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孩子們都去上學了，白玫跟爺爺抱著六妹，勸了奶奶一起又去了一趟衛生所，確定感冒已經減輕了才終于放下了心。

留下爺爺在家里照顧奶奶和六妹，白玫去了頭花廠，離開了好幾天，必須去看看了。

錢爺爺和錢奶奶正在院子里擇菜聊天，老倆口看到白玫推車進來，笑呵呵的招手讓她過去說話。

“錢爺爺、錢奶奶好~”

“好！你爺爺咋沒過來呢？”錢爺爺問道。

“奶奶感冒了，爺爺在家照顧她呢。”

“金鳳感冒了？好點兒了嗎？”錢奶奶比何金鳳要大兩歲，她們是老姐妹了，奶奶有時候會抽空過來廠里看她，倆人幾天沒見就會得相思病的。

“昨天打了一針，好多了。您別擔心，過兩天奶奶就該過來看您了！”

“那哪兒行呢？老頭子，等晚上給孩子們吃完飯，你跟我去看看唄！我現在出門都犯懵，還真怕走丟了！”

老兩口商量著，晚上要去拜訪老姐妹，白玫掏出鑰匙打開了庫房。

倉庫的出入庫記錄，領取物料和進庫成品數量都記錄在案，做好的成品出庫也都有魏寶娟的簽字。白玫在義烏訂購的貨物還沒去貨運站提取，倉庫里剩余的物料暫時還夠用。

工作室里，張彩虹正跟幾個姑娘按照計劃制作一種堆紗的頭花，都是以前就做過的樣式，四個人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做好的成品已經整齊的碼在了靠墻的貨架子上。

白玫進屋的時候，她們正邊做活邊聊著什么，看到她進來反而就安靜了下來。

“你們接著做吧，我等會還有事要出去。”

“彩虹姐，我們再定一下下周的計劃。”

“好！”張彩虹低著頭忙活著手里的，說了聲好。

安靜的氣氛很奇怪，白玫打量著低著頭的姐姐們，想了想，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拿過幾樣材料也開始做。

“你們怎么了，有什么事兒嗎？”說來也奇怪，剛才巡視工作的白玫莫名的讓人有壓力，坐下后又成了那個熟悉的小妹妹。

姑娘們互相看了看，錢美娜沉不住氣，率先開了口：“我們幾個去看了夜校，一學期學費要好幾百，都沒報名……”

“最近攢的錢應該夠交學費了吧？”白玫回想了一下，元旦春節加上放寒假那些天，她們幾個姑娘手里的錢數。

沙美玲嘆了口氣道：“我是怕跟不上。我都兩年沒上學了，老師教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就怕交了學費浪費錢。再一個我媽也不同意我去上學。”

“你跟家里說了？”

“嗯，上次給家里寫信的時候，稍微透出了一點兒想再念書的意思。”沙美玲停頓了幾秒后道：“前幾天家里來信說，我弟考上高中了，還要考大學，得給他攢學費，我爸媽都不同意我再念書。”

“你呢，彩虹姐？”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念書，現在在廠里掙的錢比外面那些單位的人都多，念書了也是出去上班，我想多攢點錢。”張彩虹低聲道。

“慧姐、美娜姐，也不想上學了？”白玫問道：“除了以上理由，你們是擔心什么嗎？”

四個姑娘面面相覷，默然無語。

“有什么話，別憋在心里頭。該說就說唄，跟我這個小妹妹還要藏著掖著的嗎？”白玫揚了揚眉毛，笑道。

姐姐們想再繼續讀書的念頭，是促使她們那段時候加班加點工作的動力。她們突然說不想念書了，白玫一萬個不相信。

“我爺爺說你們要做大生意了、你也要上學的，這個小頭花廠開不長的……我們想，能攢多少先攢多少。”依然是錢美娜說的。

“是真要不開了嗎？”沙美玲問出了大家最擔心的問題。

前段時間又是買房子又是落戶口、給孩子們辦學籍辦入學的，好不容易忙活完，又跑去了南方，白玫還真沒注意到幾個姑娘的變化，也沒想到給她們造成了誤會。

“要是不開了，能讓美玲姐記賬、彩虹姐管理嗎？廠子肯定要開的，以后就算我們都上學了，廠子也要照開不誤啊！”

“沒有學籍，學費也才將打將夠用。考高中、考職業高中都不行啊！就算是我們學的再好，還要回老家去考，到時候肯定別想再念書！”張彩虹快言快語的說出了心里話。

“我們之前想的太簡單了，哪有那么容易啊。家里不支持，學了也不行啊。美娜和慧慧倒是可以，她們倆家里都疼她們，我和美玲姐，別想了。”張彩虹是真的灰心了。

原來是這個。

“姐姐，你們到現在已經掙多少錢了？以前敢想嗎？現在才剛剛過完年，明年什么樣，誰知道呢？考高中不行，那就直接考大學！”

“直接考大學！怎么考？”沙美玲問道。

白玫上輩子上了兩年的成人夜校，當時報名學習的是漢語言文學。她以為作為一個中國人，雖然不識字，至少說話能聽懂會容易學一些。

實際上不是這樣，那些對她來說其實真的挺難的。別的同學至少有個初中的基礎，她是拿著字典艱難的一點點學會了認字、學會了寫字，從完全聽不懂到后來能聽懂。

雖然夜校學習是晚上，實際上那段時間，白玫白天也都窩在圖書館里，每天都在學習的日子，對她來說就像一場不想醒來的美夢，充實美好的兩年時間，倏忽而過。直到胃潰瘍發作住院為止。

她曾經也想過，再多學點兒，跟上課程后，就去自考大學，不管學歷承認不承認，她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所以，對于自考的事項，她打聽的很詳細，也曾經夢想過，考上大學后，該是如何的快樂。

被萬慧慧勾起了回憶，白玫看著手里做好的嫩黃色堆紗小花道：“自考大學。”

“就連京城大學都可以自考……”白玫聲音低了下去，不知道她們聽清楚了沒有。

“真的嗎，你怎么知道？”

白玫穆然抬頭，下意識的重復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當然是姚阿姨說的啊！”白玫笑著說道。

“那應該是真的了，自考是怎么回事？”沙美玲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你們去夜校那里問問吧。”白玫放下手里的小花，站了起來說道：“廠子肯定要開的，你們不用擔心。爺爺和姚叔叔他們還計劃著要開大廠呢，你們努力學習，以后說不得都是部門經理呢！”

姑娘們都抿著嘴笑開了，能上大學當經理，做夢都要笑醒的！

拿過貨架子上的生產計劃本子，白玫又寫下了未來一周的計劃。

事情再多，也要一樣兒一樣兒干，無論是掙錢還是上學。