瞇了瞇眼睛，微笑地坐回椅子上。

怎么感覺有點被套路了呢？

胡健仁只好道：“有什么想問的，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